第51章 第51章
休整了一日，第三日，便踏上了大官船。
季公子安排得很妥当，给魏芸儿找了一个干净舒适的船舱。
和商船一比，简直是“vip”豪华套房。在房中，把一切收拾好以后，来到船舷甲板之上。
看着渐渐远去的岸边，想起在嘉庆府的江面上，见到官船时的想法：如若坐着官船就舒服了，居然梦想成真。
想到这，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魏姑娘，何事这么开怀？”
抬头，季公子已经站在身旁。
“有一回芸儿坐船，看到江中有一条大官船。当时想，如果能坐上这样的船，该是多么舒服畅快的事情。现在心想事成。看来以后，好事应该多想一想。”
越想越开心，差点笑出声来。
季弘毅略想了想
“魏姑娘，好事想多了都不成，岂不是徒增烦恼？”
“怎么会呢？想了就会去做，做得成，叫心想事成，做不成，只不过徒留遗憾而已。如果都不去想，连做的念头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看着远方，坦然一笑。
想到以往种种，如果不是拼命去想去做。在延生堂的柴房，魏芸儿就踏下生命的终止键。
更何况，接下来还要面对不可测的未来，只能努力走下去。
季弘毅看着远方释然一笑。
“是啊，想了就去做，至少不心生后悔。”
转头看着眺望江景的魏芸儿，想起上次元宵相见的情景，突生一股感慨。
不由就开口：“魏姑娘想法，很有意思。”
我一愣，季公子眼中有着一丝探究之色，连忙低头
“芸儿怎么想就怎么说，季大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和魏姑娘说话是很愉悦的一件事。”
季公子的凤眼一弯，笑意就溢出来了。我也报以微笑。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眺望远处的山水，直觉得心旷神怡。
看着甲板上自家公子，和魏姑娘笑语盈盈，相谈甚欢的样子。季明忍不住揉揉眼，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幅景象。
自己跟在公子身旁十多年了，是随着公子一起长大。
公子出生清贵之家，老爷在翰林任职，虽不问朝廷时事，但学富五车，是名满京城学士大儒。
大公子继承老爷的衣钵，知书达理，文采斐然，谦谦君子，两人在翰林院堪称是楷模，备受文人的推崇。
三公子为人开朗，喜好舞刀弄枪，在左右骁骑营中立有一席之地。
四小姐娇俏可人，才情不俗，在京中名门闺秀中，也是美名在外。
唯有这二公子，从小性子清冷，为人严谨，不拘言笑。自从进了监察司以后，更是得到“玉面阎罗”的称号。
虽然德才兼备，前途似锦，更生的玉树临风俊逸洒脱，多少名门闺秀一见倾心。
却最讨厌与女子交往说话，就对自家妹妹能和颜悦色一点。还没见有女子能跟他说上话。
为此，夫人苦恼不已。
可是魏姑娘真的不一样。
能船舱底下镇定自若的分析案情。
能扮成丫鬟送信。
还能有出人意料的主意。
……
再往那瞟一眼，两人并肩远眺，配着水天一色，看起来特别和谐。
官船上的日子很舒服，一切规律而平静。一转眼，船已经行了十余日。
为了打发船上的时间，已经早早备好了书，都是魏清源书房里的医书。
经历这么多，幸亏到这世上学了些东西，不然连山庄都逃不出。
面临不确定的前途，唯有做好准备，多学一样是一样。每天认认真真地看书，认背草药谱。
既然魏芸儿的爹是开草药铺的，多懂一些，总多一份倚仗。
正在背书，听到舱门响，打开一看，是季公子。请公子进屋，奉上茶。
季公子拿出一本书。
“上次与魏姑娘谈话，姑娘对山川地形，世事人情似乎很感兴趣，在下这里有一些书，或许可以一看。”
接过书，连声道谢。
季弘毅看到桌上的书，随手拿起来一看，眼中流出一丝好奇。
魏芸儿笑着解释：“这是芸儿从家中带来的，现在多看看多记记。祖父生前教过不少，可芸儿学得不认真。现在想学好，怕来不及。”
“魏姑娘很好学。”
季弘毅放下书，笑着夸道。
这大概是第四次夸魏芸儿了。
“大人过奖了，芸儿只是觉得，哪怕将来衣食无忧，也比不上一技在身，让人来的心安。”魏芸儿微笑说道。
季弘毅一愣，想了想，就问道
“女子在世，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将来还有儿孙子嗣可供养。魏姑娘祖父对姑娘也是呵护备至。为何姑娘对人世如此不安？”
魏芸儿避开季公子的目光，看向别处。
“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一辈子平安顺遂呢？芸儿只是觉得，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季弘毅一听，沉思良久：“还是魏姑娘活得通透。书在下有不少，魏姑娘感兴趣，不妨去挑几本，既可打发时间，多少还有点进益。”
魏芸儿低头致谢。
在这世上，书并非人人可拥有。
跟着季公子来到他的舱房。
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晚上，匆匆谈几句，未曾细看。
此次进来一看，这个舱房比魏芸儿的更大，除了床，书桌椅架子一应俱全。
桌案边还立有书架，架子上面分门别类，格子里放了很多的账册书籍。
低头一看，桌案边还放着魏芸儿送的颈枕。
季公子也看见了，转过头看向别处，似乎有点尴尬。
我笑了：“看来芸儿的谢礼，至少有用，没有被大人束之高阁。芸儿甚是欣慰。”
这么一说，季公子才转过头。
“姑娘的靠枕，的确是旅途之佳品，有了它，坐车船的确轻松好多，真应该好好谢谢姑娘。”
看看季公子，指了指书架上的书。
“这就是大人的谢礼了吧！”
季公子一愣，就笑了。刚才的不自在烟消云散。
季公子到书架旁，拿下几本书递过来。一看书名，果然是在别处没见过的。
抬头看了季公子一眼：“大人，芸儿才疏学浅，看不了太深的书。”
季公子一边找书，顺口道：“在下倒觉得魏姑娘聪慧机敏，见多识广，还求学上进。”
魏芸儿在他心中是这么光辉的形象吗
立时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季弘毅觉得魏芸儿的目光，实在太亮了，低头把一本书递给她，就连忙转过身去。
“原以为，闺中女子只对女红钗环，针织绣品感兴趣。像魏姑娘这样的很少吧？”
“芸儿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活在这世，就想活得明白些，不然怕白来走这么一遭。”
季弘毅愣住了，看着魏芸儿低低的脑袋，一句话脱口而出
“原来，魏姑娘是不同的啊！”
魏芸儿呆了呆，抬头朝着自己一笑
“看来，芸儿不是贞静守拙，谦逊守礼的好女子。”
“不，你这样很好！”
话一出口，季弘毅就愣住了，看见魏芸儿呆呆看着自己，连忙转身装作去找书。
看着季公子的背影，愣住了，这句话曾有人对魏芸儿说过。低头想了想，轻轻说了句
“芸儿只想活着不憋屈而已。”
这是给季公子的答案，也给杜公子的答案，更是给自己的答案。
季弘毅听完后沉思不语，许久才抬头。
“魏姑娘的想法总是那么特别。这样吧，如果书中有不懂的，在下不才，或许可以指点一二。才对待起姑娘的谢礼。”
顺着季公子目光，瞧见那个靠枕，心中一乐，彼此笑而不语。
又开始勤学苦读的生涯，好在时间够多，老师够好。
当然不会打扰季公子的工作，也就趁他有空闲的时候，才问上一二。
有些问题，提的甚是可笑，鉴于本人水平问题，这是难免的。
看出季公子，有时勉强才能按捺住笑意。因为能看到他嘴角忍不住抽动，或者经常性咳嗽。
这些现象只出现在问问题的时候。
季公子态度非常好，能循循善诱，耐心的一一解惑，对此很感激的。
这一日，天清气朗，船沿着江边徐徐行来。
站在甲板之上，看着岸边的青草绿苗，似乎能闻到它的清香。
江边不远处，不少渔船在撒网捕鱼。网收起，鱼鳞闪耀，伴着渔翁的笑声，好一片的渔家乐。
抬头看着渔翁打鱼，不禁想起前世和朋友一起坐着渔船，出海拖网捕鱼的情形。那时真是痛快极了，大笑、大叫、大口喝酒吃鱼。
身体前倾，靠在船舷上，抬起脸，闭上眼，张开怀抱，伸直双手。最大程度去感受，旭日清风抚过身体的轻柔。
季弘毅走出船舱，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画。
魏芸儿裙裾飘飘，发丝飞扬。闭着眼迎着风，嘴角荡起微微的弧度。灵动的双眸虽然闭着，人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季弘毅一时挪不动脚，呆呆看着。
魏芸儿张开眼，看见季弘毅，头一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季弘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过去，打招呼。
魏芸儿笑着回应，又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魏姑娘上次借的书都读完了吗？”
魏芸儿点点头。
“那为何不再借？”
“大人这几日，都在房中办公，芸儿不便打扰。”
季弘毅微微一笑。
“无妨，姑娘尽可以去拿书。不会扰了在下办公的。”
“如此，多谢大人。”
就这样，魏芸儿就在一旁找书、看书；季弘毅在案上办公，两不打扰，相安无事。
对我而言，这和去图书馆看书，大家在一个空间做事一样，很正常。
看着季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时，觉得他真是小题大做。
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