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339-342
339
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灭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浸满汗水的眉毛和脸颊。
“手术成功了，患者求生意识非常强烈, 恭喜你们。”
几人差点尖叫起来。主治医生五官深邃，鬓发一丝不苟，他将食指竖在嘴边, 低声说：“患者还在睡，请大家保持安静, 有助于患者康复。”
来自西方的医生在此刻显出独有的浪漫来，他走过来轻轻拥抱杏子阿姨, 称赞幸村是一个坚强又勇敢的少年，奈奈子把头埋在哥哥的怀里, 哭成狗。
她感觉有一半的自己都被咳出来了。肺叶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缺氧的眩晕中, 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瞬间比此刻更值得宽慰, 见过的那些悲欢离合中，此刻的老天爷格外和善, 或者说, 上天总会奖励勇敢的人。
“喂, 你没事吗？”丸井走过来，看见奈奈子脸都憋红了, 被魇住一样剧烈喘息。
“丸井，你之前推荐我的蛋糕店和新品, 我想去试试。”奈奈子低着头，哑声说。
“离你家可有三公里哦, 要倒两辆车。”丸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蛋糕的事, 但奈奈子有多懒他是知道的, “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吧，毕竟你只吃一口。”
奈奈子站直身体，她的眼睛因为咳得太厉害了而有点红。她微微摇头，笑出了一口小白牙，“我想试试，让我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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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的医生们正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有人摘下口罩边走出来边和同事探讨幸村的例子。
一个男人谈到一半，看见了柳生比吕士和柳生奈奈子，惊讶道：“这不是比吕士吗？呦，奈奈子也在啊？”
“中午好，四叔。我们来陪社团部长做手术。”柳生比吕士把奈奈子拉到身边，跟长辈打招呼，奈奈子也挂起营业的笑容。
亲戚中总有几个那种人吧？年近四十，个人能力不差、价值观坚不可摧，能够过滤掉所有与他观念不同的信息，只接收符合他预期的事实，并在日复一日中加固自己的观念。他会在各个场合，本着为后辈好的心，将自己和自己认同度生活方式作为榜样，逮着人就教育一通。
在奈奈子同意进入娱乐圈之前，四叔一直对奈奈子称赞有加，但她成为模特之后，一切都变了。四叔就像看到自己家乖乖女误入歧途一样，逮着人就念念念念。
前段时间，柳生比吕士为了打网球放弃了去医学预科班的机会，四叔也是痛心疾首地教育了他一通，现在他一见着这对兄妹，就先叹了一口气。
“比吕士啊，你知道，打网球是打不长久……”
奈奈子闭着眼睛都知道他想说什么，网球是打不长久的，但是学医是一辈子的，你放弃预科班的机会实在不应该，你要为往后做规划和打算，像我们科室的某某主任的儿子也像你这么大，人家……
比吕士除非特别原因，是不会随意打断长辈说话的，奈奈子因为做模特的事，一见四叔就躲到哥哥身后，两人就会闷头听着。但今天奈奈子有一点说不明白的兴奋，她嘴比脑快，突然打断四叔的话：
“四叔，您刚才一直在里面闷着，很累了吧？”奈奈子从箱子里拿出两瓶运动饮料，分别递给四叔和另一位医生。箱子保温性能很好，饮料还带着沁人的微凉，“来，喝水，四叔，今天您辛苦啦。”
柳生端宏拿着饮料，嘿，可不嘛，这大热天的，确实又热又渴。他一口干了大半瓶，觉得自己精神百倍！他要从自己科室主任的爸爸开始讲起！详细论证规划的重要性！救柳生家的未来于水火！
“四叔，夏日喝寒凉的东西，对五脏不好吧？”
奈奈子看着四叔舒爽地坐在椅子上，打算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柳生端宏拿着凉爽的饮料，扔也不是，喝也不是，低声说：“啊，偶尔喝一点……”
“偶尔喝一点也没事是吧？”奈奈子笑眯眯。
“我和哥哥的选择，就像是在最渴的时候喝了一瓶凉爽的运动饮料一样。”奈奈子说：“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不讨好，但其实让我们很满足，这就是这个年纪最迷人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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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了之前完全不会说的话啊。”柳生比吕士推了一下眼镜。
“嗨！一会儿我还要去蛋糕店！”奈奈子说：“今天是个无论怎么庆祝都不为过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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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全国大赛八进四赛圈。今天立海大要面对的是比嘉中学。
实话说，不知道是比嘉的出战记录太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嘉的实力被很多人轻视了。昨天比嘉展现了压制六角中学的硬实力，引起了多方关注。
八强比赛的吸引力不小，场地四处都能看到架着摄像机的体育记者。众目睽睽之下，柳生奈奈子轻巧地离队，跑到了青学这边。
昨天青学险胜皕里学园，也是打入了八强。今天他们的对手是冰帝，对于青学来说，这是艰难的一仗。本来队伍气氛沉重，柳生奈奈子穿着青春靓丽的啦啦队的队服，从青学比赛场地背后的观战台探出头来。
“不二君？”奈奈子小声叫不二。
“柳生桑？”不二周助很惊讶，他没想到柳生奈奈子比赛第二天就来劝说手冢了。
“不介意我来看看吧？”奈奈子笑眯眯地。如果她旁边有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太对劲，有点过分亢奋、蔫儿坏。很可惜，青学对她的了解有限。
乾贞治介绍：“柳生奈奈子，立海大最神秘的经理，备受信任。”他打开他的data笔记，笃定地补充道：“果然，她是来打探敌情的。”
“看样子柳从来没跟你分享过关于我的资料啊。”奈奈子被不二和龙崎教练强烈欢迎，被请到选手们的观战台就座。她自来熟地坐到手冢国光身边，非常直接地问他：“我能看一看你的手肘吗？不二很担心你。”
不二周助没来得及和奈奈子对口供，现在只好微笑。
“……”手冢国光不善言辞，他一来想隐瞒自己手肘的伤，二来觉得不需要柳生奈奈子的帮助，想拒绝来着——但没躲过奈奈子的手——
手肘被指腹微微用力地按下时会让人有种危机感，手冢国光现在也不敢动了，他僵硬地抬着胳膊，被柳生奈奈子这儿摸摸，那儿按按。
这都不算什么，她摸完了，开始捧着自己的胳膊肘，盯着看。
盯着看算是什么啊？！
不二找她来干嘛的？！
“你啊，要注意手肘的使用，你是不是习惯于打削球、打精细控制的球啊？”奈奈子模仿握拍的样子虚握掌心，转了一下胳膊肘，捏了捏发力的肌肉，“这种以结果导向的自创球技需要后期对于动作和肌肉负荷的订正，如果既不订正又频繁使用的话，身体的负担是很重的。”
“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进行矫正或者按摩，当然现在开始也不算晚啦。”
奈奈子非常热情，“我教你一套按摩手法吧？”
手冢国光默默抽回手臂，坐远了一点，少年清俊的侧脸十分冷淡，“不用了，我有自己的考量，不过谢谢你。”
“你们说的‘有自己的考量’什么的全都在乱来。”一想到‘有自己考量’的真田被按着拍了一下午的片子、后来还瘸了两天，柳生奈奈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立海大可是呼风唤雨、莫敢不从，可不会对这个比真田还冷淡的手冢热脸贴冷屁股，奈奈子语出惊人：“像真田啊，像幸村啊，越看起来靠谱的越乱来。”
她决定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对着幸村她哄一哄可以，对着面瘫她才不要！
“我是看在真田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份上，才来这一趟的。”奈奈子靠近手冢国光，气势逼人，“我今天心情好，多说两句，你给我听好了。
“你如果之后走职业，那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都要保护好，就是指甲劈了也会在赛场上的某一个瞬间神经痛的，赛场上走神，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如果你之后不走职业，那更要保护好健康。你去查查黑部家的孩子们，人到中年都是怎么保养身体的，你就知道不当的训练意味着什么了。”
柳生奈奈子可谓字字肺腑，但手冢很明显想把自己手肘的隐患一瞒到底。奈奈子也就不管了，她靠向后座，仰头看着龙崎教练，“龙崎老师，手冢君的手肘除了肌肉疲劳，还有点别的问题，可能会引发神经痛，您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龙崎教练看她的眼神若有所思，“柳生小姐是怎么知道……”
“我姓柳生诶。”奈奈子笑嘻嘻，没有给出明确的原因。开玩笑，她要是说她眼睛能透视，那还了得？奈奈子深觉自己仁至义尽，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奶娃了。
桃城武从前座冒出一个头来，“姓柳生怎么了，你从刚开始就突然闯进来自说自话，很失礼诶。”
不知道为什么，柳生奈奈子真的很烦“失礼”这两个字。可能是被压抑久了，就对于一些代表着素质和优越感的潜规则甚至是礼仪非常抵触。
奈奈子穿着啦啦队的服装，上身是布料贴身的短袖，下身是很短的裙裤，中间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腰。她身材高挑，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桃城的时候很有压迫感，我是说，能让桃城武看到腰。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呢？就是柳生奈奈子准备输出时，桃城先红着耳朵移开了视线，用非常没有气势的声音说：“而且我们在比赛呢。”
“是不二君邀请的我诶，邀请我、我就来这件事情本身就非比寻常，懂吗？”
“又不是你上场比赛，你盯着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
奈奈子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况。不像立海大，一般学校这个时候比赛只进行到第一局。双打二，是青学的菊丸英二和大石秀一郎对战冰帝的三年级前辈。奈奈子看过冰帝两位前辈的比赛，非常稳健的球风、扎实的基础，再加上能够欣赏后辈的豁达胸怀，可以说是高中生双打顶配了。
菊丸奇奇怪怪的杂技打法本身就会让奈奈子替他哀叹他的关节，他本人体力又不支，对面两个老油条能看不出这一点么？那可不就是使劲拖、使劲溜，打消耗战吗？
奈奈子叹了一口气，菊丸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体力又跟不上，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盯着也没用。这一局青学注定输。但奈奈子知道她是来履行承诺的，不是来跟人结仇的，桃城武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她就没有说更残酷的大实话。
她侧头对手冢说：“总之，你注意点手肘啊。”
然后和不二摆摆手，正要离开时，一个不认识的青学队员突然说：“喂，你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你当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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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离开的步伐顿住了。放在往常，她会装作听不见，抬腿就走，顶多离开了之后甩给对面一个轻蔑的“哼”。但现在她不知是太亢奋还是怎么了，她非常想找人吵一架。最好对面是比她高一级的学长，最好对面拿一些“女孩子就应该”、“低年级就应该”怎样怎样的陈词滥调来压她。
“额，前辈……”桃城看起来才像是被质问的那个，他面色尴尬又有点畏惧地想平息这场战争，但被那个学长打断了。
“你都不懂维护青学的荣光吗？！啊，见到姑娘就话都不会说了，让学长我很失望啊。”
那人拨楞了一下桃城的脑袋，被大和阻止了。
怪不得手冢要瞒着手肘的事，这大和看起来有点不顶用啊。柳生奈奈子又一次冒出了一个往日不会有的念头。
“能维护住的荣光才是荣光，不能维护住的荣光叫——”奈奈子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哥，“叫窝里横。”
“你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那大哥就要站起来，被大和架住了。
柳生奈奈子的身份很尴尬，龙崎站谁都不好，只好不做声，只决定保护她别被男生毛手毛脚伤到了。
“大柴前辈，非常抱歉。”手冢站起来，跟那人说：“柳生小姐是因为我的原因……”
他不说话还好，他不说话大柴淳只是生气，他一说话那位大哥好像被点着了，“手冢国光你了不起是吗？世界围着你转你很得意吧？”
骂完手冢，这位大哥回归主题。他也没打算动手，只是试图以最刻薄的语言奚落柳生奈奈子。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就是脸皮薄，尤其在意名声和男生的看法，只要把人往不堪了说，比什么都好使。
“你以为你到哪都是大明星啊？自以为是地跑过来，不过是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吧？还有，说什么有伤没伤的，你以为你是谁啊？露个腰往男人堆里一扎……”
不二站在柳生奈奈子面前，说：“前辈，确实是我邀请的柳生桑，请不要这样揣测……”
“一边儿去。”柳生奈奈子把不二扒拉到一旁，抱胸往大柴淳前一站，俯视他，“你没看过我的退圈视频吧？”
“但凡你对我了解一点，都问不出这样不痛不痒又自以为是的话。”
这个回应完全超出大柴的认知，他不仅气势上被压死，面上还出现了有点恐惧的懵逼蠢样。
柳生奈奈子字字铿锵，脸上的轻蔑快要溢出来了，“对于你浅薄的疑问，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我柳生奈奈子往哪里一站都是大明星。”
——“我不屑于得到你这样的人的注意。”
——“至于我是谁——”
奈奈子撩起长发，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柳生教练，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