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其八·北梁行（贰伍）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屋外炸裂开来, 惨白的电光划破夜空，将黑漆漆的人间一瞬间照得大彻大亮，将所有的腌臜与阴私赤|裸|裸地暴露于阴冷空气之中。
“少年，”
北梁皇宫的御书房内, 年轻的帝王垂眸凝视着面前一身黑袍的少年, 低声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三宝回答, 声音微微沙哑。
“……”
北梁皇盯着他半晌, 随后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出，道：“为什么？”
也不知他是在问为什么三宝说师尊是罪魁祸首, 还是问为什么师尊要毁灭北梁, 亦或是两者都有。
三宝沉默片刻, 反问道：“陛下, 您对于一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了解多少？”
北梁皇微微蹙眉：“你是说……赤海之战？”
“赤海之战象征着仙魔大战的尾声。”三宝道：“血魔尊与无极剑的巅峰对决。”
“我好歹算是半个修仙中人, 对这些还算有所耳闻。”北梁皇仰头，微微回忆一番, 道：“当时的情况好像是……魔界那边横空出世了一位百年难遇的修魔奇才，短短四百年便突破渡劫期, 一跃成为新任魔尊, 而修仙界这边却连一位渡劫期修士都没有。当时在位的仙尊只有化神期巅峰修为。因此, 仙魔两方实力的天平向魔界倾斜，那新来的魔尊便趁机向修仙界宣战, 诗瑶一统仙魔两界。”
“陛下所言不假。”三宝点头，道：“一百年前是一个非常巧合的时间点。那时，魔界那边渡劫期魔尊横空出世，而修仙界这边原本的渡劫期仙尊, 无虞仙尊，恰好飞升成功。此时天地间在无人又渡劫期修为，于是无虞仙尊的师弟便揽下重任，顶风上台。”
三宝顿了顿，缓缓道：“而那顶风上台的化神期仙尊，便是我师尊的师尊，我的师祖，无霜仙尊。”
闻言，北梁皇忍不住吐槽一句：“等等，之前那位飞升的那位无虞仙尊也是你们门派的吧？你们贡生门是盛产仙尊吗？”
“陛下，我们现在改名叫穿越门了。”三宝无奈道，不过他默默回忆了一下前世那个后来也成为仙尊的齐冶，心想难不成仙尊真的是世袭制？
不过想起齐冶成为仙尊的手段，三宝皱了皱眉，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总之，新官上任的无霜仙尊带领着修仙百家与魔修一众血战三年。虽然无霜仙尊也有千年修为，非等闲之辈，但在双方领袖的实力差距下，修仙界这边还是节节败退。那段时间，魔修肆虐，整个修仙界乃至人间全都生灵涂炭。”
屋内静默了些许，屋外沉闷的雷鸣似乎也暂时停止了死后。风声呜咽着哭泣，低低高高地悲鸣。
三宝低下声音，继续道：“此战最危险的一次，是本应当出现在前线的血魔尊玩了一出调虎离山。用计把无霜仙尊调去前线后，血魔尊带领一众修为高深的魔修直接杀上蓝山。然后……单方面屠杀留守在贡生门的长老和弟子。”
“当无霜仙尊后来从前线拼死赶回师门的时候，贡生门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到最后，他也只勉强保住十几个外门弟子。”
其余的贡生门弟子和长老，包括杂役和同盟的修士，共一千五百六十三人，全部葬身魔军刃下。
“无霜仙尊拼尽全力将血魔尊挡在蓝山结界外后，自己也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三宝低低道：“无霜仙尊座下原本有五位亲传弟子，之前的战役中已经战死两位，这次血魔尊的抄家偷袭，又牺牲两位。最后无霜仙尊翻遍整个门派，在自己的两位大弟子的尸身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弟子。”
北梁皇从三宝开始讲述这段血腥历史的时候，眉头就一直紧蹙。他低声道：“那个小弟子，是不是……”
“是师尊。”三宝轻声道：“当时的师尊只有元婴期。血魔尊挖去了他的元婴，废了他的手脚，然后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故意想留下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弟子来恶心无霜仙尊。总之，师尊是那场劫难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亲传弟子。”
“师兄弟相继惨死，唯有他一个人半死不活的幸存。”北梁皇喃喃道：“贡生门亲传一脉只剩下了两个半死不活的……这是濒临灭门了。”
“是。”三宝道：“而且当时的魔军还在肆意入侵各大门派，所有人都觉得修仙界大势已去，我们这次必输无疑了。”
“但就在剩下的几个化神期在商量与血魔尊求和的时候，蓝山上方突然聚集了一大片金色劫云。然后就像是天道显灵一般，那金色的劫云离并没有降下雷劫，而是下了一场世间罕见的……金色的雨。”
“那雨下了足足七天七夜。雨停了之后，蓝山结界缓缓打开。一个渡劫期的修士走出蓝山，怀里抱着闭上双目，已然归去的无霜仙尊。”
北梁皇瞳孔一缩：“渡劫期……难道说……”
“嗯。无霜仙尊将自己的丹田与灵力，全部移给了师尊。”三宝垂眸：“然后许是天道垂怜，师尊不仅获得了无霜仙尊的力量，而且修为还更进一步，没有雷劫的情况下突破渡劫期。”
“师尊出山后，将无霜仙尊和师兄师姐的遗体安葬，然后一个人拎着无极剑去了前线，要求与血魔尊决斗。血魔尊并未将那时的师尊放在眼里，便答应了这个要求。于是无极剑与血魔尊厮杀七天七夜，从仙魔交界处一路打到荒无人烟的赤海，打得昏天黑地，地动山摇。最终，师尊在赤海将血魔尊斩于剑下，为全师门报了血海深仇，还了天下一个太平。”
“自此，师尊一战成名，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在千人万人的簇拥下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仙尊，无极仙尊。”
“啪啪啪！”
北梁皇听完，十分感动地鼓掌：“好！好啊！这就是毁灭北梁罪魁祸首的身世背景吗！听着居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呢！”
三宝：“……某些方面您和您儿子真是如出一辙。”
比如有时候性格相当不着调这方面。
“好了，那么所以呢？”北梁皇鼓完掌，手撑着下巴看向三宝：“为什么这位正道英雄要亡我北梁呢？”
“严格来说，他不是想要北梁灭亡。”三宝叹了口气：“他是想要北梁的龙气。”
北梁皇挑眉：“愿闻其详。”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师尊的渡劫期修为是融合了无霜仙尊的丹田与灵力才成功突破的吗？”三宝轻声道：“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我认为无霜仙尊的丹田与师尊的身体融合得其实不算完美。”
北梁皇沉吟片刻，道：“因为灵根不同吗？”
三宝微微有些讶异：“嗯，陛下英明，至少我也认为是这个原因。无霜仙尊是难得一见的冰灵根，师尊是木灵根。在融合了无霜仙尊的丹田之后，师尊的体质发生改变，整个人的灵力属性都变为了冰属性。”
北梁皇恍然大悟：“难怪他一头银色头发。”
重点是发色吗！三宝在心里咆哮。他清了清嗓子：“但是灵力属性的改变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师尊的修为这百年内止步不前，依旧维持着刚刚突破渡劫期的状态。不仅如此，他身体的自愈能力也大幅下降，直到今天，他……”
三宝顿了顿，低声道：“他在仙魔大战里受的伤，应该都还没好全。”
北梁皇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无极仙尊顶着一身的伤，就这样过了……一百年？”
“伤口甚至可能恶化了。”三宝闭上眼睛，想起师尊三个月前还能施展的瞬移，双手紧紧握拳：“应该就在最近恶化的。”
北梁皇眯眼，视线在三宝的低垂的面容上扫了一圈，继续道：“也就是说，无极仙尊的身体拖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么他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肯定用尽了各种治疗的手法。联系他一百多年都没好的上，估计常规的方法多半无效。于是这位仙尊大人就……盯上了我国的龙气？”
“正是如此。”
北梁皇有些好笑：“龙气能够治疗伤口吗？我闻所未闻。”
“龙气并非能够治疗伤口，但是或许可以提升修为。”三宝叹了口气：“还记得师尊突破渡劫时，天上的那场金雨吗？那其实严格来说是一种天道气运，是来自上天的馈赠。不然以无霜仙尊和师尊两人当时残破不堪的身体，凭什么能够成功转移丹田呢？”
见北梁皇若有所思，三宝便继续道：“也许就是从那场金雨中得到的灵感吧，师尊就把恢复身体的希望寄托在了其他的天道馈赠上，比如说……”
“我家的龙气。”北梁皇啧了一声：“诶，我能不能和你师尊打个商量，隔壁蜀南龙气估计也挺足的，他要不要考虑一下？”
三宝面无表情：“不，北梁的是最好的。”
北梁皇深沉道：“该死，是因为我把国家治理得太好了吗？”
“龙气也叫紫微帝气，确实会因为国家昌盛而壮大。”三宝不可置否：“但老实说，我认为师尊会盯上北梁，和陛下，您，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北梁皇眼神微动。
“您以及先皇，都是这篇大陆有史以来以帝王之身修得修为最高的人。”三宝道：“我以前也没有仔细思考过师尊选择北梁的原因，但当我意识到先皇是金丹期，您又年纪轻轻达到筑基巅峰后，我便猜了个大概。”
北梁皇思维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理解了三宝的未尽之语。他微微睁大眼睛：“等等，你师尊不会是觉得，因为我父皇修为高，我修炼快，所以北梁的龙气有奇效吧？”
三宝缓缓地点了点头。
北梁皇冷笑：“荒唐！我父皇那金丹全都是被药物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功法给堆上去的！要是龙气能有作用，那父皇早就每天勤勤恳恳地上朝了。”
三宝问：“那您的修为呢？”
“啊，我不一样，”北梁皇一本正经道：“我是一个被皇位耽误的修仙奇才。”
三宝默然：……这说话的口吻，果然和小师弟是父子。
“但是按照你这么说，”北梁皇微微蹙眉：“无极仙尊早就应该过来收割北梁的龙气了，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开始下手？”
“这便涉及到我今天要来告诉陛下的第二件事情了。”三宝呼出一口气，缓缓抬眸，眸底一片晦暗。
“陛下，”他轻声道：
“您身边有人和无极仙尊串通一气，准备谋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有些读者遗忘，在18章【碎绫罗·贰】中我有提到，咱们的这个逗比师尊是在无极仙尊斩了血魔尊之后穿越过来的。所以本篇提到的这位被狂虐的师尊，是原主，也可以说是三宝前世的那位师尊。
唉，谁能想到一位恶毒师尊从前也是个英雄呢？
下章继续揭秘前世因果。
2/2更新：增加些许细节和神态描写，不影响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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