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晋江文学城
我觉得我这么大的人了,兜里有钱,手机有电,脑子里有智慧,朋友遍地都是,不过出个门混几天以彰显一下我想要离婚的决心,生活完全能应对自如且顺风顺水。
但是但可是,可是可但是……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个朋友平常两点一通电话从北城天街跑到南城都汇喝个酒都愿意,怎么开的酒店收留我睡几天都不行。
不是我矫情,只是看到那一晚上八百八十八的两米大床,被子上还有上一位住客留下的某种不知名的卷曲的毛发时……
这或许不是常态,可我无力接受。
再然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酒吧跟眼熟的酒保小哥大眼瞪小眼,发现平常我能待一晚上不回家的地方此刻居然连空气都难闻极了。
也许这正是高行谨那狗鼻子闻到的味道吧。
可我这么一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有钱气息的大小姐名下能没几处可去的房产吗?
当然有啊!
只是我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同意高行谨在每栋房子里都安装了安全智能联锁。
但凡我打开某一扇门,他的白色笔记本电脑里便会实时更新一波数据——
我到了哪,几时几分几秒,顺带附赠监控拍下的高清大图,连我今天出门没抹匀的口红溢出在唇边多少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酒保小哥找来的经理贴心地问我,“高夫人,需要我给先生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吗?”
凭什么他要喊我高夫人?!
“叫我巫小姐!”
经理从善如流:“好的巫小姐,已经跟高先生联系过了,你稍等片刻。”
我在这个时候悲催地意识到,为了我的人身安全,高行谨直接入资我常去的几家酒吧,升级为大股东。
什么饮料可以给我喝,什么人能靠近我,他吩咐得明明白白。
是以,我盯着手里的那杯焦糖玛奇朵,觉得一股血气直冲我的大脑,长久积攒下来的怨气促使我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你告诉姓高的,这婚他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随后,在经理听完这一爆炸性消息吓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我抢过酒保小哥递给旁边一小姐姐的酒,一口饮尽。
这下,连酒保小哥也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道:“我、我不会被高老板开了吧。”
不过我已经逃之夭夭。
虽然我才喝了那么一杯,那酒在透明玻璃杯里浅浅的一层还不够我指甲盖高,却让我头晕又脑胀。
不得不说,高行谨不让我喝酒这一件事……
做得一点也不对!
我要是平常喝一喝,练一下酒量,至于这时候一杯倒吗?!
那酒刮得我嗓子眼疼,肚子里像有人拿我的肠子在编麻花辫,再加上一张又一张高行谨那万年无表情的脸在我眼前晃悠,好像女娲娘娘在捏泥人的时候忘记给他接一下笑根还是怎么的,导致我现在看见点什么就想造一点什么。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最后我选择了路边的一棵细细高高的小树,不是它好欺负,是它命该如此。
谁叫它叶子是绿的,树干是直的。
“王八蛋,你有工作了不起啊,我平常吃吃喝喝玩玩也很累的好不好!你还瞪我?你再瞪!”
妞大概是在这时候看见我的。
看见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美少女对着一棵下午刚栽进坑里的小树苗又踢又踹,嘴里念念叨叨,气势凌“树”,最后果不其然,这棵树在一股力气下向右边直直倒下,连根拔起。
祸不单行,它还砸在了两个过路人怀里。
看着前边的那个人咬牙切齿地摸着后脑勺,后边那个人抱着那棵树,树枝带着一些蜘蛛网、飞溅的泥土糊了他们一脸。
我目瞪口呆。
这不是两个好惹的家伙,他们烟酒都来,身上味道混杂的难闻,还夹杂着那一句接着一句的——
“草!”
我一下子酒醒了。
有一个秃子,当然,他掀下了帽子我才知道他是个秃的。
他“呸”的一声朝那棵树吐了口水,又朝我指了指,“你个娘们,长没长眼睛啊!老子这么大一个人看不见啊!”
我以前不觉纹身就是混混,甚至自己也想去纹一条龙,可是当那只大花臂推了推我的肩膀时,我吓得腿软了。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弯腰道歉,该怂还得怂。
“对不起管鸟用啊。”
“哟,还是个小美女,这样吧,你、你给哥哥舔一舔,这件事就算了。”
大花臂指着他的脸,看着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再次诚恳道歉,并试图从包里翻出我的钱,“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到,这些钱给你们看医生,我、我真的不是……”
秃子不等我把话说完,一把薅过我的小挎包,从里面取出我的钱,掂量了一下,“哇,还是个小富婆啊,来,这些钱都给哥哥,哥哥晚上可以陪你玩一玩啊。”
他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摇摇晃晃且坏笑着朝我逼近,那手眼见着就要搭上我的肩膀。
我突然好想哭,我要是现在跑的话,哪怕没有脚上那双黑色小高跟,我也跑不过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她挺身而出。
妞的个子比我小,我一米六八的个子,加之鞋跟,她比我矮了大半个头,尽管我垂眼便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但那时她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间高达两米八。
她手里拿着香槟色的手机,手机壳是买手机时店家送的透明塑料壳子,淡蓝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向电话那头汇报似的,“这里是格兰街中路182号,有两位男士正在骚扰、勒索一位女士,为避免发生意外,请您方迅速出警。”
这年头我极少见人不给自己的手机穿点花衣服的,唯二知道的一个是高行谨,还有一个是高行谨他堂弟,高酌言。
一个是不喜欢,一个是懒。
电话那头果断应下。
不止那两男的怔住了,我也傻了一会儿,这姑娘是真勇啊。
报警开外放!
直到警笛声鸣响,听着就在不远处。
大花臂反应过来,一听她这话,不可置信道:“喂,你干什么呢,你这是在报警?”
听听,多么浪费时间的一句话,我要有这反应能力,早跑了,哪里还揪着两名弱女子吵架的。
后来我知道,派出所就在过马路那条街的背面,车开过来都不要三分钟。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她的勇气和冷静,她挂了电话,从背后掏出一把刀,白色的,在夜里十分晃眼,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很无辜的样子反问他们:“你们没听过正当防卫吗?”
那两个人跑也来不及了,迎面碰上警车,被带到派出所的还有她们两。
那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妞的眼圈是红色的,眼皮有点肿,大厅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她又黑又长的头发扎在脑后,额前碎发湿湿的,看上去我见犹怜。
警察同志问一句,“是谁报的警吗?”
她弱弱地举起了左手,说不出话来,真的很乖很好欺负。
我一直以为她也是害怕的缘故,类似于后怕,汗浸湿了全身这样。
谁能想到妞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保护了我。
毕竟这个社会上有很多见义勇为的大善人,也有许多害怕自己被报复的人之常理。
在那条人烟不算少的街,很多人在远远地旁观着,但妞她朝我伸出了希望之手。
我心里的感激浓了又浓。
不过后来,她告诉我头发是她四天没洗了,油的……
说不出话是一天没吃饭了,饿的……
嗯……
我被罚了款,破坏公共绿化什么的。
民警小姐姐批评我不该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又为我庆幸,是遇上好人了。
我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于是,出了门,我缠上了妞。
噢,对了,妞她的名字真的少见,我觉得国内没一个人跟她重名的,但是很好听,好听得像个假名字。
她叫蓝憬童。
在我跟着她亦步亦趋时,她回头看了两次,我委屈巴巴地捏着裙子,这一招对高行谨很管用。
第三次,她似乎是忍无可忍,站住脚后,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风凉凉,问我,“有事吗?”
我这辈子还没被谁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过话,哪怕是高行谨那个王八羔子也没有,他顶多刻板一点,声音低得像大提琴,说教的时候让人想睡觉。
我最擅长胡搅蛮缠,尽管不知道蓝憬童吃不吃这一招,反正我是冲过去抱住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哇哇大哭。
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心里觉得今天一整天流落街头的孤寂感找到了归属,这大概就是安全感吧。
蓝憬童任我抱着,其实最开始也有推了我两次,但没甚么效果,我哭得相当忘我,眼泪顺着她的颊边流下,滴在她漂亮的锁骨上。
再然后,夜风吹过来,带起她的头发糊在我的脸上,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忽然变得哑涩,“可以松手了吗?”
我可怜巴巴地在她肩膀蹭了蹭,瓮声瓮气地,“那你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妞她顿了顿,一口答应,“能。”
她答应得太快,我的脑回路尚且跟不上,她已经轻轻推开我,扭头又往派出所大厅。
这是……打算在派出所过夜的意思?
我脚步沉重地跟上去,心里有点失落。
进去的时候,她抓着民警小姐姐的手重申着,“这是我家,离这不远,如果我打电话报警了,你们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我:“?”
民警小姐姐被她一脸郑重的表情笑到了,“她没有犯罪记录,你放心吧,我家离你那也很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得了权威的保证,妞她放心不少,回头看到我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巫阳是吧?”
她现在说话带有很重的鼻音,眼睛非常清亮,连鼻头也是红的,我木木地想,刚才她也哭了吗?
蓝憬童像看透了什么,拍拍我的肩膀,爽快道:“走吧,回家。”
现在想想,不对劲,她当时是害怕我怎么着她吗?what?!
蓝憬童其实是一个很惜命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