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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行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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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阿季提着竹笼进了院子。

    难得天气不热,偶有微风吹过,凉爽怡人,北地夏季干燥,一路走来甚至没有流汗。

    小孩蹲在泥墙下,凹凸不平的黄泥墙,上面停了几只麻雀,样子孤独伶仃。

    武阿季手撑着膝盖蹲下:“小满,干啥呢。”

    小满专心致志刨开泥土,乖巧地回答:“奶奶让我给菜地拔草。”

    菜地旁垒着高高一堆被拔掉的苦苣和白蒿,小山包一样,烧成灰,可以做肥料。

    武阿季就摸着他后脑勺笑了笑。

    小孩抬头时,目光被笼中活蹦乱跳的动物吸引。他扔掉一根才拔下的绿色草叶,惊喜地喊了一声“兔子!”,眼神里全是好奇和欢乐。

    武阿季放下竹笼,微笑着嘱咐:“你和小兔玩吧,小心别让阿麋看见了,狗爱猎活物,会叼走兔子呢。”

    拴着竹笼的绳子解开,两只灰兔红着眼睛,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满捞起一只抱在怀中,凑近一闻,只觉得其臭无比,腿根处又掉下好些黑色的小粪蛋。

    武阿季问:“你奶奶没在家?”

    小满小心翼翼地抚摸兔子皮毛,黑手往后一指。

    房门大敞,屋内空荡无人。武阿季心中奇怪,轻手轻脚向后院游荡。

    刚绕过畜棚,却看到一个胖墩墩的身躯鬼鬼祟祟趴在窗边,双手拢住耳朵,好像在偷听。

    定睛细看,正是丁媪。

    武阿季不禁错愕:“大娘这是做什么……”

    丁媪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慌忙挪开身体。

    她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干瘪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表情尴尬:“阿季来了。”

    武阿季看她走过来,皱着眉,屋内有模模糊糊谈话声,他伸长脖子,也想去瞧。

    “刚才和尹女郎的阿弟一起过来的,他说着说着先跑了,人呢?”

    丁媪似乎很不想在此处多做停留,将武阿季拽到一旁,小声道:“两人在房里说话。”

    前院传来小儿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黄狗汪汪吠叫。

    武阿季偷偷打量丁媪,老树皮一般枯皱的脸,神色恢复如常,彷佛已将偷听被抓的事个忘干净。

    这老妪年岁不大,脸皮倒是够厚的。

    丁媪察觉到他不怀好意地探寻,皮笑肉不笑问:“阿季又提了啥好东西。”

    武阿季也就移开眼:“没什么,恰好家里柴火用完,早晨进了趟山,顺便捉了两只兔子,小满正玩儿呢,大娘有空炖着吃。”

    丁媪揶揄:“三天两头往这跑,次次还带礼,从前可没见你惦记我这个老婆子。”

    武阿季双手卷着衣角,嘴唇焦裂,脸红彤彤的。

    “前一阵不是庄子上忙么,总不得空,大娘这是拿话点我呢,我可要惭愧死了。”

    丁媪一拍他膀子:“行了,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告诉你,阿曼丈夫是出去打仗了,人家没说不在了,你呀,还要注意分寸。”

    武阿季想要辩驳,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舔了舔嘴唇,局促发笑。

    丁媪语重心长:“你在咱们村里,那是出了名又能干活又俊的好后生,无论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之前你娘托人给你介绍了那些女郎,你都不愿意,说没看上,阿曼才来了几天啊,就对上眼了?”

    武阿季先是连连摆手,丁媪不依不饶追问,他才无奈道:“大娘,不是我嘴巴坏,出去打仗,三年没回来了,是死是活,还真说不准。”

    他道:“那也没有死了丈夫不能再嫁的道理。”

    丁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

    武阿季脚尖踢着土块,有些羞涩:“再说了,我对人家是一厢情愿,阿曼妹妹还没说什么呢,大娘就别笑话我了,要不然,我以后不敢来了。”

    丁媪重重叹了口气,百感交集。

    她也年轻过,如何不知这看起来骨架纤细,娇娇弱弱,手不能扛肩不能提,说起话来绵绵的女郎,男人见了就跟丢了魂似的,站都站不稳。

    真是世风日下啊。

    丁媪撇着嘴,回想尹子度看他姐姐的神情,想提醒武阿季些什么:“你知道,你知道她弟弟……”

    嗫嚅半晌,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化为喟然长叹:“唉,罢了,造孽哟!”

    丁媪沉重而惶惑地离开了,她感到心神不安,行步也迈的迟缓。

    是时候了,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她步履蹒跚,抬手叩响窗户,不多时唐曼捂住膝盖开门出来,走路一瘸一拐。

    武阿季疾步上前,心口一股热流涌动:“尹女郎。”

    唐曼也对他微笑:“武大哥。”

    武阿季低头见她娇小一张粉面,心如擂鼓,声音都放轻了。

    “我娘说后天端午杀彘吃,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恰好丁媪提着水桶经过,武阿季生怕她推拒,赶快又招呼:“大娘和小满一起去吧!”

    丁媪把水哗啦倒进盆子,头也没抬:“不去了,你们几个热闹吧,老太婆就不凑过去扫兴了。”

    一个男人又从屋里慢慢晃悠出来,唐曼白他一眼,飞快地转脸,逃避似的。

    尹子度满面春风,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他应该生气的,可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开心,开心得想笑。一个月了,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总算在她心里抢了个位置。

    至少愿意闻闻他身上的味道了。

    应该不会头也不回的跑了吧。

    他看着她和武阿季说话,轻声细语,彬彬有礼,也没有那么生气。

    不舒服,和生气是不一样的。她在外人面前,永远那么温和大方,只有在他面前,会呲牙咧嘴,无理取闹,动不动红眼圈掉眼泪,眼睛骨碌碌转,想什么鬼点子,自以为伪装的很好。

    我就是如此的卑鄙,如此的不堪,看到你为我而仓皇促狭,喜悦得不的了。

    尹子度靠在门框上,手臂环抱,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唐曼朝那边斜了一眼,见他又一幅笑眯眯模样,顿时掌心生汗。

    小满给兔子做了条绳,牵着跑过来,眼巴巴道:“哥哥,我想去你家吃肉。”

    丁媪骂他:“请人家吃宴,你凑什么热闹!操心你自家事去!”

    人多不好发作,丁媪狠狠剜了一眼孙子,以示警告。

    “小子不懂事,回头我好好教育他。”

    “不要紧,“武阿季挡住小满,笑着挠了挠额头,“我爹说,他腿脚不好,不能亲自来看望您老人家,就麻烦大娘去我家一趟了。”

    小满得了应,怯怯去看大人眼色:“奶奶,我锄完草了,可以去外面玩了不?”

    “去吧,别跑远。”丁媪恨不得快点打发他走。

    武阿季转过头,又和颜悦色地问尹子度:“后日五月五,我家摆避毒宴,阿弟去吗。”

    唐曼抢说:“他不一定有空回来,咱们还是不等了。”

    “别啊,”尹子度慢慢踱步过来,似笑非笑:“我哪有什么事,就算有了也能专门回来,反正没什么别的好去处,是吧,姐姐?”

    他紧贴在她身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臂,发笑时,温热气息就喷在她耳后。

    一阵一阵零陵香扑鼻而来,激起一身白汗。唐曼耳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红。

    去去去,去你个大头鬼。

    气氛一时古怪。

    武阿季夹在这一对姐弟之间,手足无措。

    他虽不知二人闹了什么不痛快,但能清晰感觉到,尹子度对姐姐异乎寻常的占有欲,和对自己接近她掩饰不住的抗拒。

    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多余。

    ……

    送走武阿季,唐曼往盆里丢了两块卤碱,挽起袖子洗衣服。

    “鼻子够灵的啊,”尹子度蹲在一旁,帮她搓皂角:“你以为我去哪了?”

    唐曼没好气:“我管不着你,你爱去哪去哪。”

    尹子度脸凑近:“生气了?”

    “没有。”

    尹子度笃定:“你就是生气了。”

    唐曼把衣服丢到水里,溅出好大水花,尹子度没有躲,也不想躲,被打了个透心凉。

    唐曼转过头,静静看他:“我生气了,所以你到底去了吗?”

    尹子度见她气得腮帮子鼓鼓,又强装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美滋滋,魂儿要轻飘飘上天,活像个偷了油的田鼠。

    他忍不住板起脸来逗她:“你一直说去啊去啊的,到底是去哪儿啊,我不明白,你说清楚。”

    几片白色的小花旋转落下,花朵形貌十分秀美,洁白无瑕,花心间是嫩黄色的蕊,丝丝密密,留有沾湿的轻露。

    唐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心头无名火起——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尹子度摊开手,对她耸耸肩。

    唐曼把脸侧过去,表情复杂,齿间挤出两个字。

    “……妓馆。”

    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唐曼问自己,难道,我竟然喜欢上他了吗?她瞬间否定了这个答案,但似乎……也不像姐姐对弟弟出去花天酒地的愤怒。

    她只是觉得,尹子度和她从前见过的男人不同。

    他是那样清爽,那样干净,像雨后鲜嫩的柳叶,像风中挺拔的白杨,就连使坏时候都透着一股傻乎乎的劲儿,小犬一样横冲直撞,有点滑稽。

    那股香,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她心中幼稚的幻想,将她从单纯的美梦拽回现实,清楚残酷地宣告:尹子度和你从前见过的那些酒气熏天,轻薄放荡的男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一样放浪形骸,会对穿着薄纱的乐伎上下其手,会满身酒气的呕吐,借着酒劲破口大骂,不脱衣服就睡倒在榻角。

    想起邓简,想起邓宏,恶心,想吐。

    她心中只有一点点伤心和遗憾,这种哀凉就化作怒气冲冲。

    尹子度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却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一时措手不及,怔忡半晌,才慢慢张嘴解释。

    “其实我……”

    一个惶急顾盼的声音打断他。

    “丁大娘在家不!你孙子犯病了!”

    唐曼脑海嗡地一声,一下子站起身,搓板砸在脚面,水撒了满地。

    等她和尹子度一起奔过去,丁媪已经跪在了地上,扶着一个小小的头。

    四周围了几个人,却不敢近前,都远远躲开,很害怕的样子。

    丁媪嚎啕大哭,不停捶地:“小满!小满!你别吓唬奶奶!”

    “别管了,快走快走,这一定是撞到什么脏东西了,小心染易。”

    丁媪环顾四周,绝望地大喊:“都看着干什么!来人帮忙啊!”

    “小心!别被她抓住了!”几个人躲瘟疫一样跑了。

    唐曼此刻顾不得循规蹈矩,步伐凌乱,狂奔而来,跑得喉头发甜。

    小满倒在田边一片碎石地上,颈项反折,角弓反张,口里吐出白沫,身体不断抽动,时而发出猪羊般哀鸣,

    ……此得之在母腹中时,其母有所大惊,气上而不下,精气并居,故令子发为癫疾也

    她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似乎触景生情,脸色瞬间白了。

    “这不是中邪,是癫病。”

    丁媪哭得声音嘶哑,重重捶打自己的腿。

    “胡说!我孙子哪有病,这是染了脏东西,快去请巫者来驱邪!”

    小满四肢僵硬,双手握成拳,彷佛失去了知觉。

    脸上表情没有痛苦,只是一片惨白和茫然,眼皮耷拉,脸颊连着嘴不断抽搐,像溺水搁浅的鱼,从头,上肢,到双腿,再到脚,陷入无尽的抽掣。

    ——阿麋,来追我……

    她突然想到小满口舌不清的症状,难道之前也已经犯过病。

    这片土地原本为采砂所用,布满筛掉的碎石,石子尖利无比,刺得后脑勺渗出血来。

    手上粘满红色液体,丁媪凄厉嚎叫:“流血了!流血了!我孙子要死了!”

    抽搐还没有停止,小满口中呕出涎沫,白沫渐渐夹杂血丝。

    唐曼伸出另一只手垫在他头下,与尹子度的手紧挨着。

    她按住丁媪的手,平静道:“媪媪,不要请巫者,给我布,我阿弟之前也有过这病,就是咬断舌头才不幸去了,这个姿势不对,小满会把舌头咬断。”

    仲夏的天,手却冰凉无比,尹子度呼吸滞涩了一下,慢慢转过头,不敢相信一般死盯着她。

    丁媪仍不答应,脸整个伏在小满脖颈间,彷佛脱了手,孙子的魂魄便会即刻消散。

    唐曼用力扯了两下,没拉动。

    丁媪就像着了魔,抱着抽搐的孙子不肯撒手。

    场面越发魔幻诡异。

    尹子度一根一根拔开她扣着的手,把唐曼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娘,再任由小满咬下去,会流更多血,你相信她一次,她不会害小满的。”

    丁媪哽咽着迟疑,见血越流越多,染红了石头,才终于放开手。

    尹子度将小满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要怎么办?”

    “把你衣服解下来。”

    尹子度解下腰间的白缯大带,唐曼努力塞进小满血肉模糊的口中,挪开周围石块,扶下身子让他侧躺。

    “能行吗!……”

    丁媪急得又哀哭了起来。

    模模糊糊地,小满的脸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她熟悉却陌生的脸。

    唐曼噙着泪,声音也在颤抖:“再等一下……癫病……没办法,只能等发作结束。”

    她闭上眼,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她的牙齿咯吱发颤。

    她多么希望……多么希望,阿弟生病的时候,也能陪在身边啊。

    唐曼感到很累,记忆的痛苦和白日的疲惫一起席卷而来。月亮高挂在天空,她看着小满沉入梦乡,说不出话。

    月钩弯弯,泛出橘红色,但在她眼里,天是无穷无尽一片黑暗。丁媪的头发一夕之间变得花白,生活已经那么的苦,贫穷、战乱、瘟疫、死去的儿子,离家的母亲,为什么还要雪上加霜。

    鹦鹉啊鹦鹉,天黑了,你会不会想念金镶玉的笼子呢?

    一个青年坐在台阶上,双腿盘着,头深深埋进膝盖。衣服敞开,露出一层白绢中衣。

    唐曼静静走过去,什么动静都没有。

    “晚上不回军营里了么。”

    尹子度一直颓丧地坐在黑暗里。

    人来了,他也没有抬头。

    沉默良久,才喑哑地开口:“你弟弟,什么时候得的癫疾。”

    唐曼敛眸:“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从娘胎里带的,还是后天得的?”

    唐曼低下头,展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被月光照得清晰,她攥紧拳头,又放开,语气十分平静。

    “生下来就有,弟弟的母亲曹夫人身体虚弱,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而死。”她低笑:“说起来也很好笑,你知道吗,他从小到大都那么调皮,我以为他会永远跟在我身后烦我呢,没想到……一次没看住,就死了。”

    唐曼用手背擦了擦面颊。

    尹子度抬起头,半张脸埋在黑暗中。

    他声音淡淡地,却若有似无地颤抖:“几岁没的?”

    “七岁。”她扎起裙角坐下,“我十二岁。”

    他的脑海中很快搜寻出一个少女的影子。

    他看着她慢慢靠近,心软得像要滴出水,又隐隐有些痛和麻,像被无数只小虫子啃噬着。

    他差一点就开口问,那么你小时候和谁读书,和谁骑马?没有唐奕,也没有他,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了吗?他没有问。

    唐曼见他不语,轻轻说:“你不必这么战战兢兢,过去快十年了,我早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骗谁。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蓦地,尹子度道:“……我以后一定洗干净再来见你。”

    唐曼看鬼一样看他:“什么呀。”

    “真的,”他信誓旦旦:“白天我没说完啊,长官设宴,有乐伎助兴表演,非要蹭上来给我倒酒,以后再不会去了。”

    唐曼冷笑:“我父亲从前也是这么和母亲解释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愣。

    尹子度急得一把拉住她手,又放开,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他四个手指并拢在耳边,一本正经发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喜欢闻这个味道,我知道了,你别生我气。”

    夜空流转,皎皎星河像一面透明的镜子。蓝的碎星,银的小点,冥冥之中,彷佛有只手将宝石随意泼撒在天幕之上,最中央是一条玫瑰色的星河。

    生命绽放又逝去。

    唐曼心口跳得厉害。

    又来了。

    说得比做得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点气也撒不出来,很无奈地说:“我不和你生气,但是你要继续帮我找宜君。”

    尹子度松了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对上这个死心眼,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慢慢把脸埋进手掌,声音含混不清:“那个……我说让你帮我等人的事,你没有忘记吧。”

    唐曼微愣,点头。

    后世转生,如转蓬随长风,落土而生根,虽落入一片土壤,结成的果却并非一成不变。现实很多事和梦中大不一样,比如他万万没有想到,唐奕死了,七岁死了,比如……

    他必须尽早下手。

    尹子度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她,小声说:“你听说过一个叫温羡的人吗?”

    唐曼想了想:“没有。”

    他又问:“南顿是不是有个叫云梦山的地方?”

    “似乎……听人说过,后来山上有匪,便没人去了。”

    “似乎是什么意思,你没去过?”他穷追不舍,眼神奇异的严肃认真。

    唐曼满腹狐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问这些毫无关系的事,但还是诚实地摇头。

    尹子度弯唇轻轻笑了起来。

    心中一块不安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他感到很踏实,他想问这句话很久了,一直害怕得到答案。

    纵使他模模糊糊猜到了,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感到莫大的快乐。

    他深深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唐曼,又抬头看月亮。

    温羡,这次不会再让你抢在我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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