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桐狂徒
浪天涯与蓝衣女子立于庭院竹林之后,透过竹叶间隙与重重大门远远望去,只见那黄衣少年田衮与碧眼老者及两个大汉从西凉湖边出现,神态恭敬地缓缓走来。
浪天涯拍拍白龙马的头,冲它一笑,心道:“还是马兄脚程快。先前瞧他们不可一世的神态,还当是什么绝顶高手呢,岂知走起路来比裹了脚的老奶奶还慢上三分。”白龙马知他所想,“龙颜”大悦,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浪天涯不知,墨家巨子苏念青为人孤高傲桀,亦正亦邪,喜怒无常。天下素有“巨子怒,天地裂”之谚。田衮等人未得巨子应诺,而登上玉屏山,原已心中忐忑,岂敢再大步上山?
田衮等人走到庭院前,躬身而立,不敢再上前。田衮又大声报了几回,庭院中自然杳无回应。这庭院乃是巨子居所,是玉屏山禁中之禁。他自然不敢进来,只是垂手在门外静候。
墨家当代巨子苏念青脾气孤傲难测,常常闭门拒客。故而田衮虽怀疑巨子是否就在院中,但一则使命未就,二则凭巨子之性,即使无人回应,也不敢断言定然不在院中,纵有千般不耐,也只能藏在肚里,满脸恭敬地站在门外。
浪天涯全神贯注地窥望,忽听见远处半山腰上又隐隐传来兵器交加与呼喝之声,心中微微一惊。院门外的田衮与黄衣老者也是脸上变色。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在玉屏山上擅动干戈?
田衮“啊”的一声,想起山下自己布兵把守,倘若有人已经到了山腰,自然是一路杀将上来的。自己手下在玉屏山下动手倒也罢了,但到了山腰还在叮叮当当斗个不休,打搅了巨子的清梦,那不是死路一条么?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但是眼下自己已经恭立门外,倘若再跑开去看个究竟,只怕巨子更为不喜,心中进退两难。
浪天涯望着蓝衣女子,不禁小声问道:“来人是谁?可是巨子吗?”蓝衣女子女子微微摇头。那刀兵之声越来越响,突然有人喊道:“操他奶奶的,墨家圣地,什么时候成了农家的地盘了。”声音粗犷洪亮。在巨子御苑,竟然有人语言如此不敬,山上众人无不吃惊。
田衮再也按捺不住,几个翻身如闪电般朝那里奔去,口中厉声道:“大胆狂徒,巨子御苑,竟敢口不择言,还不丢下兵器,听从巨子处置!”那人哈哈大笑:“小泥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给苏念青拎臭鞋?老子还偏要骂!苏念青,你这个老匹夫!”
蓝衣女子俏脸薄嗔,似乎想要出去,却终究忍了下来。浪天涯心中暗忖:想来这苏念青便是墨家巨子了。不知他和仙女姐姐是什么关系?这胆大包天的人又是谁?敢在这里这般说话,倒也是个英雄好汉。那人哈哈大笑,叫道:“苏念青老匹夫,我来了!”瞬息间,远处一连传出几声闷响,接连有人倒地,一个青衣大汉高高跃上天湖边的竹楼。
那青衣大汉身高九尺,赤发长须,浑身浴血,站在竹楼之上,威风凛凛,宛若修罗。他斜着眼,瞧着巨子庭院,狂笑道:“苏念青,一别三十年余年,你还是这般薄情寡义,故人拜访,却躲在在屋里不敢见人。是怕见了我,羞臊面皮吗?”
田衮喝道:“狂徒敢尔!跪下受死!”身形闪动,已然攻到青衣大汉身侧,一条丈余长的皮鞭朝他当头劈下。他自打私登玉屏山,这几个时辰以来忐忑不安,手下阻挡外人不住,竟在半山腰刀兵相向,更是犯了巨子御苑大忌。此刻青衣大汉硬闯玉屏峰,正给了他转嫁责任的良机。是以竭尽全力,务求将青衣汉子一举拿下,交由巨子处罚。
青衣大汉瞧也不瞧他一眼,听得他长鞭甩到,只是斜斜挥出一掌,口中犹自笑道:“苏念青,多年不见,竟然堕落如此,竟然屈尊和大泽山的泥腿子们沆瀣一气,可笑可笑!”田衮见他只是轻飘飘挥出一掌,却一股强劲至极的力道突然狂风般卷来,自己蓄劲发出的长鞭突然倒卷,竟朝自己脸上打来。
田衮惊怒之下,身子向后倒翻,借着袭来的力道,卸去攻击之力,但仓促应变,双脚着地不稳,被那力道逼得一连退了七八步,颇为狼狈。他自小傲慢霸道,器量狭小,得其父荫蔽,未尝吃过半点小亏,更是骄横日盛。此次自动请缨,出使玉屏山,乃是为了一建功勋。殊不料出师未捷,险些在这青衣大汉上栽了个大跟头,恼羞之状,莫可言表。
那碧眼老者瞧见公子吃亏,知晓他的脾气,朝着青衣汉子冷冷道:“阁下这一记奔雷刀气大力小,中看不中用。想来你就是刺桐城的铁东生了?”他此言一则为田衮遮羞,二则打击青衣大汉的士气。
青衣大汉哈哈大笑:“不错。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刺桐城狂人铁东生便是我!”田衮听了心下微微一凛,想起月前父亲在大泽山曾说,刺桐城除城主任无归之外,还有几大高手,武功高绝,是东域内顶尖儿的人物。这铁东生便是其中之一。当时他听来毫不服气,眼下来看,果有过人之处。
田衮少年得志,一身武功由父亲在内的大泽山各大高手倾囊相授,颇有造诣。而且天资也不错,所以年方十八,一身真气却已颇为傲人,乃九州年轻一辈的高手。他自视甚高,偏狭狂妄,今日一击遭挫,恼羞惊怒迅速转变为雪耻的强烈愿望。当下扬鞭冷笑道:“无知狂徒,少爷适才念在巨子御苑,未发全力,你当少爷怕了你么?”
青衣大汉置若罔闻,从身上撕下一幅衣襟包扎肋间伤口,大声笑道:“苏念青老匹夫,你怎地越活越是胆小,龟缩在屋里不敢见人么?”声音洪亮清晰,一字不漏的传入庭院中蓝衣女子和浪天涯的耳朵里。
浪天涯偷偷瞄了女子一眼,见她玉靥飞红,眉目之间怒意隐隐,知她恼怒青衣汉子狂言辱及巨子。
不过她虽然心中恼怒,却素来不喜现身人前,更厌恶与人动手,是以怒则怒矣,始终按捺不发。
田衮见铁东生置若罔闻,心中震怒,转身朝着庭院恭恭敬敬抱揖道:“巨子明鉴,非是在下想在玉屏禁地妄动刀兵,只是这狂徒目中无人,一再辱及巨子。在下忍无可忍,这才恳请巨子准许我将这狂徒拿下!”山上所有黄衣人尽皆朝庭院作揖行礼,浪天涯微微一笑,心道:“免礼免礼。你们这么多人朝着我作揖,我可消受不起。”
碧眼老者朝田衮作揖道:“公子,杀鸡焉用牛刀。这等货色,只需属下出马便可,何必劳动公子大驾?”田衮意在亲手雪恨,冷冷道:“不必。”转身朝铁东生走去。铁东生浑当没有看见,只是大声呼喝巨子名讳,见庭院中始终毫无反应,已经颇感不耐。
田衮身形一变,仿佛突然折了三折,刹那间如闪电般冲天而起,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朝他脑门劈下。这一式闪电鞭与先前那一记看起来毫无区别。铁东生依旧瞧也不瞧一眼,斜斜挥手一掌击出,也依旧是先前那式奔雷刀。
长鞭到铁东生头上丈余处时,突然发出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那乌黑的长鞭瞬息弯曲,盘旋,猛地膨胀了三倍有余,鞭梢突然亮起两道幽碧的光芒,既而一道艳红色舌信急弹而出,那条鞭子竟然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条长两丈余长,宽半尺的黑色巨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