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程一鑫面不改色地接过去手机。
大屏智能机时代,保留单手操作的设计灵魂早已变成一纸空谈。
看剧还能实现，打字还坚持纯单手持机的人寥寥无几。
偏偏程一鑫是个另类，他似乎很喜欢单手拿手机,手指灵活翻飞,丝毫不影响打字速度，迅速回复了消息。
随后面色轻松地把手机递回给金潇，“继续发吧。”
他瞥了眼金潇。
她亦目光淡淡,不打算问他看见的消息。
这么热的天气,她安安静静地做事,一滴汗都没有,凑近她自然有一种清风徐来的清凉，多呆几秒,又会陷入另一种无端燥热。
他们本该毫无交集的,如今相处时间不长不短，程一鑫却自认为比她同学们都了解她,她和程佳倩太不一样了,和他认识的所有女生也都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家境优渥的骄矜,教养颇好，拥有这个年纪女生很难有的分寸感。从不越界过问别人的事情，从不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
校运会时候她的人缘,程一鑫看在眼里。同学们爱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谈天说地。金潇的涵养使然,自然给人难以亲近的错觉。
金潇拿着程一鑫手机，继续发广告，她思索片刻，“要么,用我手机发吧，登你的账号。”
程一鑫大大咧咧，无所谓道，“懒得折腾了，就用我的吧。”
他似笑非笑，“为什么不问我？”
轮到金潇语塞，到底是高中校园里刚走出来，恋爱还是禁忌话题，她面色微红，“问……问什么？”
程一鑫用铅笔轻敲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呢？”
金潇不自觉握紧他的手机，“我能问吗？”
两人简直像打哑谜。
程一鑫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你试试？”
金潇看他几秒，忽然一笑，“我觉得，不用问了。”
“哟，”程一鑫笑得很张扬，他喉结震动，被她无心之举逗得乐不可只，“阅读理解这么牛，高考语文能拿150吧？”
金潇没想到，她这句话，在几个小时后一语成谶。
快下班时间，白池莉真的过来了。
一天下来，程一鑫店里总共来了八对顾客，有路过随便看了看就走人的，有他打广告找上门来的。金潇见过他的辛苦，现在对他的辛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大世界里面的每一间铺位都是一个小世界，要跟人打交道卖出去产品，说话是门艺术，更是门学问。
有个大学男生从程一鑫这买手机，朋友介绍的，他早给人留好了，来了就拿。
二手手机安全下车实属难事，那个大男生学了技术相关的专业，反复问他是不是真机，不断拿术语拷问他。
程一鑫说得嗓子都哑了，一挥手，“一最简单的，你回去暴力验机，同时开视频和游戏，玩他几个小时，如果感觉性能不对劲回来找哥。”
“万一性能还行，但是假的呢？”
程一鑫跟哥们儿似的捶他一拳，“他妈的，如果假的跟真的性能一样，你还有啥挑的？”
男生驻足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算利索地付钱走人。
后续来的人，都是女顾客。
全是维修手机的，他给人换了块电池，修了基带，还有尾插坏了充不进去电的。程一鑫修得很娴熟，动作有种流水线宴席的美感，金潇小时候就沉迷看爷爷做工，程一鑫见她目不转睛盯着看，以为她是想学，尽可能抽空给她讲维修原理。
金潇发现，旁边痘哥说得没错，程一鑫的女顾客缘是极好的。
他很会开男女之间的玩笑，各个说暧昧倒不完全是，有个女大学生夸他，“鑫哥，你说话太有趣了。”
程一鑫得意一笑，“是吗？其他18个女生也这么觉得。”
等顾客走了，程一鑫嗓音又低哑了，灌了瓶矿泉水。
金潇问他，“你今晚还去夜市吗？”
“去啊，”程一鑫掰了掰修了半天手机僵硬的手指，一阵脆响，“等你庆功宴时候我再翘班。”
“好啊，程一鑫，我叫你吃饭这么久你都不答应。”
白池莉气急败坏，人未至，声先闻。
一双长腿迈进来，破洞牛仔短裤，短窄的上衣在腰前打了个结，一张成熟精致的面庞，是很有点人间小茉莉的意思。
白池莉气鼓鼓地指了指金潇，“她是谁？”
金潇主动站起来，“暑期工。”
白池莉发现一向引以为傲的身高在金潇面前并没有优势，转向程一鑫，极其怀疑道，“你还需要暑期工？”
程一鑫指了指崭新的招牌，“人家设计的。”
白池莉戒备姿态放低了，“艺术生？”
她眯着眼睛打量金潇，漂亮得不像话，倒是学生气太足了，程一鑫都出社会这么久了，每天跟各色女人嘻嘻哈哈，应该不喜欢她这款。
金潇瞥了眼程一鑫，“算是吧。”
白池莉噘嘴，“你需要暑期工，我也来给你当暑期工。”
程一鑫笑了笑，“哥哪儿请得起你？”
说实话，就他这环境，白池莉呆一天也感觉遭不住。
她转头发起攻势，语气娇蛮，“我今天就堵着你，看你去不去吃饭。”
白池莉跟程一鑫一个体校毕业。
她比他大两届，跟齐天一届。
自己长得好看，在校期间对于传得沸沸扬扬的帅气学弟无感。直到毕业读大学，她买了新手机旧的想卖二手，有人推荐了程一鑫，说同校学弟应该不会坑人。
相见恨晚。
在体校见多了肌肉猛男，白池莉特别吃程一鑫的颜，他清俊得正好，多一分减一分都没这种帅气。比他脸好看的比他娘炮，比他清瘦的没他体育好，比他有钱的没他拽了吧唧的有趣劲儿。
见程一鑫犹豫，白池莉拿出来崭新的手机，“走嘛，再帮我卖了这部，我准备换个新的。”她声音愈发娇嗲，惹得隔壁痘哥又眼巴巴地看过来，在她腿上来回扫视。
程一鑫应下来，“一会儿哥下班找你。”
白池莉属于家里有钱砸出来的体育生，被捧惯了的大小姐，追人没什么伎俩，就是砸钱和撒娇。撒娇在程一鑫这不好使，但她砸钱，程一鑫从来没拒绝过，总觉得程一鑫就是忙事业，心思没在恋爱上，迟早会答应她的。
想到程一鑫一把劲腰，令人面红心跳。
等白池莉走了。
程一鑫头疼，半开玩笑跟金潇解释一句，“有钱大小姐是不是都有公主病，非要逼癞□□变王子。”
金潇发觉，她想问的还是问不出来。
她垂眸，“不会吧？”
旁边店里，痘哥又在隔空说风凉话，随风飘过来，“跟美女吃饭和上刑似的呢？要不我替你去？”
程一鑫满不在乎，“你去呗。”
次日，金潇晚了一会儿到大世界商城门口。
对于十点多的大世界来说，依然很早，许多小商贩都没上班，中午时分会彻底热闹起来。
一阵清脆的铃声，金潇往旁边让了一边，由着后面那辆三轮车晃晃荡荡地从她身侧过去，上面摆满了杂货，卷纸、牛奶、毛巾、脸盆什么的，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显得颤颤巍巍。
骑车的是个很瘦的影子，穿着夹脚拖鞋，一点不耽误踩踏板踩得起劲，这个方向是个微微上坡的长斜坡路，车主蹬得很用力，后背都湿了半截，另外半截衣服被撩起来反卷到腰上。
忽然一个急转弯，绕着金潇身前兜了一圈横在路中间停下，夹脚拖鞋杵在滚烫的地上，牢牢地撑着车，又拨了声铃。
金潇察觉到始终被注视的目光，抬头对视。
竟然是程一鑫。
程一鑫这造型未免太令人震惊了。
在大世界商城里，好歹显得像个技术宅，网吧大神之流，现在穿着夹脚拖鞋踩着老旧三轮车，t恤撩起来卷在腹肌上面，白得扎眼，耳朵上的烟毫无违和感。顶着炎炎烈日，汗珠从脸侧滚落，他眯着眼睛肆意打量她，目光中的熟稔和温柔实在有限，反而像街头流氓吊儿郎当。
程一鑫打了个响舌，“怎么又来了？”
金潇愣愣地注视他几秒，反倒抿唇一笑，“你确定我是来找你的？”
程一鑫吃瘪，掉转车头，“得了，哥自作多情，卸货去了。”
“喂，”金潇走过去，伞的阴影一并遮挡在他头顶，“我开玩笑呢。”
程一鑫点头，饶有兴致看她，“出师了啊。”
金潇噗嗤一笑，“我想再多学几天，师傅，可以吗？”
程一鑫用手擦了把汗，“你想学一假期都行。”
金潇问他，“你这是……”
“帮老黄进货，”程一鑫指了指大世界商城门口不远的那家老黄仓买，“你先上去等哥吧。”
等他去卸货，来回搬运箱子愈发汗流浃背。
反正都是附近大老爷们儿，干下九流工作的，谁有那么讲究。程一鑫忙完了就跟老黄打了声招呼，拽走老黄仓买里十块一件的纯色t恤，撕开劣质包装，随手抖搂展开。
本以为金潇都上去了，他两手一交叉，把湿透了的衣服从头顶撸下来，一边走出仓买外面，想吹门口的大风扇晾干满身大汗，等会换上新t恤。
金潇撑着把公主伞，娉婷地站在仓买门外。
程一鑫：“……”
犹豫了一秒，干脆走上前去，把手里的雪糕盒递给她。
余光还能瞥见形状漂亮的腹肌和收窄的线条。
金潇不敢看他，低头接过，“谢谢。”
下一秒听见他命令。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