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JiangYin
姜喑闭眼，还在思索着脱身之法，但她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
一天没睡，又没有进食，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反复咽着口水也不管用。
手臂上被烟烫出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
看守她的女人接了个客人，又骂骂咧咧地擦干净身体，随意仰在床角玩手机，用语音和不止一个男生娇滴滴聊着暧昧。
姜喑看她年龄和自己差不多。
可她的眼神已经黯淡无光，披着勉强还能过眼的皮囊，行尸走肉般混迹于社会底层。
她的人生，像一幕乏味落俗的悲剧，从年少一眼就望到了终场。
姜喑想，家里若没有出现变故，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否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个小县城的上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遮蔽天日的阴影，覆盖在每个徒劳奔波的行人身上，禁锢住他们的滚烫理想，平庸了他们的余生漫长。
可自己也不过是这人间的一株无根浮萍。
怕是也难逃这溺死人间的命运。
姜喑思绪四散，总有些无力感。
这种宿命的枷锁，比父母出事、自己被绑架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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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喑默然，不一会儿，突然听到房门被急促的打开。
她看见了领头的女生，她记得别人都叫她“晗姐”。
章晗扯起躺在床上的女生，面色惊慌地说：“走，快走，带着银行卡，可能有人找到这了！”
女生一脸茫然：“谁能找到咱们啊晗姐？”
章晗回头，恶狠狠地说：“让王湄去拿钱，她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结果她失联了。我去查了一下店附近的监控，发现前后有好几伙人进了店，现在已经冲这边过来了！”
章晗看着闭眼假装昏迷的姜喑：“八成是来找她的！”
女生也听明白了，她显然没有章晗那定力，已经让吓得不知所措了。
“我们走，我们走……”
可是她余光看见姜喑，突然问了章晗一句：“晗姐，那她呢？”
章晗看着姜喑，指甲掐进掌心。
“别管她，我们赶紧走。那些人的目的是找到姜喑，不会揪着我们不放。”
“好好，晗姐，那我们快走！”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逃走，将一切听到耳朵里的姜喑睁开了眼睛。
来救自己的人吗？
是林哥？还是想要自己房子的人？
会不会是景安之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突然划过他的名字。
她摇摇头，努力挣扎起来。
景安之和林逢绪等人冲里间的出租房跑去，焦急万分。
谁都不想姜喑出事，她还那么年轻，不能让这次意外毁了人生。
林逢绪本能地感觉，姜喑这次被绑架，一定和旁边这个跑步不输于他的阴戾男生有关。
而景安之就是本能地看这个戴眼镜的伪善逼不爽。
两个人暗自较着劲，迈在崎岖不平的坑路上，无视尘土飞扬，牟足了劲往前跑。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出租房，林逢绪一眼就看出有车子压过的痕迹，看样子刚开走不久。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追时，景安之已经冲进了里面。
景安之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磁力，吸引着他冲一个方向狂奔过去。
直接撞开破旧的木门，被绑在房间角落、看上去无比虚弱的姜喑赫然出现眼前！
姜喑也看到了他。
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景安之呢？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在姜喑的回忆中，那个少年也记忆犹新。
景安之还穿着从家里穿出来的贴身背心，衣服已经很脏了，他冲得猛，撞开门后直接半跪在地上，但眼神却坚定不移地望着姜喑。
深邃的瞳孔里除了她别无他物。
那一刻，姜喑对视景安之，见到了生命中从未见过的曙光。
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压抑在一瞬间有种释放的感觉。
姜喑张嘴，想说话，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她干裂的嘴唇边突然感受到一丝温热。
不知不觉中，姜喑已经热泪盈眶。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景安之就跪着，一直跪爬到姜喑身边，抬起手，帮姜喑擦干眼角。
“行了，别哭，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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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逢绪承认自己有一瞬间，嫉妒心都要爆了！
众目睽睽之下。
景安之公主抱着姜喑，从出租房里走出来。
“姜喑！”
林逢绪急忙上前，景安之看他的眼神能杀人。
“离远点。”
“姜喑，她们……她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逢绪问出了景安之不敢问的问题。
“没……就只打了我一顿。”
“她们是谁？”
“不知道，没说。”
林逢绪皱眉，景安之闭了闭眼，似在压抑。
“炫儿，查查。”
“查出来我亲自解决。”
“姜喑，你是不是好久没喝水了？”
在一旁的路惟炫比较心细。
“嗯。”姜喑点点头，她努力撑着，却还是显得十分虚弱。
“水！我有水！”
林逢绪从后面拳击手后面接过一瓶，是葡萄糖饮料。
他拧开瓶盖，轻轻喂姜喑喝。
景安之眼睛一直冷冽着。
若不是怀里抱着姜喑，他现在就能冲上去废了这小子！
姜喑喝了一些，轻声说：“谢谢林哥。”
“林哥？他真是你哥？”
景安之开口问。
姜喑点点头：“嗯，很好的一个哥哥。”
景安之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烦躁：“怎么又多出一个哥哥来了！”
他心里烦，又不能表现，只是抱着姜喑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啊！”
好像捏疼了姜喑。
景安之赶紧放下她，林逢绪觉得不对，他扒起姜喑的袖子。
一块面积不大、却很显形的烟疤！
姜喑皮肤本就极白极白，一对比，她的这块疤更加突兀。
能看出是刚烫的新伤。
景安之低头，找了根棍子，一言不发地冲进出租房，一通乱砸。
他终于忍不住了。
饶是以林逢绪的修养也有些藏不住怒火了。
他回头，对练拳击的同学说：“瑾子，今天麻烦你了，改天再谢谢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查查之前是谁住在这里？”
瑾子沉稳地点点头：“那我先去。”
姜喑小声喊道：“林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林逢绪竟然罕见地没给姜喑好脸色。
“姜喑，这几年我一直在惯着你吧？说一不二吧？你跟我说你回县城，是来处理房子的事，我同意了。但是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一个月了，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
开始说的话很严厉，后面语气就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林逢绪并没有真正跟姜喑置气，偶尔的情绪失控更多的也是自责，如果自己多关注关注姜喑就好了。
不至于在这种事发生了之后再来补救。
“你他妈会不会好好说话！”
景安之听不惯林逢绪责备姜喑，推了他一把，将姜喑护在身后。
两个男人气场全开，正式杠上了。
一个是县城老牌一中建校五十年来最传奇的学霸。
一个是新建高中首届学生里凶名赫赫的张扬校霸。
两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对立面。
“你叫景安之是吗？你怎么知道，姜喑这次出事，和你没关系？”
“操，你他妈这话什么意思啊？”
景安之还没动怒，路惟炫先急了。
他本身脾气其实也挺爆，只是因为平时和景安之混在一起所以显得吊儿郎当，但他最听不得别人找景安之的茬，何况还是因为姜喑。
你可以说景安之脾气凶、人不好，但是没有人可以指责景安之对姜喑不好。
任谁都能看得出景安之对姜喑的关切。
“我只是实话实说，景安之，在你们这个年纪，你对姜喑的关心是不是有些过了。”
林逢绪不觉得这群没什么未来的小混混有多可怕。
“你找事儿吧！”
路惟炫想动手。
景安之没说话。
“操，闭嘴！”
姜喑鼓住最后一点力气，大声吼了一句，制止住了剑拔弩张的双方。
吼完她身子更加虚弱，差点都站不稳，景安之连忙扶住她，眼神示意路惟炫停手。
“行了，别在这闹，姜喑，我带你回家！”
景安之准备带姜喑离开。
林逢绪没让路。
“滚。”
景安之这次的语气不是平日里解气的发泄，而是掖着火气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
他觉得这男的太不知好歹了。
“姜喑，跟我走。”
“我叫你滚。”
景安之没放手，只要这男人再说一句话，他就要出手。
藏了一天多的火气，景安之有信心一拳把那男人打吐。
“姜喑跟我走，她能接受最好的治疗，把姜喑给我。”
景安之抬拳。
姜喑在他怀里，手疾眼快，用力按住他。
“你放手！”
“景安之，让我跟林哥走吧！”
狂躁的景安之不可思议地把头扭向姜喑：“你说什么？！”
“林哥会照顾好我的，等过两天我养养，就会回学校，嗯？”
姜喑眼神很诚挚。
景安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没生气，他害怕了。
他从姜喑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依赖。
而这份依赖，不是对自己。
“你就那么信他？”
“哎呀，我和林哥从小就认识了，没事的！”
姜喑好声安慰景安之。
景安之这更他妈憋不住了。
还是青梅竹马？
他松开了姜喑。
转过身，路惟炫发现，景安之眼眶竟然红了。
路惟炫和景安之认识十年，没有见他流过眼泪。
“呵呵。”
景安之心中自嘲，到底姜喑还是依赖青梅竹马的哥哥啊！
自己又算什么呢。
姜喑确实更依赖林逢绪。
从小到大，林逢绪都一直在姜喑身后守护她，在家里遭遇巨变后，姜喑身边树倒猢狲散，更没有能信任的人。
在姜喑的人生里，林逢绪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她知道林逢绪的心意，只是她经历了大起大落，心境处于一个矛盾期，加上自卑于自己香艳不堪的过去，她一直不肯直面林逢绪的感情，只是插科打诨，但这不代表林逢绪不重要。
他是姜喑在这凉薄世间最信任的人。
而景安之，姜喑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喜欢。
她不是感情上的雏儿，初中换男朋友比换衣服都勤，可要问她真的多喜欢谁？似乎并没有。
只是图个一时的安全感而已。
景安之可以做朋友，尤其是他来救自己，这让姜喑感动万分。
可现在的他，在姜喑的心里，还没有占据一个和林逢绪等比重的地位。
所以姜喑选择了和林逢绪离开。
景安之就这样，死死盯着两个人离开。
他沉默好久。
“炫儿，给我根烟。”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难听。
林逢绪从盒子中抽了根给他。
景安之伸手，一颤，没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