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九谷
安陵明玉出了画师院，朝第九谷走去。第九谷其实就在第八谷背后，一个朝北，一个朝南，而最上面便是山顶洞。
明玉当然不是要去山顶洞。
暮光晚照，山林逐渐变凉变暗，明玉的身影还在一直往崖边走去，快接近悬崖了，这才停住了脚步。
一根绳索飞过来套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卷了起来，半空中一个黑影搂住她的腰，两人一起往崖下飞落。
安陵明玉进入了山崖半壁的洞里，眼前是一个一身黑衣，脸蒙黑纱的女人。
明玉喘了口气，镇定心神，看了一下洞窟。这并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条隧道，往深处看去一片漆黑，眼前之所以明亮，是因为黑纱女人手里点了火烛。
“有什么进展？”黑纱女人眼睛深黑，睫毛很长，凝视着她。
明玉伸出双手，手里是一幅画。
“主人吩咐的明神图。”
黑纱女人却没有接。
“安陵明玉，”她的声音是温和的，“主人希望你自己交给他。”
“可我……”
“今天去不了，那就明天。我可以再来一趟。”
“明天也不行，”明玉摇头，“明天阿姐会去造物所，我们会在那里一整天。后天也不行，后天去安陵农庄，要看下小孩儿们种植的新谷……”
“安陵明玉，”黑纱女人声音尖锐了一点，但还是压抑住了情绪，“你直接告诉我，哪一天可以。”
“其实……”明玉摸了下脑袋，“我是觉得……姐姐代劳便可。”
“不可以！”黑纱女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明玉似乎尴尬了一下，但又天真地笑了一下。
“姐姐，我……很怕主人。”
黑纱女人舒了口气。
“那是你不够信任，明玉，主人对大家都很好，因为我们都是明神的孩子。”
“我知道了。”明玉轻声说道，“那两天后……两天后可以吗？我们从地道过去？”
“我来接你。”黑纱女人回答。
安陵明玉往洞口走了一步，打算返回。但她忽然站住了，晃了晃小脑袋，贝齿一展，笑道：“我刚去找安陵墨画像了。他以为要画我，又痛苦又震惊。我告诉他并不是，是要画阿谷，他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黑纱女人疑惑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明玉？”
“墨哥哥答应了画像，”明玉柔声说道，“他一定以为我要害阿谷。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安陵墨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点都不喜欢阿谷。”
“那会影响他作画？”黑纱女人反问，“会让安陵明谷失去吸引力？”
“我不知道呢，”明玉摇头，“安陵墨说连空气都会影响一幅画的成败。”
“你放心，”黑纱女人说道，“我比你更懂安陵墨。他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只会努力让画像更吸引人。”
安陵明玉若有所思。
“姐姐，”她忽然开口，“你觉得，安陵墨知道关键是什么吗？”
黑纱女人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但这个女人似乎深不可测，并不暴露自己的想法，反而沉默地凝视着明玉。
明玉察觉自己套不出话，又笑了。
“我也不知道关键是什么。”
“你不要再试探了，明玉，”黑纱女人睫毛长长的眼睛审视着她，“没有人会害安陵明谷，她的命运一早就注定好了。她不会在希音山上困一辈子，更不会因为装神弄鬼被云霜人烧死。”
“姐姐！”明玉显然察觉到了威胁之意，连忙说道，“我不是怀疑，我只是……只是害怕。阿谷是我姐姐，我希望她顺利平安，希望她……现在安全，以后也安全，可以吗？”
“当然可以，”黑纱女人点了点头，“你们姐妹情深，明神也会很开心。我们不但要救你逃过劫难，也要让明谷拥有未来。”
“我觉得，”明玉轻声说道，一边摇了摇头，“阿谷不会喜欢别人的安排。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黑纱女人疑惑，“安陵明玉，你想怎么做？”
“如果云将军同意见我，我会自己恳求他帮我。”
黑纱女人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
“你好天真啊，明玉。你真是个孩子。”
“我可以做到！”明玉口气倔强，毫不认输。
“那你去试吧！”黑纱女人干脆利落地回答。
明玉眼睛一亮，忍不住雀跃。
“那……姐姐可不可以，帮我劝说主人。”
“你尽管这么做，明玉，”黑纱女人眼睛微闭，“反正你会见到云昭。你不妨试试看。”
安陵明玉也沉默了一下，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我不会成功，是吗？”
“不会。”黑纱女人说完这话，转过身，面向石壁。
“姐姐，”明玉看着她的背影，“我听周围人说，我是全安陵最好看的女孩。”
“他们是说得没错，”黑纱女人徐徐回答，“但这跟好不好看没有关系。”
“有没有一种可能，”安陵明玉没有放弃，“如果安陵墨画的是我……”
“没有可能！”
黑纱女人肃然转过身来，眼睛盯着她，明玉只觉得难以躲开，却又难以承受。
“明神希望你是未来王妃，跟云府没有任何关系！”
“明神尽管给我安排，”明玉声音颤抖起来，但仍是不服，“但安陵明谷不信明神！”
黑纱女人往她走近一步，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可以不信，但她应该救你。”
安陵明玉挣扎了一下，黑纱女人把她按得更紧了。
“未来的云府将军，”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凝视着明玉，“不会为了阿谷妹妹的身份，帮你什么忙。但他会为了见阿谷，做一些明神希望他做的事。”
安陵明玉奋力挣扎，大声叫了起来。
“你在骗我吗，你们都在骗我吗？”
然而她没有听到回答，那双深不可测的美丽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在那深邃目光的凝视下，整个天都黑了，该回去了。
安陵明玉酣然坠入了梦乡。
深黑的隧道里，黑纱女人双手交叉，虔诚地靠向额前。等她完成了仪式，终于看着那沉睡的面容，平静地说道：“安陵明谷可以不信明神，但明神依旧会为她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