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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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泠低下头，缓缓用手心蹭了一下脸——刚才周陨碰到的地方。
他望着门板，神情有些呆怔地说：“……晚安。”
鹿泠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穿着浴袍回到了卧室。
大猫在枕头旁边团成了一个球，见到他回来，蔫不拉几地趴在鹿泠的身上，两只爪子抱着他赤/裸白皙的双腿。
鹿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可能是有点儿“招猫”，大猫一直很黏着他。
“第一次见了外人没躲，”鹿泠把它抱起来放到被子上，捏了捏它的耳朵，垂着眼轻声道：“还以为你也记得他。”
大猫被顺毛顺的很舒服，叽里咕噜叫了一声，表示自己只是一只老年痴呆猫，吃的快、忘得也快，记忆只有七秒钟。
鹿泠陪了它一会儿，然后关掉了灯，闭上眼睛。
一截皓白手腕垂落在大猫的尾巴旁边。
这会儿学校大门都关了，周陨也没想再回学校，直接打车回了家。
周叙听见开门的动静，穿着睡衣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周陨，神情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学校早就下晚自习了，要回家早就应该回来了，这半夜三更的干嘛去了？
周陨含糊着说：“在路上有事耽误了。”
周叙瞄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地问：“跟鹿泠在一起？”
周家老大就是一个大写的人精，成天跟商场上的那些老油条打交道，察言观色能力一流，猜周陨的小心思简直不要太容易。
周陨也懒得掩饰了：“是。”
周叙“啧”了声：“这大晚上的……”
话说半截，他又转了话题，“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周陨瞥了他一眼。
周叙打了个响指，神神秘秘地说：“秦贺从手术室抬出来了，说是脱离危险了，但是还没醒。”
周陨“啧”了声：“可惜。”
周叙道：“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还不好说，一辈子的植物人也不一定，最好的情况也得坐轮椅。”
周陨的神情很冷淡，语气也冷冷的：“报应不爽。”
“秦家现在觉得这不是意外事故，已经请警方插手调查了，他们说不好会认为这件事跟鹿泠有关系，在一个姑娘身上宣泄情绪。”周叙沉吟了一会儿，“鹿家如果不保她的话……”
“我保。”周陨说。
周叙听了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周陨会这么说了，只是有些无奈：“嗯，明天早上我再去趟医院，给他们透个口风，秦家不会连我们家的面子都不给。”
周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谢谢哥。”
周叙挥了挥手，示意他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家里养了个神仙，十八岁才动一次凡心，我怕这个没了，你以后要寡一辈子。”
周陨对鹿泠其实没有那种想法，起码现在还不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这个人，想看着她好，就好像不想让一个独一无二的美丽瓷器破碎掉。
但是他也没跟周叙解释，就让他这么误会着。
周陨懒倦地揉了下眼皮，有点困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
周叙道：“去吧。”
周陨踩着台阶上二楼，回了他的房间。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他也没有熬夜的习惯，困得眼皮直打架，脑袋刚碰到枕头就快睡着了。
半睡不醒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嗡”的震动了一声。
周陨蹙起眉，伸出修长的手臂把手机够了过来。
手机屏幕在一片黑暗中亮起，光线有些刺眼，在周陨俊美的五官上落下一扇阴影。
有人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陨哥，在吗？”
是周陨的一个朋友，他们学校贴吧的小吧主——当时周陨就是让他帮忙删帖的。
周陨直觉他要说的话可能跟鹿泠有关，回了一句：“没，怎么？”
“给你发张图。”那人回复说：“我刚看到有人发在咱们贴吧里的，帖子我直接删了，但是我觉得照片你得看看。”
对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周陨只看了一眼，瞬间睡意全无，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张照片可能是匆忙拍下来的，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仍然能看清楚，某栋学生教学楼下，闪着红灯的救护车，医生、担架，围观的学生，还有……还有鹿泠。
周陨看到这个画面，顿时想起某个帖子底下的留言——
“……鹿泠他们班的同学都亲眼看见了好吗，医院救护车直接拉进教学楼下面了，他们老师是被担架抬进医院的，鹿泠就站在旁边什么表情都没有，态度冷漠古怪的吓人……”
周陨的喉结轻微滚动一下，两根手机将照片放大，屏幕上出现一个女生的身影。
照片上的人有种形销骨立的削瘦感，用“冷漠古怪”不足以来描述，甚至像被曝晒在阳光底下的鬼影。
手机屏幕的光线微微照亮周陨的面庞，他的神情有种诡异的冷峻。
周陨当时压根没信“老师坠楼”这种一听就很扯淡的话——竟然确有其事。
但是“不小心从楼上跌落下来”，跟鹿泠把她从楼上推下来，这又是完全的两码事。
周陨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机、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周陨六点起床，准备回学校。
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摆放到了桌子上，叫了一声：“小少爷。”
周陨“嗯”了声，“卢姨早。”
他拉开椅子坐下：“我哥出门了吗？”
卢姨道：“大少爷还没下来呢。”
正说着，楼上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周叙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从二楼下来，坐到周陨旁边，端详了他一眼：“怎么睡一觉起来，脸色这么差——梦里谁惹你了？”
“你让人帮我查一下，鹿泠以前那个学校的一个老师。”周陨的声音很低沉，甚至带着些阴郁的情绪，“一个星期前从教学楼二楼跳下来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出院，我想知道她在哪个医院。”
周叙闻言挑了下眉：“……跳楼？什么情况？”
周陨呼出一口气，三两句话把事情原委给他复述了一遍。
周叙听完“嘶”了一声，有口无心地说了句：“这跟鹿泠合不来的人，都送医院里面两个了哦。”
周陨拧起眉，掀开眼皮撩了他一眼。
“哎哎，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感叹一句。”周叙讪讪说：“虽然我不相信鹿泠，但是信你的判断。”
周陨没吱声。
周叙推了下眼镜，心道：“以后说不定是弟媳，还是少说两句吧……万一以后家庭关系不和睦就不好了。”
他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说：“我帮你查一下。”
“有了消息就通知你。”
周陨点了下头，把最后一口蔬菜虾仁三明治吃完，起身抽了张纸巾，“吃完了。我去学校了，到时候发信息给我。”
周叙应了声。
周陨坐着家里的车去学校，在学校路段堵了会车，他到的时候全班人都已经坐齐了。
鹿泠坐在教室里最角落的位置，桌面上展开一本语文书，她好像是有点无聊，用钢笔在上面画圆圈，一个接一个。
鹿泠的性格本来就很内向，不讨喜，在班级里也很孤僻，基本上除了周陨，没人敢跟她说话。再加上在学校里盛传的那些“小道消息”，大概也没有人愿意跟她有什么接触。
周陨把背包放下，跟鹿泠说了句：“早。”
鹿泠转过脸，轻轻点了一下头。
陆属文在旁边酸唧唧的：“你怎么不跟我说早安啊，人家也要。”
周陨看了他两秒，薄唇轻动：“滚远点儿。”
陆属文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哈。”
周陨都懒得搭理他。
昨天晚上周陨没怎么睡好，早自习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补了会儿觉，脸上压了几道褶子。
他在家里吃过了早饭，其他同学去餐厅的时候，周陨就一个人去操场打了会儿篮球。
鹿泠也没去餐厅，一直在教室里坐着，目光透过窗户，静静地落在外面的红枫树上。
七点三十的时候，出去吃饭的同学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有个其他班级的男生在他们班的教室门口晃荡，看到有人要进去，就随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喂。”
被抓着的那同学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你、你好？”
这男生个子看起来大概得有一米九，吊儿郎当地往墙上一靠，大喇喇地问：“你是这个班的吧？你们班有个叫鹿泠的？”
被逮住的那个男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叫她出来。”
“传话筒”走到鹿泠的桌子旁边，低下头小声地说：“鹿泠同学，外面有人找你，不认识是谁。”
听见他的话，鹿泠转头从窗户上向外看了一眼，轻轻一蹙眉，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那个高个男生看到鹿泠，眼睛明显一亮，目光从她的眉眼一路打量到膝盖的位置，然后二话没说，拉着鹿泠的手腕就往外走。
鹿泠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一个踉跄，目光一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是3班的高渐明，就在你楼下。”
高渐明把她带到楼梯转角的位置，做了句自我介绍，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你当我女朋友吧，你很漂亮，我就喜欢你这种长相的。”
鹿泠低着头没说话，垂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面无表情。
高渐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话啊，愿意还是不愿意？”
鹿泠还是没有一丝反应，高渐明伸手就要去抬她的下巴：“怎么，还是个小哑巴？”
鹿泠偏过头去，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高渐明无端觉得那一双本来极为漂亮的乌黑眼睛有些慑人。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错觉。
然而还没等他从那样的眼神中回过神来，高渐明就听到了一个让人更心惊肉跳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周陨从楼梯口走了上来，衣服袖子挽到手臂，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
这会儿把篮球“砰”的扔到了地上，冷冷地盯着高渐明。
鹿泠看到他过来，轻轻垂下了眼睫，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周陨快步走过去，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一双淡金色的瞳孔盯着眼前的男生，一字一顿：“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