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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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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染知他一向沉静寡言,也随她打趣,只今日,借着这东风,倒想壮起胆子,问件旧事。斟酌再三,那话不知怎么,在唇边舌尖打卷,迟迟难以出口。

    清珩看她忽而颔首低眉,忽而烦恼忐忑,磨磨唧唧了半天缩在怀里,也没个声响,不禁开口道

    “有话直说。”

    既得了令,她也不必忌讳,脱口而出道

    “你既不沾情爱,何故为我破了劫数,鲛女尽态极妍,百花清丽绝俗,小女子自问论身段容貌皆犹不可及,何故便选了我?”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鲛女的眉目唇鼻与她极尽相似,若说其中毫无联系乃是或然为之,未免牵强附会了些。

    “过去千年,我也曾未解这是何故,不敢言明,也不曾细想、直至今日,你我跌进四方界,阴差阳错的行至此处,才令我记起其中缘由始末。只道这世间机缘巧合之处,原是妙哉。”

    “这话说的我更加糊涂了。”

    “有些事,到了时候,即便我不说,你就懂了。”

    清珩携着她飞了好会儿,远远离了那鬼地,才在一仙雾缭绕处停下。

    “这是哪里?”

    “忘机山。”

    这便是传闻中的九天第一山,看这山势寻常无奇,除了周遭缭绕的气雾,再无半点稀奇。

    看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男人化出元神,墨发紫眸,鸿衣羽裳,仙风道骨间又有几分儒雅清冷之意,单手半握,朝气雾中一点,左右仙草荆棘便让出条路来。

    “这是何意?”

    “寻人。”

    他向来语简意骇,她也并不深究其意,只得埋头苦走,无奈是人矮腿短,即便是循着台阶大迈数步,也难追那人的步伐,不过多时,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你若累了,可在此歇息,我一人去便足矣。”

    男人低头拂了云锦上的微尘,对着她温言

    “此事皆因我而起,现如今就算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了。”

    清珩以扇指向林径深处,做个请势,颔首致意道

    “那倒不必,你只随我去求一人即可。”

    他乃天下第一人、竟用得着求字。也算得上稀奇。难不成在这时空里,他还未掌权执政?可掐指数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千年光阴于他而言怕也弹指挥间,怕也算不得什么。

    “所求何人?”

    “见了便知。”

    两人行至山腰,夏染想起陈世家中闹鬼一事,又恐误了正事,若是那陈纶真成了鬼怪,怕数日内便可尸变,铁锁木枷也关不住,陈府上下数十性命恐难幸免于难。

    “若能早些把事完了,也可早点回去解那陈府怨结。”

    “此事怕是难上登天。”

    “这是何意?”她瞥了一眼问道

    “那人性傲面冷,是个不好处的,再者我与他不便相见,你一人定然吃他不消。”

    “即便是如此,我也应一试、若是事事皆由你出头,我该如何自处。此事既由我而起、即便是前路险阻艰难,也势要尽力而为之。”

    清珩紫眸将眼前的妮子上下扫了眼,交代事宜道

    “也罢、那你便只身去求他。切记,别胡乱套近乎,那人此番刚历百十劫,在此避世修身,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该求他什么?”

    话到如此、她还不明自个所求何事。

    “求他开了四方界,好送我们回去。”

    她虽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再问,只见清珩一路拂手破界,荆草让路,行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她独自一人送进了一林中小径,那小道蜿蜒曲折,盘旋而上,漫山奇珍仙草簇拥交错,又缀着些莹莹灯火。

    “好大的夜明珠!”

    她从未见过如此透亮的珠子,足有拳头大小,数十有余,飘浮在半空掌着灯火,再前望去,林中果真有一老旧的木屋,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屋前竟有棵结有桃果的花树。

    这树实在是稀奇,竟开花又结果,漫天飞舞的樱色花瓣,衬着树上硕大的桃果,盘根错节,遮天蔽日,夹着这抹艳色,正正是桃李芬芳。她正了正仪容,在屋外敲了许久,朝来暮去不知多久,也未曾有一丝动静。

    下山的路早已被那些仙草奇花遮挡,没了清珩,只得干蹬眼,窝了数日,怀里的干果早已啃个精光,人也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莫说是求人,怕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实在是没个法子,只得拼了最后的气力,爬上了这主人家的树脖子,挂在杆上道了句抱歉,摘了那果子便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将桃果啃了下去,竟觉得口齿留香,哈喇子流了会,也没忍住,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啃了下一个,埋头苦吃了良久,才听得一温雅清冷的声音道

    “树上何人?”

    她本就做贼心虚,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更将其吓得脚下打滑,便“啊”的一声,稀里糊涂地从数十丈的树上翻落,正准备四脚朝天,来个香消玉殒,却严丝合缝的跌入了股熟悉的味道中。

    清冷的梵香沁入口鼻,男人纤长有力的指掌将她搂在怀里,再睁眼,便见那人,一如既往的清雅模样,着件玄色羽裳,头束琉璃玉冠,极尽透明的肌理、这气度神态世间再无二人。

    “你怎么来了?”

    她心中有委屈,便曲起身子,双手绕颈,紧贴着眼前的人既是欣喜又是愤恨,嘴里满是桃肉渣子呜呜的往人家脖颈蹭。

    “说是让我求人,将我孤苦无依的扔在此处,风吹雨打的数日,若不是眼前有结果的桃树,怕是要活活饿死,也没个回去的路可指引,你倒是真的狠心,并不记得往日的那些好话。”

    她虽有几分担当,奈何从小到大也算娇养,早些年跟着先师求道,并不曾受过丝毫委屈,再遇到了清珩,更是万般照料,哪里受这孤苦。

    再说她之前不过仗着眼前人的庇护胡乱开下海口,若真没这本事也不敢贸然求人。那料这人作了真,把她扔在这荒郊,即便是入夜,也没个窝被,真算是可怜。

    男人俯首沉寂了片刻,紫色眸子淬了刺骨的冰意,抬眉颔首间便从八方疾驰而来万千枯藤,将她手脚脖颈捆个严实,往空中悬飞而起,顷刻,便有万丈天雷地火抽打其身,而后执手挥指,重重将其摔在盘曲嶙峋的树干上。

    夏染避而不及,被甩的头昏脑涨,若不是腹中仙果护体避难,怕早已烟消云散。

    “你偷吃了本尊的果子?”

    “……”

    她咿咿唔唔被藤枝捂得说不上话,枯藤枝蔓蜿蜒而上,环做人形笼将她严实包裹其中。心中是欲哭无泪,却不知这竟是为何?

    这宵小之辈竟避过忘机山重重陷阱,毫发无伤的来到桃谷,也算得上本事,只是,这果子……

    男人俯身拾起地上的果核,啃的坑坑洼洼的,甚至还粘着些果肉,吃的不算干净。面露难色,轻叹口气,便随手抛之,也不言语,只将她吊着,日夜以雷火千锤万打,更不许她说话。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怕是有过了数年之久,她也不曾进过一滴水一粒米,纵然被雷火击打着,似乎也没有伤其皮毛,只是身上有酥麻电击之感,奇痒难耐,倒也难受。

    男人成日里于树上打坐养神,进进出出并不与她说话,她困在笼中只露出双眼睛,嘴巴也说不出话来,早就将清珩所托之事抛诸脑后,只求能逃出生天。

    不过欣喜的是,这数年光阴,她也看出其中端倪,若她没有猜错,眼前的怕便是千年前的清珩,这个世间的九天共主,难怪他不便与之相见,可若回头一想,清珩岂不是知她此番遭遇,竟也这么让她来了,平白受这苦头。

    想着想着、不禁受了委屈流下泪来。

    不知哭了多久,那泪水沿着藤枝滑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滴在男人的矮几上。

    此时的罪魁祸首正倚着琉璃四方几,左手执卷简,右手抿茶,案前的孔雀蓝釉炉上燃着异香,烟云缭绕,好不自得。

    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桌几上化开,不禁颔首对上树上的那双通红委屈的眼睛。

    “你倒觉得委屈了,这桃果数百年才结余一颗,这么些年,我统共就攒了这么几个,你倒蛮横霸道,一口气就吃了三,平白得了个仙身。

    本尊前后也才关了你三年,纵然是天雷地火,也只施了半分力,有桃果护身,并不觉疼痛,即便是关你到十数千年,也是当然,如今,你反倒来怪我。”

    这三年,他总共就跟她讲了这么些话,果真是惜字如金。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夏染有口说不出,被枯藤束缚不能大力挪动,只能稍稍晃着脑袋,用楚楚可怜的眼睛服软。

    男人抿了口温茶,便将琉璃盏放置桌几上,蹙眉间,不知怎么、遮蔽在夏染面庞前的枯藤便四散开来,露出她的面颊。

    柳叶眉,鹅蛋脸,明眸皓齿,姿色天然,绝妙的是眉眼间流转的媚意,恰到好处,不知为何,瞧着顺眼。

    夏染哑了哑嗓子,发现竟能说出话来,连忙说

    “帝主恕罪,小女子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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