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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两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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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候了良久,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左右,脸上有道疤痕的莽汉,他皮肤黝黑粗糙,身着粗麻,袖子卷了两卷,撂到臂膀,看装扮应该是下田的农夫。

    隔着篱笆栅栏,夏染往门里探头一瞧,院子里还有位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瘦骨如柴,光着脚丫,在低头剥玉米粒干着活计。

    那莽汉见她这般鬼祟的探头探脑的张望,便大声喝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

    这莽汉一看就是个暴脾气,又没念过书,自然是粗言粗语的。

    清珩见他这般模样,就将夏染揽至身后,对着他作揖拱手道

    “大哥莫要见怪,我家娘子只是未出过远门,自然好事些,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莽汉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迟疑的上下打量着夫妻两人,皱眉疑惑不解道

    “看公子装扮,应该是城里人,来俺乡野之地做甚?”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一儒商,跟内人外出踏青游玩,一时间走错了路,身无分文,因着娘子伤着了腿脚。故而想借宿几天,待到伤养好了,再回了城。届时回了府邸,得了钱银必有重谢。”

    “这……”那汉子看着清珩二人的穿着打扮不菲,吊儿郎当的倚着墙,摸着络腮胡,左思右想后,欲一口应下。却不料被一声喝骂声打断。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到俺舍下乞食,若无钱银便快些滚蛋。歪老粗,老娘看你是起了色心了吧。眼轱辘都看直了。家里的锅都接不上米了,将养着那赔钱货已是不易,若再舍些给外人,岂不是要将老娘逼死。”

    话刚落音,就见一个身材壮硕的妇女,手拿着铁铲子从茅屋里蹿了出来,张牙舞爪,高声嚷嚷。又一箭步过来,对着清珩等推搡道

    “走走走、去别处去,俺们庙小,容不得你们这大佛。”

    紧接着就是门碰的一声巨响,里面隐约传来夫妻叫骂声

    “你这憨子,竟不知这几日官府已经贴了文书下来,这一代时常出人命案子,唤些来路不明的人进来,是不要命了。

    再者家里连锅都解不开了,你倒有本事,请外人来蹭食,也不知俺是倒了什么霉,嫁了你这个窝囊废,肚子又不争气,竟生个败家女儿。你,快点把活做完,不然今个一粒米都不准进……”

    那农妇是个粗鄙的人,大着嗓门儿隔着篱笆墙叫骂,也让人听着清楚,莽汉哪里肯让,片刻间就回骂道

    “臭娘们,你说谁窝囊废,你进门给老子暖炕几年,也不见得传宗接代,竟只留个赔钱的姑娘。家里本就没几口饭,还要将养着这丫头,依我看打发去牙行发卖才是正理。”

    接着就乒乓的摔东西声音,甚至到后面还有扭打孩子的哭闹声。

    “不要啊,阿爹,阿娘……”

    ……

    哭闹声,吵嚷声不断,她为那个孩子心疼,不过五六岁的娃娃,即使在最贫寒的农家,也不该这般苛待打骂这么小的孩。正迟疑着要不要再敲门去救人,就见得,一瘦高的庄稼汉,扛着把锄头从小路的尽头,沿路走了下来。

    庄稼汉见清珩两人衣着打扮,就越发觉得与这山林格格不入,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又听得农舍里吵骂声不断,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进了对门,又见二人不肯离去,便好事的唤住了他们。

    “公子,你们可是歪老粗的远亲,看着举止打扮该是城里的,竟未曾见过。”

    清珩见他这山野荒凉,他又是对门,也就顺水推舟地将将方才同莽汉说的话如法炮制了一遍。又许了些酬谢。

    这话才说了一半,那庄稼汉便推搪说道

    “唉,公子严重了,哪里说得上酬谢,不过几口饭菜罢了。眼看着天色渐晚,这里荒山野岭的,正好来舍下歇息,虽没什么鱼肉荤腥可以款待,粗茶淡饭也是有的。”

    那庄稼汉二话不说的就将人引进了对门,便将拾得柴火放在院子里,笑吟吟道

    “公子姑娘,俺这院子虽简陋些,但也算得上清爽,先随意坐着,俺去唤俺婆娘。”

    说罢便指了指几张木椅,搓搓手,就进了屋子。

    隔壁的吵闹声,摔打桌椅声,女娃的哭喊声,厮打声,越发的大了。她正有些坐不住,要去瞧瞧,就见的木屋里出来一个瘦高的孕妇,肚子微隆,几个月的样子,面目祥和,约莫三十左右,抬了一些新鲜的瓜果和茶水来放在桌上。

    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姑娘,莫要过去,先吃些瓜果吧。”

    “可那孩子……”

    那孕妇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道

    “那都是命,这世道,贫苦人家缺衣短食的是常事,又重男轻女。他们只是庄稼人家,平日里连米都吃不上,得了个姑娘,下不了田,自然是不得的。

    成日里打骂是常事,若你今日好心管了,那往后那孩子一样有苦头吃。还不如不管,一会儿就可消停。”

    那孕妇的视线往清珩身上转了圈,看着他腰间的佩玉,又瞧了瞧夏染鬓发上的珠钗配饰,莞尔一笑便对她笑道

    “妹子,你们打哪里来,又怎么会在这山野里借宿呢?如今世道不太平,看你们二人这般文弱,没什么拳脚,出门要小心些。”

    夏染一介娇柔女子的样子不说,清珩化作司珩的样貌,他本就虚寒体弱,个子清瘦高挑,但常年苍白着脸,细皮嫩肉的自然不像是会武。

    “我们从城里来,踏青游玩错了路,才到的这里,我相公自幼体弱,受不得寒,故而前来叨唠借宿。方才在对门那户人家里受了驱赶,这才被粱大哥所收留。”

    夏染觉得这孕妇言语间对她亲切关怀,心里不由得亲近几分。便一五一十将个中缘由说个明白。拾起桌上的瓜果递个给清珩,自个尝了口,果真舒爽香甜。又从发间取了只细钗下来,递给孕妇道

    “小小心意,敬请收下。”

    孕妇愣了愣,推搪了片刻,执意不肯收,只说道

    “姑娘大方,莫放在心上,这是时常的事,俺们对门的那个莽汉名唤歪老粗,里十里八乡出名的混混,媳妇也是个粗鄙的,看重金银钱财,成日里都是些乌漆麻黑的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见着这妇人品性端正,不由亲近几分,闲话了几句,便探问道

    “嫂子说得是,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暗自探听些,那对门的歪老粗,除了那个女娃,可还有其他的孩子?”

    若是歪老粗因为生了一个女儿后,育养不起,他为人贪图钱财,重男轻女,就极有可能铤而走险卖掉第二个女婴。那他是鬼婴的生身父母也未可知。

    “这,俺也不知,我俩虽住着近,但也不曾来往,所以便不得而知。只知那户人家成日里叫嚣着打骂孩子,也实在可怖。其实,照俺说,俺们虽然也是穷苦人家,但若有了孩子,也该好好待见些,就算饿着肚子,也要将孩子好好养大啊。”

    说罢,就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清珩若有所思得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环顾这院子,院子里虽无什么贵重物件,但这养殖着些赏玩的花草,篱笆墙也是新筑的,

    再看农妇的穿着打扮,虽是麻衣粗布,但手腕间却挂着条金串子,她脸上不施粉黛,却气色红润,并不是挨饿受饥的样子,还有桌上这满满的瓜果粗茶,决计不是普通的庄稼人家。

    这边说着话,那边庄稼汉就从屋子收拾干净换了衣衫道

    “苏公子,今晚就劳烦你们睡在西边偏房里,屋子简陋,暂且将就着住。方才俺已经去将被褥什么都换上了。”

    “多谢粱大哥了。”

    清珩起身拱拱手道

    “唉,这是哪里的话,远到既是客嘛,对了,这位便是贱内,秦氏。这几日若是哪里不妥贴的,唤她便是了,她最是温良好客的。”

    夏染心中记挂着鬼婴一事,如今虽是怀疑着歪老粗,也始终多了几分心眼,对着妇人问道

    “我看嫂子这肚子,有些月份了,可是头胎。要多多歇息才是。”

    说起孩子,庄稼汉摸着脑袋笑笑,又取了些碗筷放置桌上,边忙着手上的活计,边答道

    “不大,你嫂子显怀,也才满三个月,确实是头胎,矜贵娇柔的很,前些日子还孕吐不止,就这两天才好些。”

    粱宏夫妻二人最是好客,拉着清珩他们家长里短了好一会儿,对门的院子才消停些。待到消停了,粱宏又端了些米汤馒头出来,配些咸菜,围着一桌子吃着。

    待茶余饭后,夜幕低垂,夏染才从背囊中取出乾坤镜,以红朱砂替待鸡血,在地上画符念咒。秦氏摸着肚子瞧着她有模有样的倒腾,便忍不住探着脑袋,低语询问

    “妹子,这是做什么?”

    乾坤镜并无感念到方圆十里内的妖气,她才安下心来,奔波劳碌了一天,拖着这疲惫着身子,往木椅上一坐,饮了口茶,压低着声音答道

    “这是驱魔辟邪的法术。”

    “驱魔辟邪?”她深居荒野,又是一介农妇,幼时虽曾听过些牛鬼蛇神的传说,但道法之事倒也头一回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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