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应 三
任何人都反感被人欺骗,为上位者更是如此,然汉家之天子历来都是刻薄寡德之人,天子刘启当然也是如此,若是骗了他被其得知,这欺君之大罪,立时便会全族之人尽皆被处死,说不得还要祸及祖地,令埋在坟冢中之先祖也不得安宁。
申屠公也算得上是天子刘启之心腹,自然是知道天子之脾性,原本受天子之命到河东为太守之时,申屠公还是满腔热血的想到河东有一番作为,不负天子之厚恩。
但自从一到了河东,河东之豪强富户便是隔三差五的便往其府中送东西,更是在家中设宴求申屠公到其家中宴饮……
自高皇帝刘邦起,汉家数代之天子对于这些地方之豪强富户可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之好感。
因此才会在修建自己的陵墓之时,便征天下之豪强令其迁至关中之地。
且动不动天子便会命一酷吏将这些豪强像韭菜一般,拿刀一茬一茬的收割……
固此生活在西汉初年之豪强富户整日活的都是提心吊胆,如此每每有新上任之官吏到此,这些豪强便会立即凑上前以重金相赠之,也好给自己寻求个庇护。
起初申屠公百般拒绝,但时间长了哪里经受的住如此糖衣炮弹之洗礼,不过多时便被彻底腐化了……
然纵观历朝历代之朝堂,即便是到了我大天朝,初次为官者哪儿个不是秉持着要兼济天下之心,想做一为民请命之好官。
但为官之诱惑实在是太多了,最终也没有几个能经得住钱财美色之诱惑…………
且申屠公到河东做太守不过一年,天子便又将那周阳由调到了河东充任都尉。
然都尉本来只是掌军事之职,辅助太守整治河东郡之军务,但周阳由自到了河东便从未将申屠公放在眼中,时常便会越权干涉河东郡之政务。
为此申屠公是头疼不已,更是数次上书天子参奏周阳由,但奏疏一上便是石沉大海,再无应答。
久而久之这河东一郡之官场便分成了两部分势力。一派自然是以太守申屠公为首,令一派则是以都尉周阳由为首,那汾阴县令徐腾便是周阳由之人,固此在知道到河东之人乃是皇长子刘荣之时,那徐腾才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周阳由,而非申屠公…………
如此争斗之下,最终申屠公便也是死心了,开始一心一意的想法子在河东郡捞钱,什么官职爵位,尽皆没有黄金重要!
然此次河东大旱,申屠公原是想上奏天子,取根仓与湿仓之存粮赈济灾民,然安邑城中之豪强自大旱开始,便一个个是眼冒金星,看到了这发财的机会。
平常百姓之家,每到粟米收获之时,便会将多数之粟米卖掉换成制钱交朝廷之赋税,到了秋冬季节便以钱买粮度日。
但这些豪强可是不同,豪强之家中本就存有钱财之物,且哪个豪强最少也有个千亩之田,家中更是有粮仓以存粮。
到了这大灾之年,粟米本就欠收,百姓便更加难以度日,然此时这却是这些豪强欢庆之时。
只要是人,就要吃饭,不吃饭便要饿死。
固此自大旱开始,整个河东郡之豪强便暗自操纵令河东一郡之粮价上涨,如此不过数日粟米涨价便长了三成,一个个赚的是盆
满钵足。
但这些豪强还是不愿就此停手,有如此之机会,可是比收雇农之田租还要挣钱挣的多,他们便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几经商议之后,这些豪强自然是不敢直接去找太守申屠公说什么,但他们可是知道汾阴侯周开方可是个见钱眼开之人。
当即便备下厚礼,至汾阴去拜会周开方,如此不过数日,周开方便亲自到了安邑拜会申屠公。
最终两人便决意隐瞒不报,将根仓与湿仓之沉粮倒卖到民间豪强富商手中…………
待来年河东之赋税征收上来,再将根仓与粮仓之亏空补齐……
如此,不过数月整个河东之粮便暴涨了一倍有余,两百多制钱才能买到一石之粟米,且价格更是一日一变之。
河东郡距离长安不过两三日之路途,申屠公自然也怕有人到长安告自己一状,到时候可就一切全完了。
为了此是能不暴露,申屠公更是将整个河东之官吏尽皆拉下了水,即便那素来不对付的都尉周阳由,申屠公也是亲自去寻他,将其一并拉下来了水。
固此,整个河东之官吏从秩比两千石之太守、都尉,下至年奉数百石之小吏尽皆参与到了此次买卖粮食的“盛宴”之中。
对于那些平民百姓,申屠公早早便下了严令,各县之官吏尽皆不准为百姓开据路引,如此这些黎民便不能出河东而去。
后来为了稳妥,更是与周阳由商议后,派士卒严格把守出河东之道路…………
然平常之百姓不能出入河东,但河东可是有数个列候之封邑在,然此时绛县之条侯周亚夫更是正得天子盛宠,官拜太尉。
若是河东之事被其得知,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如此申屠公更是派人盯着有无为官之人到河东而来。
如此周密之部署,申屠公都觉得是万无一失,然谁曾想到,活了一百多岁的前丞相北平侯张苍亡故,来河东吊唁之列候家眷络绎不绝。
起初申屠公也怕有人会到天子那告自己一状,便派人尾随跟踪之。
但数次下来,只有人到北平侯府中吊唁,而无一人正眼看过河东郡中之百姓一眼,如此申屠公便放下了心来。
然人算不如天算,天子刘启派刘荣到河东而来吊唁张苍,且天子刘启令刘荣隐匿身份,不可以皇子之身招摇过市,且正如贾谊之言,陛下告知了数人此事,但却未告知最为重要的人——河东太守申屠公…………
如此,刘荣等人一入河东郡,申屠公所派之监视之人便多番打探,得知其是章武侯窦广国家中之人,便放下来心来。
此时申屠公在安邑太守府中之坐卧不安,只恨自己未打听清楚,来人竟是皇长子刘荣……
“只怕此时,汾阴之事皆已被呈报天子…………”,申屠公一人叹息道。
申屠公是深知此刻可能做什么亡羊补牢之举,皆已无用了。
但即便补不上也还是要补,哪怕能多活一日也好!
当即便派人去备车,到安邑城东,河东之都尉周阳由府中。
一见到周阳由,申屠公便直言道:“皇长子此来河东,极有可能河东
之事,已被其奏报太子,不知周都尉以为,我等该如此为之?”。
周阳由呵呵一笑:“申屠太守此话怎讲,我区区一都尉,奉天子之命,署理河东之军务,河东之政务乃是太守之责,固此此事干我何事?”。
听到周阳由这便开始推卸责任,气的申屠公是当场暴怒,当初收金之时,可不是如此如此之嘴脸。
当即申屠公便起身指着周阳由破口大骂:“周阳由!当初卖官仓之粮,你亦是参与其中,如今出了事竟要本太守一人担之……
然卖粮分金之数额,本太守确实早已一一记录在册,到时只怕周都尉亦难逃一死”。
周阳由可是没想到,申屠公竟还有这一手,自从接到汾阴县令徐腾禀报之后,周阳由便是一阵窃喜。
自己本就是都尉无政令之权,这河东出了如此大之事,自己最多也就是落个知情不报之罪,受着惩处便是,可那申屠公便是必死无疑。
然听申屠公言道竟将此记录在册,周阳由便知道两人此刻已是一条绳上之蚂蚱,若是申屠公落水,自己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当即便言道:“那申屠太守可有过渡此危难之良策?”。
“本太守便是无甚良策才来寻都尉议之,若是再无良策,说不得陛下派之天使便要到河东而来之”。
如此,两人一阵沉默过后,周阳由先开口道:“当今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湿仓中已少了近二十万石之存粮,若是能将湿仓之粮补齐,即便是陛下得知河东大旱,百姓难以度日,你我最多也是玩忽职守之罪,罪不至死”。
申屠公当然也知道周阳由所言,但河东之百姓已贫困饥渴不堪,要数日之间便征集到二十万石之粮,兼职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都尉所言不差,但到哪里去寻二十万石之粮?”,申屠公叹息道。
闻此言,周阳由当即解下腰间配剑, 拍在书案之上言道:“自然有处可寻!”。
申屠公当即大喜之,一拱手对周阳由言道:“还请都尉赐教”。
如此,只见周阳由冷笑道:“此次卖粮之事,皆是因河东之豪强所起,且陛下对地方郡县之豪强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想来河东这些豪强家中必有余粮!”。
如此,申屠公望了一眼面色冷酷的周阳由,一番思虑之后,“如今似乎也只有此策可行之”。
言毕,两人便齐声喊道:“来人!”。
如此,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安邑城中到处便充斥着官吏与军卒。
然这些军卒在官吏率领之下,见到富庶之家不论其是否是豪强,不由分说,一律冲其家中,将其家中全部等人尽皆逮捕,若有反抗者当即便杀之。
接着便是严刑拷问,其家中存粮几何且在何处。
如此不数日,整个安邑城中之豪强便尽皆抓捕殆尽,更是从这些人家中搜刮到了十八万石之粮。
虽不足二十万石,但这便足矣。
且周阳由与申屠公两人更是没有闲着,一下抓捕豪强之令后,两人便起身赶往汾阴刘荣驻扎之处。
路上收到安邑令之信后,两人更是相视一笑,此次危局可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