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漫漫上交路（十七）
娱乐圈里有这样一个说法：小火靠捧, 大火靠命。
有的时候，运气来了，可能一个平平无奇的直播都能把人送上流量的宝座, 有的时候运气不好，可能几十年的默默坚持依旧无人知晓。
在这两天里，娱乐圈众人都有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苏茭要火了。
池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邻居今非昔比的时候，是在网上刷视频，第一百零二次刷到了他的歌时。
她知道前两天苏茭拿下了《醉千山》的片尾曲，可是她没有想到, 接下来的后续会这么猛烈。
她和苏茭是邻居，偶尔出门的时候会碰上那么一次，可是在她面前的他, 一直都是那么自然平淡，身上的气质没有丝毫的浮躁和喧嚣。
突然的爆火最考验人的心态, 显然苏茭并没有被它影响, 仍然认真地按照自己本来的步伐, 一步一步往前走。
池安听着音响里苏茭的歌，最近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她有点太着急了，着急让自己摆脱徐家的控制，着急让自己发挥自己的能力, 让自己站在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位置上。
可是有些事情，越着急，越容易出错。
池安看着数位板上自己画的q版的刑警队队员的小人，笔头在额头上点了两下：“不对, 陆队的眼神要再坚定一点, 要让人一看就觉得正气满满。”
她拿着笔, 在上面又添了几笔。
画到自己满意后，她在空白处用笔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大字：一身正气，为国为民。
她一直没有放下书法的练习，这几个字游走龙蛇，规整而不失洒脱，看起来异常惊艳。
接下来是林群，因为她只有在第一次去分局的时候见到了他，对他不算特别熟悉，所以才把他的画放在了最后。
数位板上，一个穿着一身警服，手里不忘拿着数据资料的小人形象缓缓显现。
等到终于把她有印象的所有刑警队员的q版画都画出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
她伸了个懒腰，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变得干涩。
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水杯，喝水的时候也不忘查缺补漏，看看有没有不完美的地方。
现在乔薇应该不忙吧？
池安把这些画都导出到手机上，然后点开乔薇的联系方式。
“乔薇姐姐，你现在忙吗？”猫猫乖巧。
乔薇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身边围绕着持续不断的低沉气压，敏感的刑警队员们都老老实实地和她保持距离，不敢打扰她。
毕竟乔薇发起火来，有的时候陆队来了都没用。
所以，乔薇第一时间看到了池安发过来的消息。
她攥紧手，皱着眉头在手机上回复了两个字：“不忙。”
发过去后，她觉得有些生硬，又在后面跟了一个简笔画表情包。
池安看到她的回复，双手打字打的飞快：
“不忙就好，让你看一下我今天忙了一上午的作品。”
打完字后，她把所有的q版小人都给乔薇发了过去。
“怎么样，我棒不棒？”
乔薇看着发过来的数张图片，点开了第一张，沉默地往下滑。
池安很厉害，能抓住每个人物的精髓，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画的是谁，也能看出她的用心。
她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张画上，右手手背上的一点红痣，心中更加愧疚。
池安是真的很喜欢她，或者说很喜欢刑警队里的每个人。
她看着那张属于陆青川的画，眼神定在两边的字迹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安，你真的太棒了！”她收回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她最普通最平常的语气回复。
池安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她的回复。
看到她的夸赞，她兴奋地扬起了眉梢，回复道：“那当然。”
“乔薇姐姐，我只有你的微q号，麻烦你把其他人的人物画发给本人吧。”
“嗯嗯，谢谢安安，也替我的队友谢谢你。”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不用对我说谢谢。”池安拿起手机，认真回复，“至于其他人的画，那就更不用了，那都是我身为一个人民群众对辛勤奋战在一线的刑警的感谢。”
看着她长长的回复，仿佛能看到她清澈信任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池安看着手机里的正在输入中，眨了眨眼睛，问出了那个想知道的问题：
“乔薇姐姐，刘姐和琪琪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刘姐已经见到琪琪了，琪琪中途一直在昏睡，醒来后就见到了母亲，没有受到太大的心理创伤，刘姐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乔薇认真地把昨天她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仅是琪琪，经过审讯，公安部门还从两个人贩子的手上查到了一条拐卖贩卖一体的产业链，或许会拯救无数个心碎绝望的家庭。
安安她真的帮了很多人，只是除了她和周橙他们外，没有人知道她的贡献。
“那太好了！”池安看到她的回复后，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原来，她的能力不只是带来贪婪和觊觎，也能够走出另外一条光明大道。
“以后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就好。”
“我真的很开心能够帮上忙。”
乔薇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底升腾的愧疚，指尖微微颤抖地打下了一个字：“好。”
“乔薇姐姐快去忙吧，我要去吃午饭了，拜拜~~”
池安心情甚好地退出了聊天界面，熟练地点开了外卖软件。
周围一圈的外卖都被她吃的差不多了，她看着店铺里那些诱人的图片，没有一点食欲。
“要不，出去吃？”她抬起头，看了看外面仿佛能把人晒化的阳光，默默低下了头：外卖也没什么不好。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池安放下手机，快步走到了门前，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令她迫不及待开门原因，不止是人，更是那人手中拿着的保温盒。
没有想到佳书姐姐走了以后，她还能接着接受隔壁的投喂。
“苏茭哥哥好。”她打开门，露出了一个无比乖巧的微笑。
“安安。”苏茭看到她后，眼神柔和，“要尝一下我的手艺吗？”
他举起了手中的保温盒，声音清澈。
“要。”池安使劲地点了点头，谁也能看出她对保温盒里食物的期待。
苏茭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捧场，笑着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谢谢。”池安接过保温盒的手势有点着急，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不礼貌，反而觉得她活泼可爱。
“过两天，我就要从这里搬走了。”苏茭伸出手，做了一个自己早就想做的动作，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池安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搬走？”
“为什么，是住的不舒服吗？”
苏茭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对于之前的他而言，这个地方已经很好了，但是现在来看，这个小区的治安已经不适合他了。
现在网上已经有了一些关注他私生活的人，这个住址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扒出来。
那个时候，不仅是他的生活，这个小区，这栋楼上的住户可能都会受到打扰。
“这里很好。”他放下手，眼中带着淡淡的不舍，“可是现在不太适合我。”
他明明只和池安见了几面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离别时，他尤为不舍。
或许是她太过乖巧，又或许是她满足了自己对未来女儿的期待，亦或者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她的眼神依旧澄澈。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忍不住的放松。
池安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这时她已经想起来现在苏茭的热度。
如果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话，应该会给他带来很多困扰吧。
她本来灵动狡黠的眼中慢慢染上一抹黯色。
佳书姐姐走了，现在这个新的邻居也要走了，她真的有点舍不得。
苏茭看到她眼中的失落，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还是个孩子，还没有习惯离别。
“所以，安安，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池安蓦然抬起了头：“可以吗？”
“只要你同意。”
“我当然同意！”她小跑着来到书房，一边跑一边喊道，“你等我拿个手机。”
一来一回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她兴冲冲地把手机递到他的身前：“来了来了。”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池安眼中的失落少了一些。
“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苏茭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神色柔和。
他知道时间和距离会让他们两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想要留住这份只见了几面的友情。
“我会的！”池安踮起脚尖，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苏茭哥哥能够唱出更多更好听的歌曲，前程似锦。”
“谢谢。”苏茭又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这次用的力气更大了一些，“也希望安安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就借你吉言了。”池安低下头，从他手中救回了被揉乱的发型，声音清脆。
金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是想见面的话，最多也不多几个小时的车程。
另一边，乔薇看了许久池安发过来的图片，然后一个一个转给了当事人。
等轮到陆青川时，她的手顿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不应该只有自己接受这种愧疚和谴责。
正好陆青川现在正在办公室里，于是她一脸平静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前，敲响了门。
“陆队。”进门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迁怒了，可是来都来了，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我来给您送礼物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陆青川那张q版的小人图像，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人民群众让我转交的谢意。”
“嚯，挺好看的啊，”陆青川拿起了她的手机，看着手机上那个特点明显的人物以及周边的几个大字，挑了挑眉，“这个字，真不赖。”
“一身正气，为国为民。”他伸手摸了摸鼻尖，“这几个字，我可不敢当。”
他熟练地把这张图片转发给了自己，随口问道，“这是谁的大作？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池安。”乔薇声音漠然地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后，陆青川欣赏图片的眼睛霎时顿住了，图片上的八个字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讽刺。
他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神情，语气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真是客气了，明明应该我们谢谢她才对。”
乔薇叹了口气，把手机从他手中抽了回来：“感谢我已经传达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听到关门声后，陆青川抬起头，沉默地把刚才临时放到文件下的报告拿出来。
他需要在和池安交涉之前，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容整理成册，方便交给上级查阅，也能够在池安陈述自己能力时有一个参考。
他看着一上午只写了寥寥几个字的报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刑警队里的警力根本不足以监视或者是保护池安，池安每天都会和人产生接触，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防范。
每天接触的这么多人，时间长了，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对突然来到的运气产生怀疑，想要追根溯源。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了她的能力，哪怕只有了一点的坏心思，那后果将无法预料，池安的安全也没有办法保证。
所以，交给上级处理是最好的方式。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完善手中的报告，等到下周一，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但是写自己不喜欢写的东西时，思维总是会跳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陆青川看着报告上写的几个字，忽然想起了这两天缉毒队队长的反常，他和他都特别喜欢吃鱼，每次吃饭时，阿姨总会和他感叹一句，说最好的那条被傅明挑走了。
可是最近这两天，阿姨再也没说过这句话，是最近傅明他换口味了？
应该不是，他都爱吃鱼爱吃了这么多年了。
刑警的思维联系能力比较强，他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缉毒大队里这两天神出鬼没的队员们，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缉毒组最近说不定有大动作。
收回思绪时，他忽然发现这张报告被他画满了线条。
他抿紧嘴唇，把这张纸塞到了自从搬过来就没用过几次的碎纸机器里。
不得不说，陆青川作为刑警的知觉确实很准。
凌晨一点左右的时间，市分局的指挥室里灯火通明。
“距离约定的交接时间还有四分三十秒，视野范围内还是没有看到交接人的踪迹。”
“003号注意隐蔽，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收到。”
三天前，他们收到了卧底‘猎狐’传过来的消息，说今天凌晨一点，在兰卿公馆有一个大型毒品交易，一直处于人后，警察们没有一点了解的东南地区毒枭也会参加。
这次交易的地点很奇怪，兰卿公馆人来人往，监控密布，在这里交易显然不符合毒贩小心谨慎的心理。
但是经过这两天警方的暗访查证，发现兰卿公馆最近的监控和人员往来确实有些不以探查的异常。
如果在兰卿公馆发生冲突，那可能会危害到附近客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所以在这一层走廊上走动的服务生和偶尔出来透气的客人，大都是便衣警察。
傅明坐在指挥室里，眼神凌厉地看着队员们传过来的实时录像，身后还有局长秦勇毅坐镇，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十二点五十八分的时候，走廊尽头终于走来了几个人影，大摇大摆，没有一丝遮掩地走进了他们盯着的那个房间。
于此同时，技术部门人员迅速把视频里的几个人影进行解析，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这几个人的相关资料。
傅明认真地看着屏幕，不放过一点异常：“全体人员，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行动，顺利的不可思议，居然连交火都没有。
明明是一件应该开心的事情，傅明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对劲。
很快，一旁分析视频人物影像的技术人员沉声开口：“经过比对，视频中的人物分别是江元盛、秦骁远……”
这几个人都是金市豪门子弟，因为都有过不大不小的违规案件，局里有他们的身份信息，所以才能这么快确定身份。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不可能是今天的任务对象。
“把他们带回去，问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傅明身上的气压低的不可思议，“剩下的成员带着民警以扫黄打非的名义，突击这个会馆的所有包厢。”
简单地交代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额角出一滴汗缓缓坠落，向来以冷静从容出名的他，声音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联系……”
“联系一下猎狐的线人，看看能不能确定他现在的情况。”秦勇毅从座位上站起身，神情凝重。
显而易见，今天的交易就是一个陷阱，针对的人也不是警察，那就只能是……
“该死！”他伸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指挥台，“现在有联系猎狐的方式吗？伪装成境外诈骗人员给他打个电话。”
“傅明！”秦勇毅厉声呵斥道，“不能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人找到！”
猎狐在东南毒品交易里待了三年，三年里递过来无数条毒贩的消息，协助警方一共截获了超过三十多千克毒品，帮助警方更新了三次市场上的新型毒品数据。
他身上功勋累累，是国家的英雄，也是人民的英雄。
万一他真的被毒枭发现……
作为缉毒警察，他们都见到过卧底被发现时的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打开地图，搜寻猎狐身上带的定位装置……”傅明深吸一口气，稳住不断颤抖的手：秦局说的没错，他现在不能乱。
“线人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联系上猎狐。”
“定位装置没有被打开，地图上没有任何反应。”
……
听着周围人向他的报告，傅明的心沉入谷底：猎狐真的出事了。
“联系分局其他警种，在全市范围内搜救猎狐。”秦勇毅攥紧双手，眼中是让人不可直视的严肃和坚决。
不管怎么样，他们必须拼尽全力，把他们的英雄救出来。
“所有行动人员听令，现在一共掌握毒枭毒品交易联络点三个，其中或许有卧底‘猎狐’的踪迹，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卧底的安全。”
“如果没有发现猎狐的踪迹，就以毁灭联络点作为任务，一定要快。”
他们现在，是在与时间抢命。
这次猎狐被发现，连一句讯息都没有来得及发给他们，这说明毒枭早在一开始就把他控制住了。
他们没有一点消息，现在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找人。
作为刑警，陆青川的手机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开过静音了。
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后，黑夜中，他的双眼亮的吓人，还没有等铃声响第二声，他就已经接起了电话。
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飞速套好了衣服。
“现在有卧底的任何位置消息吗？”听完手机里交代后，他沉声问道。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把金市翻个遍，也必须找到猎狐！”手机里秦勇毅的声音坚决而沉重。
陆青川用力地攥着手机，在刚成为刑警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一次经历。
那次也是一个警方卧底，因为被线人出卖，被毒贩发觉。
整个金市的警察搜了一晚上，最后在一个垃圾场旁边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体上满身都是伤痕，甚至看不到一处好肉，十根手指被切掉了六根，剩下四个要掉不掉地挂在手上。
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浸透，这是毒贩的警告，更是对警察这个职业的挑衅。
从那以后，那个场景，成为了很多警察努力和拼命的源头。
“现在距离卧底被发现，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明明知道不该问，即使问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他仍然问出了口。
“距离毒贩确认猎狐是卧底，已经过了五分钟。”
听到这个消息后，陆青川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庆幸还是痛苦？
庆幸现在猎狐应该还活着，痛苦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毁灭。
毒贩一向喜欢折磨人，这是坏事，但是只要足够快速的找到人，人就还能活着。
可是怎么找？他从电话里就能听出秦局现在对猎狐的位置信息一无所知。
金市那么大，就算有怀疑地点，一个一个去搜，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
如果运气好的话……对了，运气！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秦局，我申请让一个人进入指挥室，我会把申请报告和申请原因以书面的形式发给您。”他语速很快，说完后不等对面回答，就挂断了通话。
他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呆呆地愣了两秒，随后，他使劲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时候他犹豫的时间，可能就是插在战友身上的刀。
安安，对不起，可能等不到下周一了。
他闭上眼睛，沉默地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