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幻境第一重
“苍南境--修仙第一门，大招弟子的机会十年才有一次，不来的才是傻子呢。”瘦长少年咬着一条草梗，兴奋地同人聊天。
衣着不菲的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讥诮笑了笑，“不过就你这小身板儿，能爬上山门去吗？”
瘦长少年脾气爆，说话突然蹦出点口音，怒喝：“你瞧不起谁呢，是不是想挨锤？”
“哎，别别，都是来拜师的，力气留在后头。”
一边抱着根粗树枝的人赶忙来和稀泥。
他们这才打住怒火，谁也不愿搭理地坐到草地上。
过了良久，瘦长少年颇不情愿撇撇嘴，指着远处躺倒的一个人，“还说我呢，那儿不是还有个。看着还是个姑娘吧？”
那人倒在草垛上，身上的粗布衣服剌开几道口子，也不知是原来就有呢，还是掉进幻境的时候势头不好，划破了。
不过露出来的皮肤莹白如珠，倒像朵娇养的富贵花。
她似乎一直在睡，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少人都以为是早死了，没敢靠近，怕沾染晦气。
毕竟后头还有好些难关要过，最讲究的就是气运--也叫机缘。
胖子和抱树枝的那个都顺着看过去，却见那半死不活的姑娘突然“诈尸”似的，一屁股坐了起来，头上还沾了几根稻草。
一时吓得瞠目结舌，半晌才会回过气来。
原来没死。
温柚也以为自己死了，甚至还记得自毁魂魄时识海破碎的感觉。
真他娘疼。
但她不仅还有意识，而且之前的伤痛都没了。
她仿佛睡了很久，以前在地牢都没这么久过。
主要是地牢里连苍蝇都没有，现在却十足聒噪，像有一万只知了在她耳边吊嗓子。
唱得鬼哭神嚎，想打人的那种。
她忍不下去，睁眼坐了起来，因为睡得太久，动作有些呆滞，钝钝地望着那三只知了。
一只瘦长，一只胖，还有一只不太聪明。
她暗暗叹气，死后的世界还真是丰富。
被目光波及的三只“知了”，只觉得脚心一凉，被鬼挠了一下似的，差点没哭出来。
那女鬼现在还在看着他们，一眨不眨的。
甚至叹了口气。
“”
胖子捅了旁边的人一下，颤颤巍巍地说：“大哥，你去和那位女鬼，不是，那位姑娘说一声，有啥需要直接说就好，不用这么看着。”
他眼珠子滴流转了两圈，忍痛解下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过去。
如果这次成功上山，以后也用不着银钱了，没了就没了吧。
瘦长少年兜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心说我他娘难道就敢了？
破釜沉舟地回过头，发现草垛上的人儿早就没看他们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
温柚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再环顾四周，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目之所及皆是黑绿色的草地和硕大的稻草垛，平坦，荒芜，看不到尽头。天地线差不多混在一起，乌云压得很低，几乎要跌到地上。
胸口仿佛压着块石头，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里有十几个人，男女老少不一，，一部分坐在草地上休息，一部分无头苍蝇似的找着什么。
这场面
“喝口水吧。”面前乍然出现一碗水，她顺着黑乎乎的手抬头，看见一个面皮黝黑，眼睛像大颗黑葡萄一样的姑娘。
她思考着死鬼能不能喝水，下意识舔了下干涸起皮的嘴唇，毅然决然接过水碗，干了一口。
“多谢。”这只礼貌鬼立刻发现自己的嗓音不太对。
又生又嫩，可能是长时间没喝水，还破了个音，但大体是脆亮的。
啧--
她百岁高龄老人竟然还有把好嗓子。
接碗时难免和对方的手指擦过，黑姑娘表情凝滞，蹲在她身边，偏头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她抿唇笑了笑，大概是死得比较透吧。
想继续把这碗水干完，映着昏暗的天光，她看见自己的倒影。
乱如鸡窝的头发，脏兮兮、瘦巴巴的脸架子，五官倒是生的好，但根本掩盖不住浑身邋遢鲁莽的气质。
她呼吸一顿。
这谁？
怔愣之后，猛地打开了记忆阀门。
难怪说这么熟悉，这不是百年之前她上苍南山的样子嘛！
苍南境是当世修仙第一门，名望和资源在仙门百家中一骑绝尘，掌境与几位长老个个修为深厚。尤其是执剑长老，修得仙身，五百年前参与天魔之战，传说他所向披靡，连天神都要逊色三分，至今仍是仙界第一人。
苍南境中灵气充沛，奇珍异宝、稀世秘籍无数，但最让世人敬佩的，是苍南历代掌境宽阔无边的胸怀。前来拜师者，只要闯过山前幻境，无论资质好坏，他都会收入门中。而那些已有师门，或只是向往苍南修习之法的，他也毫不推拒，妥帖安排居所，以待来人。
曾几何时，有仙门尊者担心苍南境如此开放，迟早有一天会流失密学，灵气枯竭。
结果事实证明，苍南境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声望越来越高，盘踞修仙第一门数百年不倒，且有不断壮大的可能。
世人皆对修仙满怀期望，更以拜入苍南为至高荣耀。
于是入山之人愈来愈多，境中反复扩充而已难以容纳，只好将大招弟子的间隔从五年一度改为十年一度，并增加下山历练之机。
他们现在身处的，便是上山幻境第一重。
所谓幻境，其实不过是考验机缘。
从山脚探到境门，便可进入第一重幻境，这里无风无波，没有危险，但是只有进入下一幻境和退出山脚两个门。12个时辰内找不到入门，便会被送回山脚，再不能入。
至于进出之门，谁也猜不准会是什么东西。
苍南有两绝--剑道和术法，幻境便是用术法造的，开门的钥匙是一切附有苍南灵纹的东西，有时候是树干，有时候是石碑，更多时候是树上的果子。
要是谁被出门的果子砸中了，那只能说你与仙道无缘。
快回家吃饭吧。
苍南境，就是这么无聊，且恶趣味。
还是祖传的。
至于她为何没死成？
温柚知道三界六道之外，还有无数个须弥世界，人死后若没有轮回，要么化作孤魂野鬼，要么旋转于须弥世界。
可她都自毁魂魄了呀，按理来说，应该连渣都不剩才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然凉了点，但确实是个活人。
咦--
吓鬼哦。
心绪不定地喝完水，把碗还给黑姑娘，“说起来，你怎么随身带个碗？”
然后眼瞧着黑姑娘小黑手一翻，水碗凭空消失，就像不存在过。
--识海取物。
修仙者炼体锻经，练的便是灵体，通经之后，便能感应到灵体内一能自由出入的空间，叫识海。识海大小依据修仙者的修为高低而定，刚通经的人，识海只有一个盒子大，最终能有多大，没有人能说得准。
温柚前世的识海已经有了一座小屋，外带一块小药圃。
但是眼下，连还没拜入山门的小姑娘都有识海了吗？
她默默探了探体内，什么也感受不到。
“”
谢谢，有被打击到。
她修为聊胜于无。
黑姑娘见她一脸挫败，伸手在她乱糟糟的头顶摸了一把，安慰道：“这是识海取物，要是你能拜入苍南，很快就会了。”
温柚呆呆地点了点头。
进入苍南境后不久，便有受洗会，能在灵泉中洗精换髓，自然也有炼体通经的功效。
看来黑姑娘很了解啊。
那些寻找入门的人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坐下来休息，脸上挂着失望。
温柚想起什么，在四处找了找，最后半蹲起身看着自己躺的草垛，黑白分明的眸子定了许久。
黑姑娘被她吓了一跳，半站起身，手撑着膝盖，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说完便自动闭嘴了，来这里的人还能找什么。
入门呗。
可
这里的草垛不知道有多少个，每个都长得差不多，况且她们都在这里躺了这么久，要能发现，早就进去了。
“我们进入幻境多久了？”温柚问。
黑姑娘想了想，“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在了，算起来，可能八九个时辰了吧。”
这么久了。
温柚微微惊愕，“还没有人找到吗？”
黑姑娘摇头，“根本没有找到石碑、木牌什么的。”
温柚：“”
“谁说一定会是石碑或木牌？”
“山下历练的人说的，他们那时候就是个墓碑。
“……”
难怪黑姑娘懂这么多，原来是与下山历练的弟子有过接触。
温柚无声地笑了笑。
姑娘，还是天真了。
他们那只是运气好。
你永远也猜不到有苍南灵纹的会是什么东西。
她开始徒手扒草垛，黑姑娘不明就里，但看她那么辛苦，也上来帮忙。
不远处的瘦长少年被他们吸引，一脸狐疑地挑眉，“她们不会以为自己睡在入门上了吧？”
难道灵纹在一根草上？
他还真不知道，心底惊撼，赶紧吐了嘴里的草梗，又捡起来看了个仔细，没有啊。
胖子被这一通举动逗笑，“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哪有入门是一根草的。再说，这里草垛子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
他抱着胖胳膊，兴味盎然地看戏。
抱树枝的默默检查了自己的树枝，失望地叹气，“我倒是希望她们找到，不然没多久我们就要出去了。”
此话一出，大半个人群都安静了。
至多还有三个时辰，再找不到，他们都得回家吃饭。
再等十年的话，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这个少年意气。
正要垂头丧气，就听一声喜不自禁的高呼。
“啊，这里真的有东西！”
黑姑娘拍手叫好，与温柚一起将埋在草垛里的东西挖了出来。
众人快步跑过去，眼睛瞪成了拨浪鼓。
“这就是苍南灵纹？”
“这就是入门？”
“也可能是出门。”
“可它为什么是个--”
玉米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