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光辉
首先,要让纪浮桥知道,她现在处境危险,有很多人想杀她。
紧接着,在关键时刻,要及时出现,杀敌、救主、表忠心。
月不挽勾唇一笑。
她现在就站在暗门大殿之前,轻脚踏入,两旁侍卫躬身颔首,并无人询问阻拦。
进得大殿,月不挽立刻换了一副神色,“咚”得一声扑倒在地。
“门主,月不挽有事急禀!”她装出呼吸急促,却强自镇定的模样,眼神示意左右。
纪浮桥也不急,轻抚了步摇,铃铛作响。
她稳坐于大殿主位之上,缓缓开口道:“月不挽,何事使你如此慌张啊?”说罢让左右侍从都退下了。
“门主,”月不挽沉着应答,“有人欲图陷害您。”
“哦?说来听听。”
“门主也知道,在明月殿,无人不知血染烟罗的威名,却不是人人都将那人放在眼里。”月不挽没有指名道姓,但她相信纪浮桥听得懂。
承厌的殿主之位有名无实,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纪浮桥眼含欣赏,微微勾唇示意她说下去。
月不挽继续道:“现在有人想让他死。而且……”她顿了顿,“欲图借我之手。”
“谁都知道,我月不挽是您的人,此事若从表面看起来是想嫁祸于我,但细思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门主您!”
纪浮桥笑着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她看着月不挽,似乎看透了此人心中所想,“放心吧,你对我尚有用处,本殿自然不会弃你不顾。”
月不挽本来也说的是实情。无论纪浮桥相不相信,这世事半真半假,在心中播下一粒种子,有时候说不准会有奇效。
这些话,点到为止。
“您如同一棵大树,而属下只是其中的一片叶子,倘若您的地位不稳,属下也不会好过。”月不挽道,“所以,属下希望您的地位越来越高,斩下所以阻挡您前进的人,这样一来,才会枝繁叶茂。”
纪浮桥笑而不语,却也没有怒色,当是不厌烦她的话。
没有人不喜欢奉承,哪怕只是假话。
况且,这不是假话,倘若在暗门没有纪浮桥,月不挽也许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但如果时机成熟,月不挽不介意自己变作那棵大树。
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她仍旧是一片渺小的树叶,需要依附着树根而存活。
否则外面风雨大作,将如何面对呢?
“属下告退。”
果然,不出几日,就传来了承厌的死讯。
他的死震惊了整个生死城,作为一个引子,让所有人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据说他的死状很惨,但夜无寻并没有心情去追查。在生死城这个地界,死亡,仅仅代表着你没能力活着。
没有人会对他的悲剧感到怜悯,弱肉强食。
月不挽心中冷笑,也是西柔和她背后之人高估了承厌之死所带来的影响,他的死只让大家担忧未来的局势动向,人人自危。
谁又会在乎可怜的明月殿主是谁杀的?
这又不是外界,莫非杀人凶手还需得到惩罚不成?
痴人说梦。
而这反而是好事,因为在这个地方,你越是凶残,越是惹人惧怕。
他人越是惧怕,你的地位就会越高,过得也就越好。
又有什么所谓呢?
戴着凶残的面具,亦行凶恶之事。
当年流浪颠簸,辗转各地的月不挽,也曾心灰意冷地想:去哪都行吧,只要有个容身之地。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所谓阵营,对错与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这世间有许多事,实在令人很悲伤。
但我们无从改变,每一个人,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让自己所爱的人,过得好。
只是不想再过那种为人欺压、践踏、□□的生活了,不想再过那种吃饱了上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的生活了。不想再……
是的,她月不挽走到如今,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了。
那种滋味,被人所轻蔑、随意碾压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啊。
倘若她如同夜无寻一般,有着强大的力量。
师父,或许便不用死了。
怪只怪,自己当时太年幼。
经历了那么多,无论处在什么位置,月不挽意识到,她必须忍受些什么事,这样或者那样。
在底层的时候,便要忍受最低的生活压力。
而随着有一个地方容纳了自己,便要付出相对应的东西,作为交换。
她慢慢变得光鲜亮丽,像是生死城暗门中一个骤然闪耀的星芒,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并且,忌惮。
羡慕、嫉妒、被他人视为眼中钉。
月不挽感受得到,这一切。
但她享受其中,因为万事皆有因果。
这一路太多太多鲜血铺路,没有一个人的背后,是干净的。
位置越高,所承担的也就越多。
她失去的太多,而今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
所以……
继续前行吧。
即使未来多风雨。
哪怕还要被生活折断多次,反复锤炼。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她坚定望着前方。
前方是无数台阶,通往着最高的路。
在这之前,她不能死。
那路的尽头是什么呢?等待着的是什么?
无人知晓。
但她要去,无论如何也要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纵然万劫不复,也要抵达彼方。
这是独属于她的偏执。
后来,纪浮桥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明月殿主。
西柔或是她背后之人的诡计自然没能得逞。可喜可贺的是,月不挽非但没被拉下水,甚至还被提拔成为了暗门之主。
继承纪浮桥的位置,在暗门是何等的光辉。
暗门二十杀手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人不艳羡她。
月不挽也迎来了自己一生中,第一段可以称作是辉煌的时光。
所有人见到她都是毕恭毕,不敢有所轻蔑。谁不知道,她现在是纪浮桥手下一等一的红人呢。
甚至更超越了从前的“惊”。
再次见到西柔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圆之夜。
她脖颈上皆是狰狞的鞭痕,尽管努力地想要遮挡,依然无济于事,那人这次下手是真狠。
月不挽无意羞辱于她,却也没心情跟这种人说话,径直走过,却被西柔叫住。
“月不挽!”
她语声含恨,像是压抑着绵长的怒火,“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得意极了?”
西柔像是失了控一般冲过来,晃着月不挽的肩,十指就快要嵌入她肩头的肌肤。
月不挽有些嫌弃地略皱了皱眉头,动了内力将西柔震开,女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几米开外。
只见月不挽居高临下,轻声道:“西柔,知道吗?”她微微一笑,却像个死神一般,那言语仿佛化为实质的利剑,
“你早该死了。”
西柔不再妖娆妩媚,也不再挂着盈盈的笑脸。她此刻神情扭曲,狰狞又可怖。
月不挽当初差点死在了此人手上。
即使回来,也是九死一生。
又凭何要以德报怨?
月不挽蹲下来,凑近她,饶有兴味道:“来,告诉我,谁是你背后之人?”
见西柔不说话,她又呵呵笑出了声,像是漆黑夜空中生出的鬼魅。
“不说啊?也可以。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西柔脆弱的身躯在发着抖,竟然觉得眼前的月不挽像是魔尊一样可怕,死亡的气息在萦绕,好似一个无底深渊,稍有忤逆,只会瞬间将人吞噬。
尸骨无存。
“我……”西柔张了张口,“我、我说。”
月不挽笑:“来,求我饶了你。”
西柔面色苍白,那双平日里总是很娇艳的樱桃小嘴没有丝毫血色,那表情好似下一刻就会被气的吐血。
在西柔看起来终于要开口求饶时,月不挽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没兴趣听你说什么饶命的话,况且你说了,以为我便会饶了你吗?”
她笑了,笑得清脆又好听。
听在西柔耳里,却如同死神在靠近,最残忍的鬼魅,也不过如此。
她眼里渐渐露出绝望,失了往日的风采。
很少有人会这样笑,难以形容,那是天生的杀神。
月不挽伸出手去,狠狠掐着西柔脆弱的脖颈,就像拎着一只小鸡。
只要轻轻一拧,就会断了。
然后源源不断的血会流出来,淌了一地。
“……”月不挽深吸口气,意识到这力量对自己的侵蚀许是愈来愈深了。
她渴望着鲜血。
月不挽松了松手,没有让西柔断气。
那人此时脆弱又可怜,一张漂亮的小脸憋出了青紫,月不挽故意在她伤口处流连。
西柔惨叫出声,划过寂静的夜空,格外凄厉。
“说啊,”月不挽道,“是谁给赐你的伤口呢?真狠心哪……”她叹了口气,仿佛很是惋惜,“这么一个美人儿,也下得去手。”
说罢勾唇一笑,意味深长。
“……”西柔很是害怕,她从未如同今日一般恐惧,月不挽此刻,比长明更加可怕。
或许是她看错了人。
也跟错了人。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说啊,说了我就不杀你呀。”月不挽道。
可她的语气却是,你猜我杀不杀你?
西柔闭了闭眼,一滴泪滑落下来,此刻苍白又无力。
罢了,长明,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
刚开始还只是哄着她、诱着她、安抚着她。
西柔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故而也从不在意他不断地玩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死去的十多个少女……
她从不在乎。
哪知道后来长明便逐渐本性暴露,稍后不顺便殴打她,根本不把她当作人看。
西柔渐渐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仅有利用,从来便没有爱。
亦没有所谓的不同。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如此。
生死城的人只知道,长明残暴,好女色。却少有人亲眼见识过,此人的狼子野心。
他不仅想做一殿之主。
多年来,长明一步一步去布局,暗中采取行动,都是为了逐渐蚕食其余二殿的力量。
吞并他们,收为己用。
不难看出,如果有朝一日,他拥有了超越魔尊的力量,也一定会将魔尊踩在脚下。
虽然,这本就是生死城奉行的原则。
当西柔醒悟过来,已经被人手里握有把柄。想活着,就必须一直做下去。
时青不会放过她。纪浮桥也不会。
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她。
她自诩聪明过人,走到这一步,真可笑啊……
“我没有别的可说,月不挽……”西柔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小心长明吧。”
其实月不挽心中早已猜到了。
只是听到她亲口说出,就更加确信。
那晚,风摇草数,明月高悬。
一个女子的生命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