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残忍
第三十九章残忍
哪有什么小情郎?
呃,她月不挽倒是真不介意有那么几个。
“属下有幸得见尊上容颜,只觉天下男子尽皆失色。”月不挽虽然心下无奈,但还是无比真诚地夸赞道,“还望尊上饶我小命。”实在不行,就饶了那枚可怜的魔血丹吧。
夜无寻好像难得地抿唇憋了一下,然后应该是没憋住,笑得更厉害了。
月不挽纳闷儿,果然是猫玩老鼠呢吧?
不过好想告诉夜无寻,他每次笑起来都好恐怖,像是会死人。
等等……的确会死人的吧?
“滚出去。”夜无寻突然收了笑意,言简意赅道,就好像他刚才本来就一点也不想笑。
月不挽心下一喜,这不巧了么?
她正想滚出去,滚得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是!”月不挽一不小心没有控制住上扬的嘴角,就连眼里都是窃喜,她微一鞠躬道,“多谢尊上!属下这就滚!”只是今日还没探寻到神剑踪迹,不过已经有些线索了,搞清楚些再来不迟。
正当她忍着肩上疼痛撑臂上岸,转身要走时,夜无寻的声音却又在身后响起。
“站住。”
月不挽只好回身,状似不经意地用手挡住了腰间玉佩。夜无寻睨了眼那处,道:“本尊叫你滚,你好像很高兴?”
“呃,没有的事。”月不挽解释道,“只是……只是……”只是什么?救命,要编不出来了。
“你以为自己是在写文章呢?斟字酌句的?”夜无寻嗤道,又嘲弄般瞟了眼月不挽努力遮挡着的玉佩,“捂着干什么?早看见了。”
月不挽快气死了,为什么这个魔鬼就是不放她走?
而且还总是盯着这枚玉佩,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夜无寻多看。
最重要的是,那人说恩赐神剑是被夜无寻夺走的,她真怕被夜无寻看出点什么。
失策了,是应该放在里衣的。
“既然这么高兴,就滚着回去。”夜无寻无情地说道。
方才他只觉得这玉佩有些熟悉,还以为是街头常见的款式而已,却不想并非如此。
这玉佩,是那小子的。
真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月不挽肩上有伤,还真是万般不愿。
不过,夜无寻说这话时,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是真的要让她滚,脸贴地面的那种滚。
她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是真有些不高兴了,夜无寻果然是个魔鬼,竟然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心里在想着,怎么将我大卸八块么?”
“……”他是会读心术吗?
月不挽一言不发,干脆利落地拧了拧衣服上里的水,当下就躺在地上,准备开始滚。“魔君您看好了,属下要开始滚了。”
夜无寻勾出一个狰狞的笑,似他在死生殿上手握大权时一般,也同样似他轻弹手指取人性命时一般。“尊上也不叫了?我说了,不许……”他还没说完,月不挽自作主张地开始滚了。
她肩伤拉扯着裂开,鲜血浸透了素白衣衫。
好痛……真的好痛啊……
可月不挽似是赌气一般强撑着,这也怪不得她,这么多年来,除了撑着,还能做什么呢?
她是蚍蜉,夜无寻就是大树;她是螳臂,夜无寻就是马车。
真可笑,她小小的月不挽,能做什么呢?
被人踩在脚下,她只能被人踩在脚下!真是受够了。
地上的枯枝与石块硌在身上很难受,像是处心积虑,要把她弄得遍体鳞伤。
师父走后,踏遍这人世间,可有一处是柔软的?
可有一处,能够让她短暂的停留一刻?可有何事,能令她快乐几分?
快乐太少,而痛总如暴雨,剧烈又不肯停下。
相聚无期,离别经年。
月不挽独自挣扎过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正如此刻,身受摧残,千疮百孔。
忍痛滚了几圈,知道已然离夜无寻远了,月不挽才感到一丝微弱的开心。
她心中冷笑,既然老魔头看不见我,那也不必再滚了,我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休息。
她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可支撑着身体的一只手却拉扯着肩头旧伤。
若是寻常剑伤倒也无妨,只是那日受刑,确实是很重的伤,如今回来没有特意处理它,或许还化脓了。
剧烈的疼痛使月不挽眼里溢满了生理产生的泪水。
她只得暂时躺在地上,不由地更加记恨夜无寻了,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
“算了,”她想道,“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于是月不挽忍着剧烈的疼痛,继续试图撑起身来。她撑起些许,又无力地倒下,再次撑起些许,又再次无力倒下。
在尝试了许多次以后,她终于撑起了半边身子,脚下用力,正要就势站起来。
可她看见了一双踏着黑色高靴的脚,月不挽实在想爆粗口。
显而易见,来者是夜无寻。
杀千刀的魔君夜无寻轻抬黑靴,对着月不挽的腿就是一脚。
好家伙,可怜的月不挽又躺了下去,还多滚了一圈。
只听夜无寻咬牙切齿道:“本尊让你起来了?嗯?”
月不挽胸脯起伏,暗骂一句,忍着气好歹没发作,只是就着方才惯性滚的那姿势,躺在地上没动。
一是因为不想动,二是因为……她实在是精疲力尽了。
到底要怎样?非要她今天死在这夜无寻才会满意么?
夜无寻见她不答,是想在地上装死,便抬脚踩在月不挽背上,逐字逐句、恶狠狠道:“本尊叫你滚,你就得滚个够。”
“……”可是她滚不动了呀,甚至连气也不想出了。
死了吧,一了百了。
空气寂静了很久,夜无寻见她没有反应,便又踹了她一脚,这次用了些力气,竟然还挟着少许黑雾。“喜欢滚是不是!?”他咬牙切齿,似乎很是生气。
月不挽被他一脚踹地滑动了好几米,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脸上也蹭破了皮。
可是夜无寻不依不饶,他飞身过来,周身都是慑人的气息。这个魔鬼,像是被激怒了。
他紧接着又一脚踹向月不挽,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余地。
“我叫你喜欢滚!”
“……”
“我叫你喜欢滚!”
“我叫你喜欢滚……喜欢滚!”
夜无寻像是疯了一样,紧追不舍,不停地踢踹在月不挽身上。到达出口处,通往死生殿内室的石门时,月不挽浑身是血,早已经昏了过去。
“……”
石门发出声响,机关开了。
死生殿的烛火明灭,透出丝丝脆弱闪烁着的亮光。
夜无寻喘息未定,这一路踹过来,也有些累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月不挽,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夜无寻沉默着,不由想起了那个暴雨的夜。
他与兄长夜澜并非一母所生,从小备受冷落,很多年以后才被当时的魔君,也就是自己的亲身父亲所承认,带回万魔窟。
那个时候还没有生死城,魔族地位也远不如今日。
天魔神的觉醒之力,是来自先代纯种魔,本是由夜澜继承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如此重视夜澜,而对于他,便像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垃圾,看都不会看一眼。
真讨厌这种感觉啊……
所以,没有人知道,就在那个夜里,他将夜澜的心脏吞吃入腹,居然继承了觉醒之力。
这大概是缘于魔族的本性,残忍嗜血。那时夜无寻便认为,老魔王为当时的妖皇压制,不过是废物一个!
只有他才是魔族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他,才能让魔族强大起来!
最终,老魔王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生死城拔地而起。
夜无寻缓了缓,终于蹲下身来,用双手托起月不挽,像拖着一具被遗弃的尸体似的,将她拖进了石门内。
这里是死生殿,夜无寻的住处。
他安静下来,似是在努力调整体内魔气,喃喃道:“天魔神的力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所谓天魔神之力,来自远古的纯种魔,掌握着魔界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
但即使是魔族,也少有人知道,继承此力量的人,随着功力愈发精进,则会越陷越深,变得情绪暴戾,不由控制。
夜无寻每夜都回来淬魂冰潭中浸泡几个时辰,一是为了保持功力,二则是为了稳定情绪。
然而这水潭之于第二点,用处并不大,虽然可以让体内力量更加平稳,却无法抚平心中的暴躁。
他轻抬起脚来,只是动作稍微放轻了些,将月不挽的身子翻了过来。又皱眉蹲下,手指并拢去探月不挽的呼吸。
还好,还活着。
不然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这么好的试验品?
魔血丹……可是他忍着剜心之痛才做出来的啊。
“你又能走到什么地步呢,月不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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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不挽醒来时在自己的屋子里,可想而知,她已然错过了今天的早会。
她感觉到自己全身漫延的酸痛感,以及轻微翻身就能感觉到腿部的刺痛,但这些都不值一提,因为最痛的还是肩头旧伤。
好在她身上的伤都不在要害,不知是碰巧还是故意留有余地,看来夜无寻并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但月不挽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错过了早会,她何时能够取代白虹的位置?
本来是准备昨晚回去,便找一下暗门主商量的,但现在一切的计划都破灭了。
离开之前,暗门主虽则许了诺,但如今说不定早抛在了脑后,月不挽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因为她无比地需要一个位置,一个实实在在的权力,不再被人看不起。
不再……让跟着自己的人,被人轻视。
床边放着一碗温热的药,雨今睡在一把简陋的椅子上,小脸风尘仆仆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想必是昨夜急忙赶来,照顾了她很久,也没怎么睡好。
月不挽心下有些难受,果然还是……又让她担心了。
试图挪动了些许身子,月不挽想要坐起身来,但肩头的伤好像更加严重了,她只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天花板。
可恶!!
月不挽咬牙切齿地想着夜无寻。
有朝一日我有能力了,一定宰了这个杀千刀的!
本来大部分是处于好奇,还有对那个人的感激,月不挽才会去尝试着寻找恩赐剑。
当然,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突破机缘寻找出路。
但现在,她从未有任何一刻这么地想得到神剑。
“得恩赐者,无敌于天下。”倘若是真的。
到那时,夜无寻又算什么东西?就是踏平魔界……也未尝不可。
心中的执念又深了一分,月不挽瞪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恨恨地想道:夜、无、寻,你欺人太甚!
昨夜除了她和夜无寻,再无另一人在场,看来夜无寻还知道把她送过来,着人照顾。
但是月不挽却一丝一毫的感激都没有了,即使夜无寻当初救了她,给了她机会,但是,在昨夜,全部都抵消掉了。
他们互不相欠。
月不挽不会傻到执着于一场目的性极强相救,甚至带着恶意的训练,而心甘情愿以死报答。
凭什么?
又不是我求你救的。
今后你是你,我是我。
月不挽,就只是月不挽。也许她此刻是生死城汲汲无名的小辈,但往后……
一定会走出生死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