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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南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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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沈时和,回程就不能像江昀寒来时那般不顾马命,马车在路上平缓地行驶,马车内沈时和贴着马车厢壁听外面的人说话,顾子安用一根手指头捅捅她:“沈姑娘,你做什么?”

    顾子安是化城在逃通缉犯人,他实在不适合骑马走在外面,而又不至于为他一个大男人另准备一辆马车,故而和沈时和同行。

    沈时和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

    外面传来楚景年和江昀寒的说话声——

    “黎叔说,时和身边有一群身手不凡的后生,我以为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身手不凡的后生?”

    “嗯,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有个叫陌柯的弟弟,身手倒是不错,和江白能有一比,却不知道她竟有一群?”

    “我也是听说,想必是她的朋友吧,黎叔说离开白衣居的时候那些后生就不见了。”

    “白衣居又是什么?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竟不知白衣居?”楚景年颇为惊诧,“世之对弈者大都知道一局棋,名为‘谢师’,此棋局乃是江东先生弟子所设,凡能破此局者可得江东先生弟子一次相助,刀山火海,功德归为江东先生,你竟不知?”

    “‘谢师’我知,江东先生我亦知,只是未听过白衣居。”

    “白衣居隐逸,或许你不知也是可能的,可时和却知道。”

    “和儿?”

    “嗯,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带他们去的白衣居,也是她破的这局棋,才得白衣居相助,过了瑶河。”

    “她在钟山别苑养了一十五载,怎会知晓白衣居?”

    “是晋王爷说的。”

    沈时和忽然探出头来,这俩人说话的声音之大生怕别人听不见。沈时和掀起帘子说:“晋王爷就死在我面前,他死之前说看在我……母亲的情分上,送我一条活路,便告诉了我那局棋和白衣居。”

    沈时和确信,江昀寒一定有自己的筹谋,而这筹谋是不能让楚家知道的。同时她也明白,她已经又陷进了某个泥潭沼泽。

    在楚景年和江昀寒博弈的这场新棋局中,她或许还是某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一生倒不是那么的无用,为人所利用也是有用。

    其他的什么沈时和概不放在心上,只要江昀寒在这儿她便觉得安心不少,一直以来几乎从未放下的心暂时落回去了。

    这一路便带着江白满大街转悠,不论在哪里停下都要买些东西,自然有给陌柯买的点心。

    江白的意思大抵就是南行之路会路过一个叫孟梁的地方,紫曦在那里。

    紫曦这个名字已经久不在沈时和耳边响起,如今想起来沈时和似乎只有那如胡夕儿一般天生魅色的模样。

    这日马车停在一座小镇,江白带着沈时和和顾子安找客栈休整,江昀寒和楚景年则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待沈时和小憩一晌醒来后江昀寒已经回来了。

    “是遇到……”这几日二人独处的机会不多,脱口而出的关心很快就在沈时和下意识的分寸之中消弭了。

    江昀寒坐在桌旁,恰似某日的文王府,那般试探与不信任。

    江昀寒见她醒了,走过来扶起她,神色温柔:“没遇到什么,只是,抓了个人。”

    沈时和穿鞋下床,二人走回桌旁坐下:“抓了个人?是……紫曦?”

    “江白告诉你了。”

    “嗯。”

    他们之间的生疏是久不相见的结果,亦是这时势所为,江昀寒知道沈时和经历的都绝非是常人所轻易能接受的,可她便这般好端端走了出来,从漫天大火与刀剑之中。

    “那个……楚兄……你……唉,楚景年,他有事先回贺州,其实也不剩多远了,我们慢些走。”江昀寒递给沈时和一杯水,沈时和接过来,点点头。

    沉默。

    “这几日我都没有机会问问你,你还好吗?”

    沈时和还是点头。

    江昀寒咬咬牙,想旁的话说。

    沈时和从腰间解下两个瓶子递给江昀寒,说:“大公子,被我埋在钟山,这是兰馨公主和魏姑娘的骨灰,许是没能全部扒出来,只有这些。”

    对于这些沈时和有些愧疚,却又不知该愧疚什么,大概愧疚的是她将这消息带来的。

    江昀寒接过两个瓶子,掂在手里还有些分量。李兰嫣、魏沅、江识他们的死江昀寒一早便知道,也过了哀痛的时候,此刻这些瓶子和埋在钟山的尸体或许都比不过眼前的活人来的重要。

    江昀寒叫来江白,让他收好瓶子,关上门坐回桌旁。

    “和儿。”

    沈时和吸了一口气:“嗯。”

    “此般种种,你无半点错,谁的死也好,谁的叛变也罢,都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奶娘会怎么说?

    “殿下,你若不强硬一些,那些与你交好的下人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这都是因为你的怯懦造成的……”

    呼~

    此般种种都如同是铜墙铁壁一下一下砸在沈时和身上,让她喘不过气,好久了,她只在江昀寒这里听到了这般柔软的话。

    怎么办呢?她自问,这个人好像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一样,从未变过,但她又深知这不是同一个人。

    她该怎么称呼他?这几日她和他说话的时候屈指可数,且只要她看他,他都会准确无误看过来,然后不用她先开口叫他,他总会先问一句:“怎么了?”

    “顾子安……”

    这个时候提起别人实在不是一件很合适的事情,江昀寒的神色已经表明他并不愉悦,却也未发作,静静听沈时和继续说。

    “顾子安和我没有关系,是陌柯说你让我带他一同出来,我才带着他的,这一路我们虽同乘,又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但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陌柯说离开钟山时沈时和就变了个人,她时而狠厉时而又如小女子一般惹人怜惜,江昀寒何尝不知不论是三重院的沈时和,还是碧溪苑或者文王府晋王府的沈时和,都不是沈时和该有的模样,这个年岁,她该无忧无虑,该有小女子那般的天真活泼,但她都没有。

    对此,江昀寒是有过错的,他深知,也想弥补,他以为离京前种种,布帛传书也好,那些部署也罢,至少她在沈时和这里应该是个好人,只要是个好人就足矣,可他听了沈时和的话,不知为何生出几份愉悦来。

    或许,沈时和心里是有他在的。

    这个念头让江昀寒既害怕又期待。

    “我知道,顾先生手里有杜谦太多证据,把他带出来,哪怕交给楚景年也好过继续在化城助纣为虐,何况,他还能救你。”

    “嗯。”二人之间熟络了不少,沈时和便问,“你和那个谁……就……”

    “我知道你说谁。”

    “嗯……你们不和吗?”

    “看出来了?”

    “傻子才……看出来了。”

    江昀寒被沈时和逗笑了:“不是不和,而是从未和过,据我所知,楚景年背着楚大将军在谋划一些事情,只是暂时我还不知是什么事情,但有一件事我们心照不宣,那就是我们彼此都不信任。”

    “啊?哦。”

    这些人可真有劲头,斗来斗去,猜来猜去。

    “楚大将军是?”

    “嗯……你应该叫舅舅,楚景年父亲,他如今下不来榻,只能躺在床上,那些从前追随他的老部下如今都被楚景年收买了,或许还有耿直不肯跟随楚景年的,也寥不剩几。而且他是真的想见见你,是个不错的长辈。”

    “奥。”

    好像还有许多话要说,譬如江昀寒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或者生辰那日沈时和收到了一股钗……

    一股钗,定情之物。

    沈时和眨眨眼看向江昀寒,问:“我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在这里。”

    “嗯?”

    “你放心,我现在和从前不一样,我能做好事情,真的,我只是……不想再做个没有用的人……”

    消沉的沈时和别样惹人怜爱,江昀寒勾起沈时和耳边掉出的发撩回耳后,沈时和耳朵泛红的那刹忽然说:“我去见见楚大将军吧。”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江昀寒知道一旦沈时和带着目的去见楚怀瑾,那么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他们不再只是舅甥之间的见面,而是窥探。

    如果沈时和要这么做,就意味着江昀寒要再一次把她拉进阴谋圈里,告诉她一切,把她看作是同行者,而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心上人。问题是即便江昀寒不将她拉进阴谋圈,她能全身而退吗?

    显然做不到,楚景年既然让她好端端回贺州,就说明她有用,不仅仅是让楚怀瑾见一眼,楚景年不会为此冒险。

    那既然如此,江昀寒握住沈时和的手,沈时和轻轻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便不动了。

    “我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

    “你会跟着我吗?”

    “我会。”

    “那就好,我命大,遇到什么都不怕,我只是……想回京城。”

    “命大”二字让江昀寒心中抽了一下,而让他意外的却是:“想回京城?”

    沈时和:“我要替许多人立墓,要看周苒,要,要完成晋王爷的遗愿。”

    江昀寒没有多问晋王爷的遗愿是什么,他点点头,用手蘸着水,将他如今所筹谋的事几近全盘托出,没有说的是他还在替沈时和想退路。

    只是这条路似乎是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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