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忆
江宁病了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后耳中，却不是魏沅说的。
江识跪在宫门外请罪，皇后懿旨，江家无罪，准江宁随同安葬。
江识跟着厨房的婆子好好学做了几道菜，都是江宁爱吃的，做好之后亲自端到跟前恨不能亲自喂着吃。
“魏沅要是多待一会儿我真得喝那符水。”江宁嘟念着，“沈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二哥哥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哥哥。”
江识坐在一旁微笑倾听。
“还有那个风水先生，你是不是在府上找的，放我和他单独待在屋里，他在外屋不敢动，我在里屋不想动，真真个难受死了。”
“还有还有，我还要跟着去皇陵？你让陌叶把尸体换了就好，干嘛非要让我去皇陵，那里葬着许多人，万一我真招惹上什么脏东西回来，你是不是真要我喝符纸啊！”
江识给她舀了碗甜汤，说道：“旁的话我不管你，知你有分寸，但这最后一句今日说了出去可万不能再说，那是皇陵，葬的都是天家先祖，你这般说话是大不敬，依大梁律法，是要诛九族的。”
江宁吓得赶紧捂住嘴巴：“动不动就要诛九族，真是的……”
江识让她继续吃饭，问：“魏沅找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说沈姐姐呗，她问我知不知道沈姐姐的身世，她还当我是那个傻丫头呢，殊不知我现在可是你的得力干将。”
“好好好，得力干将，你们就没说别的？她问你之后你怎么回的？”
“我就说沈姐姐是钟山别苑的丫鬟，现在是晋王爷的女儿，是大梁的公主，都是你教我说的。”
“没了？”
“有，魏沅还问我听没听说过楚皇贵妃，她说姑母还不是皇后的时候楚皇贵妃是后宫之主，但后来楚皇贵妃死了。我问她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她偷偷告诉我这些是她父亲魏相说的，还说楚皇贵妃是当今陛下口中的禁忌，不能提起，让我别乱说。”江宁咬着汤包想了想，把汤包嚼了咽下去，“别的就没有了，她好像对楚皇贵妃很感兴趣。”
“近一个时辰时辰，你们只聊了这些？”
“近一个时辰我装病就用了半个时辰，我说话又慢，聊这些还是魏沅着急的情况下。”江宁嘟囔着。
江识开始低下头沉思。
李兰嫣死了，势必会动摇一直掌控皇城的佟荣之，不管是什么，总要有些波澜才对，而京兆府沈时和失踪，晋王府想在沈时和身上打的主意也要放一放。
那么，佟荣之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利用些什么稳住形势，晋王和李行义这边姑且还能放一放，但佟荣之那边他没有机会探知。不过分析眼下的京城，达官显贵，宗亲贵胄，卷进去的无非是有文王之衔的江府，佟荣之不会找晋王府合作，也不会把主意打在晋王身上。他眼中能看到的无非也是江府，因为李兰嫣跳宫墙那日来过江府，还因为现在的江府没有江昀寒。
没有江昀寒的江府似乎不足为惧。
算卦的和风水先生都是死人庄暗卫，之前便一直在大街上讨生活，所以足够掩人耳目，江宁进宫也不假，兰馨公主死的冤不冤全看李行义怎么说，李行义一定会说她死的不明不白，不明不白的公主在死后托魂到生前好友姐妹身上，也没有问题。
心里有鬼的人多少会信一半。
信一半就很足够。
只是他没算到等来的是魏沅，他以为会是别的什么人。
“大哥，你想什么呢？”
江识摇摇头：“在想下一步棋怎么下。”
“下棋？下棋你比二哥哥厉害多了，肯定知道怎么下。”
“是啊，我一定知道，但如果你二哥在，眼下这个棋局，他会怎么走呢？”
芙城距离南疆界大约还有三四日路程，前提是白日不眠不休，晚上但凡能行便行。
南疆云城已经有人前来接应，碰面也需要时间。
但死人庄的暗卫已经到了，传信来说找到了楚景年，几乎是同时，兰馨公主薨逝、晋公主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芙城。
七千兵将都离江昀寒远远的，只有江白站在旁边开解。
“想必是佟氏有异动，兰馨公主才……”
“嗯，这些我都鞭长莫及，大哥会处理好的，只是我不知道公主死了，她会不会害怕。”
“您是说沈姑娘？”
“大哥一向沉稳，想必都安排的很好，之前我们做的筹谋与计划，大哥仅仅是将她救出来就已经全盘推倒了，他比我聪明太多，想必在他新建的棋局上会更加得心应手。”
“大公子相信主子，主子也相信大公子，不论是京中还是南疆，都会事事顺意的。”
江昀寒看了江白一眼：“你几时变得这般会说话了？你看看那群兵，恨不得躲回京城去，你倒好。”
江白一身白袍，衬的小脸越发清秀，但就是清秀如他，昨夜才砍死一头熊，那群兵没见过什么世面，都吓坏了。
“沈姑娘说了，二公子没什么可怕的，又不咬人。”江白一本正经搬出沈时和来撑腰，江昀寒眼神中自带询问：“几时她成了你的护身符了？阿宁信她，你也处处以她的名头来与我耍赖，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过她在我这里有这般大的面子了？”
江白拿起自己长|枪，转身随时准备逃离：“那主子你就得问自己了，问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将沈姑娘放心上的，宁姑娘都看得出来，您要是不自知，那……”
“嘿……你……”
江昀寒当然不会追出去，江白这段时间一直和那群新兵蛋子待在一起，好容易建起来的威望可不能让他给毁了，于是他站在河边开始想江白说的话。
很明显吗？他对沈时和的那点心思。
什么时候？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不记得了。
承继王位那日他甫一出大殿便晕倒了，迷迷糊糊他去了碧溪苑，在那座钟山上他遇见一个姑娘，他误踩了猎兔子用的夹子，姑娘救了他。
姑娘说自己叫沈时和，她有个奶娘，很凶，她还有个姐妹，叫周苒。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碰面，秋爷爷见了沈时和会笑着叫丫头，奶娘见了他却不会笑，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在那里他不是江府嫡子，而是个野孩子，但很奇怪，他叫江昀寒，他的名字里有只有江家嫡系才会有的“昀”字。
住在碧溪苑的他喜欢上了住在钟山别苑的沈时和，他还拍着胸脯向沈时和保证总有一天会带她回京城，要八抬大轿迎娶她，什么无知的美梦都让那个无知的他做了。
后来江家找到了他，说他才是真正的江家嫡子，要接他回去娶公主，他不想娶，就跑去钟山别苑找沈时和，但被告知有宫里的人来找沈时和，他以为是他的梦成真了，以为沈时和要做公主，乖乖跟着回了江府。
他回去后只是换了身华美衣袍，吃了顿香喷喷的饭，之后便被带去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替罪者。
他醒来，李行义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他几乎不去碧溪苑，也很少去钟山，这个梦让筹谋在身的他不敢多想，于是他自断后路，当着东宫主仆的面发誓此生不娶沈氏女。
可他钟山遥遥一面，却怎么都移不开眼，仿佛命中注定一样。他仔细回想着那个真实到让人害怕的梦，才知道为何他的誓言无用，沈时和应该姓李的，她那个凶巴巴的奶娘是宫里的沈嬷嬷，她是真真正正的公主。
同时他还发现他要想得到钟山中待命的死人庄就必须在碧溪苑住下，而在碧溪苑住下他需要一个由头，他以为懵懂无知的沈时和成了最好的人选，反正他也没想过情爱一事，与其将来得个不情愿的赐婚，不如一箭双雕，即有机会得到暗卫，又能得个极为了解的夫人。
只是他忘了沈时和对外的身份只是个丫鬟，做不得王妃。
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他一次次靠近沈时和，一次次移不开眼，最终在这件事情这个人身上他选择了屈服命运，他甚至开始相信他们前世是有缘分的，而一旦屈服就只剩下了沦陷。
不可收拾。
他认了。
京中至今没有她的消息传来，或者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连李兰嫣的死都是在派发下来的邸报公告上知道的，不过她应当无事。
休整结束，这些兵已经在江白那打听到了江昀寒的“好恶”，比如休整好之后立刻整顿，等待出发。
这次江昀寒却要休息，还说：“连日赶路人受的，马也受不得，再歇歇吧。”
那些兵大喊着“遵命”，一个比一个笑的欢腾。
陌柯又是踏着夜色来的，他冲顾大娘笑，顾大娘转身进了屋。
“何事？”沈时和问。
陌柯叫了声姐姐，说：“大公子让我来告诉姐姐一声，周姑娘现在很好，叫姐姐别惦记。”
这倒是个好消息。
沈时和：“没了？”
陌柯摇摇头。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沈时和：“……”
“那京城……”
“大公子说了，姐姐要是问京城，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沈时和：“……”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