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第十六章
从一路上的情况来看，朱六小姐弄出来的毒药目前还没有致死的情况发生，普通人也是，但无论是中毒的普通人还是修士都会丧失大部分的行动能力。
这其实很奇怪，因为通常来讲，修士对毒素的抵抗力要远高于普通人，所以绝大多数毒药用在二者身上的效果往往天差地远——修士可能只是战斗时反应速度减慢，或视力短暂性衰退等等，而普通人却很有可能连命都丢掉。
高等级修士缘何看不起毒，甚至许多修士视毒为小道，就是因为一般的毒药对修士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而修士的修为越高，对毒的抵抗性就越强。此前叶晚为了能毒到皇甫铭这么一个天尊，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从下药的种类质量到先后步骤，无一不是仔细揣摩研究，又经历过多次试验得出来的。
众所周知，毒药的挥发和起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越靠近释放毒药的源头，毒药的浓度就应该越高，所以叶晚理所应当地认为，找到了毒从哪来的，就能找到解毒的办法，但现在……
“我还是去宅子里看看吧。”叶晚被战场中心空气中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的毒药气息彻底搞蒙了，她决定去朱六小姐身上找找线索。
听到她这么说，梅若说道：“想要进那座宅子，很容易遇到危险。钱鱼眼下自己无法进入宅院，却也拖着其他人不让进，但凡发现谁进了那里，就会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击。”
“嗯？这么……厉害？”叶晚仰起头，看向在半空中打成一团的人。
除了那个漂亮得不似常人的玄尊，围着钱鱼的还有六个修士：两个大宗师、两个中级宗师，和两个宗师。
叶晚猜他们应该都是朱家的人，因为其中两个男人她看着有点眼熟，隐约记得是姓朱，还有一个正是曾代表朱家拜访过她所假扮的“叶颦”的朱汕甫。至于其他三个男人——这种全员男性的阵容，除了朱家好像也没别人了。
“朱家人说什么都不让钱鱼见朱六小姐最后一面，激得本就满心怨愤的钱鱼发了狂，若不是蒙谙及时赶到，只怕……”梅若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朱家的人。叶晚心里一阵腻歪，她着实不愿意和这个奇葩家族打交道，但如今武西城眼瞅着有可能要变作一座死城，她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迎着梅若略有些吃惊的目光，叶晚用下巴点了点被七个人围殴还稳站上风的钱鱼，“我说的就是他。”
梅若确实没想到叶晚居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就好像，她知道钱鱼一个大宗师，为何战斗实力却强得如此不合常理那样。“我不太了解，”梅若想了想，低声道，“但赵蒙谙加入战局之前，跟我说过，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会过来给我换个防御法器。”
得，听这意思，一天都打不完。
花言卿见叶晚一双柳叶眉都拧成了一团，便问：“你也要加入进去吗？”
“不，”叶晚摇了摇头，“我不是正统的战斗型修士，就算帮忙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她瞟了眼这会儿已经被逼到战场边缘打酱油的朱汕甫，心想：我上去了之后可能就得跟他似的。
叶晚一向有自知之明，虽然那个钱鱼和她同为大宗师，但暴走状态的钱鱼十个她捆一块都打不过，至于用毒，朱六小姐这个前车之鉴还在里面躺着呢。
毒这种手段吧，除非早有准备、条件合适，否则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很难起到期望的效果。但有穆玲兰那么一个玩毒玩出花的师父，叶晚也绝不敢轻视毒的作用。
眼下整个武西城被这场战斗波及，不但城中建筑基本全毁了，城里还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而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这毒现在瞅着似乎是不致死，但谁知等会儿会变成什么样？若是这城中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民众因这毒而没了命，叶晚得做一辈子噩梦。
“城中的情况如何了？”梅若望向远处仍旧被灰尘浓烟笼罩的地方，轻声问道。
“情况不好，”叶晚面无表情地道，“房子差不多都倒了，应该压死了不少人。”
梅若叹了口气，道：“蒙谙已经尽量把钱鱼往空中引了，但……”
本来赵蒙谙是想趁着钱鱼发狂前找到他把他带走，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十分残酷。赵蒙谙真正找到钱鱼的时候，他已经和朱家守在此处的人打了起来，而且完全是压着对方打。
武西城遭受的第一波冲击，就是钱鱼想要一举灭杀朱家人，却被及时赶过来的赵蒙谙拦下的那一击。双方灵力对冲的一瞬间，半个武西城没了，要不是赵蒙谙此时已经是玄尊了，他恐怕也得跟着一起没。
钱鱼爆发出的这种远超自身力量的实力明显不正常，而赵蒙谙却是货真价实的玄尊，一个境界的差距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跨过去的。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者不出意外会是赵蒙谙，但那些受战斗波及而死去的人们，却永远回不来了。
“如果我把朱六小姐偷出来……”叶晚的喃喃自语刚说一半，就被花言卿给否决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花言卿难得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盯着叶晚道，“那个钱鱼在被围攻的情况下还不忘护住朱六小姐所在的屋子，你若是轻举妄动，无异于虎口夺食。”
叶晚抹了把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我就是说说。”
花言卿这才缓了神色，他也知道叶晚非要去见朱六小姐为的是什么，不忍见她这般苦恼，便道：“我观察过了，钱鱼虽然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朱六小姐的动静，但对塌了的那半座宅子监视得并没有那般严密。”
听花言卿这么说，叶晚仰着脖盯了被朱家人和赵蒙谙围在中间的钱鱼半晌，发现他确如花言卿所说，眼睛余光几乎是片刻不离那个位于残留的半座宅院中央的屋子，对另一半倒塌的宅院却几乎不怎么关注。
半空中灵力翻滚，各色光芒闪得人眼睛生疼。叶晚放下脖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见状，花言卿抬手就把一个灰蒙蒙的面具扣叶晚脸上了。叶晚一愣，睁眼发现自己成了个“色盲”，眼前的世界变得灰扑扑的。
“它能屏蔽绝大多数对眼睛的伤害，”花言卿又伸手调整了一下这个造型别致的法器，低声道，“你先凑合着用用吧。”
这法器看起来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具，只能遮住鼻子往上的部分，眼睛前面是一层看不出材质的薄膜。
大佬出品的法器，怎么着也和凑合两个字挨不上。叶晚半垂下头，吭吭哧哧地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娇气。”
“等下你不能用灵力，若不做好防护，很容易受伤的。”花言卿看着猛地抬起头的叶晚，无奈苦笑道，“既然你想去，我自然会帮你。”
站在一旁被迫偷听的梅若表面八风不动，实则心里暗暗称奇。她从前以为赵蒙谙那样常常不在状况中的情况纯属少数，但现下看来，修士里面这样的人也不少啊！这上面打得稀里哗啦的，底下这两人竟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果然厉害！
之前这二位去他们酒馆的时候，还说只是朋友关系，但现在，应该不是了吧……
仗着“二皮脸”横行无忌的叶晚根本没想到，人梅若把她和花言卿给认出来了。至于怎么认出来的——听声辨人。普通人里面也有拥有“特意功能”的啊，比如梅若，她就能分辨出不同音色间的细微差别，并据此判断说话之人的身份。
所以，哪怕是在玄幻世界，也不能忽视这些没啥修为的普通人，普通人也是人啊！
叶晚和花言卿正忙着讨论怎么安全地见到朱六小姐，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梅若在看他们两个的八卦。等两人完善好计划，准备开始实施的时候，一转眼就对上了梅若炯炯有神的双眼。
这是……想要我脸上的“护目镜”吗？叶晚实在没整明白梅若这眼神到底是啥意思，按说被顶级防御法器保护着的梅若，是不需要其他额外的防御法器了啊。
还不等叶晚琢磨明白，做出反应，她就被花言卿拽到了已经倒塌的半座宅院旁。嗯，花大佬对除叶晚以外的人想什么根本不感兴趣。
叶晚也很快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一心和花言卿按计划前进。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过倒塌的石块和院墙，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不能使用灵力，两人的前行并不轻松。
当来到剩余半座还算完好的屋宇时，二人停下了脚步，随即花言卿从江南中取出一件摸得着但看不见的衣服，批在了叶晚身上。这正是那件由魍囹的安全服改装成的隐形衣，虽然当初花言卿进入九牧神鼎后这隐形衣被鼎中的亡魂撕坏了，但后来他又给它修好了。
隐形衣对叶晚来说有些偏大，但效果却很好，披上衣服的下一刻叶晚就消失在了原地。
看到这一幕，花言卿心下一空。他当然知道叶晚还在，是被隐形衣掩住了身形，但消失，哪怕只是视觉上的消失，放在叶晚身上都让他难以承受，若神降……
“我穿这个，那你呢？”叶晚的问话唤回了花言卿的神志，他定了定神，道：“我现在不需要这个，也能让其他人注意不到我。”
花言卿说的是“注意不到”，而不是“看不到”。叶晚起初没发觉这二者的区别，但当花言卿就这么拉着她往完好的屋子里走的时候，她不由吓了一跳，脚步立马停了下来。
“没事。”花言卿无声地道，然后冲着叶晚安抚地笑了笑。
叶晚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相信花言卿，抓紧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很快，叶晚就发现除了掌心握着的手，身边再没了花言卿的气息，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明明还在。
这让叶晚不禁感到些许的茫然，以及，不知从何而起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