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不知是不是叶晚的错觉，墙壁上那些灵石发出的光好像更强了一些，溶洞也仿佛更亮了。
她看向下方的须弥两仪无生阵，有些自嘲的摇摇头，她总是猜错结局。
两年以前，她一直以为，很多很多年后她会死，而温阁会飞升成神。一个时辰以前，她以为李轻絮会是唯一一个，能活着离开这个须弥两仪无生阵的人。
可是最后，温阁丢下她陨落了。
李轻絮成了四个人中最先死的那个。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会加倍的补偿你。”楚妍兮躺在地上哀求着。
傅凌义满脸的鼻涕眼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和刘知善都不在了，日后肯定没人照顾刘叔叔。你放我出去，我发誓，从此以后，当牛做马孝顺刘叔叔，我可以立下心誓。求你放我出去吧。”
阵中的刘知薏对他们的哀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不想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血红色的光芒，以刘知薏为中心，瞬间扩散至阵法边缘。红光过后，生机泯灭，再无声息。
这个阵法其实很安静，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死亡也好，牺牲也罢，大多是无声且不为人知的。
叶晚收起了无影，从墙上跳下来。
不是她的错觉，这些人死后，溶洞墙壁上那些发光的灵石，确实变得更亮了，溶洞中也仿佛有星光在流淌。晦暗中透出微薄的光芒，美好到令人惊叹，却也美得让人绝望。
叶晚不在意的摇摇头，走到之前阵法所在的地方。
须弥两仪无生阵果真名不虚传，阵中的人和法器都被抹杀了，基本什么都没留下。
毕竟，天阙大陆和叶晚的前世不同，强大杀伤力的灵力攻击，会让尸体什么的连个渣都留不下。
除了，她脚下这块小石头。
叶晚第一次见到李轻絮时，就注意到了她手上戴着的这个石头。
这应该就是木石，一种只有东洲才有的石头。在东洲，长辈会送给疼爱的晚辈，祝福他平安健康。
因为木石不含一丝灵力，才没有被阵法完全摧毁，只是稍微有些磨损变形了。
叶晚拾起这块石头，向洞外走去。
刚出溶洞，她就在地上看见，之前老刘手中那个酒杯样式的法器。
叶晚想了想，将这个法器也捡起来了，这个法器等级不低，即便将来用不到，卖了它也能值不少钱。
离开了那个溶洞，就像离开了一个刚刚放映完电影的影院。叶晚将那些爱恨情仇，像电影一样留在了那里。那是她无法窥知全貌的故事，有着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感情。
叶晚继续去寻找杲石了，因为那才是属于她的故事。
三天过去了，叶晚仍旧一无所获。再过几天，她大概就能把这个石矿大致搜查完了。本来预计要在这花费三个月，可是依照如今的进度，差不多两个月就能结束了。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牺牲休息时间来工作，都能比预计时间更早完成任务。
当然，副作用也差不多，胸闷气短，头昏脑胀。不过这辈子作为修士，应该不会因为过劳而猝死了吧。
叶晚靠坐在墙边，平复着她这一个多月以来经常感受到的晕眩。
独自一人刚进入到这个石矿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实在睡不着，叶晚就起身继续寻找杲石，直到累得要昏倒了，她才会找个角落休息。偶尔她能累到睡着，但大多数时间，哪怕累到站不起来她也睡不着，只会头痛到要爆炸。
后来慢慢的，可能是习惯了地下的环境，她晚上能睡着了。虽然总是惊醒，但至少，她每晚都能睡觉了。
可是自从作为旁观者，经历了三天前那场无人生还的事件后，她晚上又开始睡不着了。
叶晚幽幽地叹了口气，尽快找完这个矿吧，找完了她就能出去晒晒太阳。像植物一样，让阳光作用作用，说不定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肩膀上的机械偶人小乙，伸出它短短的手指，敲了敲叶晚的额头。
叶晚勉力站起身，小乙这是在提醒她附近有人来了。孤身一人在外时，显露出自己虚弱的模样可是十分危险。叶晚强打起精神站直身体。
小乙只是个低阶机械偶人，成人手掌大小，方方的脑袋，短短的双手，但是没有腿，肚子下只有两个小轮子带着它移动。
它不会说话，但可以感知到方圆五里内是否有活人。当叶晚虚弱到无法用灵力监察四周的时候，就会把它拿出来，当做探测器来用。
其实，叶晚当初买它，也只是因为它长得可爱，并未多考虑它的实用性，如今能帮到自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脚步声渐近，大概是五六个修士走了过来。
叶晚在其中看到了陈漫漫，还没想好是否要和她打招呼，对方就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叶晚，你果然还在这里啊。”
叶晚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漫漫和与她同行的人交流了几句，那些人便先行离开，只剩陈漫漫一人留了下来。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查朱墨谦在这遇害的事儿。”陈漫漫靠着墙壁，满脸都是疲惫，“可是还没调查出什么，突然又收到消息，留在这里那些学生全都陨落了，他们留在学院里的命灯全都熄灭了。”
叶晚确认那几个人已经离开后，便放松身体同样靠在墙上，“嗯。”
陈漫漫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学生们出了事我们也很惋惜。但修炼本是与天挣命，学院每年都会有学生，在学习历练的过程中伤亡，就连我们从前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啊。”
她娇美的脸上满是无奈，“以前的学生家长虽然伤心难过，但大多不会不讲道理地胡搅蛮缠。可是这次，那些学生家里，派人来学院处理学生后事时，态度恶劣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求学院老师给他们带路，由他们自己安排人调查死亡原因。我可真是……”
看着陈漫漫已经快要被揉成鸡窝的头发，叶晚回想起了吴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来，有人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原因，却又不想节外生枝。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既然不相信学院，干嘛还要把孩子交给我们。”陈漫漫耷拉下肩膀，也不知是在问叶晚还是在问她自己。
陈漫漫沉默下来，通道中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对叶晚道：“抱歉，一见面就向你抱怨这一大堆。我这几天也是被跟在我后面的那些人弄烦了，他们和我说话时总是阴阳怪气的。难道他们是在怪我，当时没有把那些学生一起带走吗？可是当时那个情况，我自己还带着低年级的一帮学生，那几个人也不能走。我……”
叶晚看着委已经开始委屈掉泪的陈漫漫，皱起了眉，她可不会安慰人啊！
“你说如果我当时强硬一些，坚持要带他们走，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啊。我是不是做错了啊。”陈漫漫其实并不需要叶晚给她什么反应。她这几天心理压力特别大，急需找人倾诉一下，来疏解缓解内心的焦虑和混乱。
明明她是按照规则做事，可是最后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后，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做错，一方面又觉得愧对那几个死去的学生。
叶晚前世，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都是和平安宁的，并不像这个世界，动不动就死人。
这里的学院也不像前世的学校，会对学生的生命安全负责。毕竟，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谁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护他人周全。
看着陷入明明自己没做错，却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的混乱中的陈漫漫，叶晚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叶晚虽然长得不高，但是给一个一米五的萌妹子来个摸头杀还是不难的。
叶晚低声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陈漫漫红着眼眶看着叶晚，抽了抽鼻子，然后抱膝坐到了地上。
叶晚也随她坐下，靠着背后的墙面，眼前终于不再发黑了。
等到陈漫漫平情绪平复下来后，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从半夏学院毕业后，我们有四年没见了。结果重逢的第一面，就出了意外，我只能着急忙慌的带着学生走了。这第二次见，我又向你抱怨这么多。唉，我本来想着毕业后再见面，一定要让你看到我酷酷的一面。结果现在完全垮掉了。”
叶晚被她如此明显的失落逗乐了。这种毕业之后发达了去参加同学聚会炫耀，结果路上豪车被撞烂，衣服被扯坏的情节真是，嗯，叶晚忍住了没笑。
“叶晚你来这，是为了找很稀有材料的吗？你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待挺长时间了。”陈漫漫问道。
叶晚点点头，简短地回道：“是的。”
她们两个人都没有拿出照明灵器，昏暗的地下石矿通道中，只有不知道从哪透过来的微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陈漫漫看着叶晚清瘦模糊的侧脸，有些担忧地道：“叶晚，你瘦了好多啊，我之前在安邑府城都没能认出来你。”
“抽条吧。”叶晚漠然注视着前方，不在意地回道。
陈漫漫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之前在这地下带着学生待了二十多天，好不容易出去了，但是不到三天，却又下来了。唉，我可真不喜欢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我想早点出去。”
她顿了顿问叶晚：“你什么时候出去啊？”
“快了。”叶晚这样回道。
她也不喜欢这儿，这里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