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南六
明悟坐着马车到农户处时，正值午时。可惜南方的春日湿冷，风灌进袖子里，便是大太阳也让明悟打了个寒蝉，这身衣服有些太过轻薄了。
远远就看见一群黑衣的护卫围在一个农户的院子里，明悟眼睛一亮，果然在这。
“姑娘不过去吗？”
“不过去，就在路口等。”
明悟只带了澜东和萧北出门，马车中坐三个人刚刚好，并不拥挤。
一个时辰后，周道从农户的院子出来，骑上马，就看见远处路口一架马车横在路中央。
手下有眼力见的上前走到马车外：“我家主人要离开此处，不知可否劳驾挪动一下马车。”
马车中的人，轻声问道：“你家主人可是周道周大人。”
又是一个来堵大人的千金，侍卫心中默默猜想。
“不知姑娘是有何冤情要诉。”
嗯，这手下装傻的本事应该是和周道学的。
“没什么冤情，倒是有一个事情想问问大人。还请这位小哥帮我问问。”
“姑娘请讲。”
“不知周大人喜欢怎样的女子？”
这女子也太直白了。
“姑娘，我们大人一心为公，无心私事，我多嘴一句，您还不问的好，免得伤心。”
“我不怕伤心，还请您去问一问吧。”
马车静了片刻，那个属下的声音从马车外想起：“我们大人说，反正不是姑娘这样的。”
直男。明悟听完眼睛一弯，压低声音故作悲伤：“罢了，把车挪开吧。”
澜东和萧北拿手帕压着嘴角，再不手动控制，怕自己笑出声。
车夫马车挪到一边，周道一行从另一旁过去，澜东听着外面的马蹄声，估摸着周道走进，对明悟点点头。
周道听见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子瑾不喜欢我这样的。”
一干属下就见自家主子翻身下马，利落的跳进马车，又把人家姑娘的女使赶了出来。
何时见过主子不近女色的主子这副模样，一群人在原地目瞪口呆。那两个被赶下车的女使也没生气，而是拿着帕子捂嘴大笑，表情狰狞，又不敢笑出声音。
“悟娘，你怎么来了？”
“简家族长去世，我来吊唁，顺便游历下江南，再顺便来看看传闻不近女色的周大人，到底是怎么个不近法。”
“现在见到了，可还高兴。”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小姑娘越来越调皮了，估计都是自己妹妹教的，学了她那一股爱逗弄人的劲。
“见到了，知道周大人不喜欢我这样的，您还是快些下去，我这就走了，免得讨人嫌。”
周道无耐道：“我错了，我不知是你。”
“哦？那周大人喜欢重新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我没有喜欢什么样的，我只喜欢姑娘，姑娘于我是独一无二的。”
明悟本来是想逗周道玩的，结果被他的情话搞得败下阵来，外面的侍卫们头一回听自己主子说情话，还如此深情直接，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周道看明悟低着头不说话，嗯，还是他脸皮薄的那个小姑娘。
“你现在是要往何处去？”
“回驿站休整，顺便去听听当地官员汇报的要务，悟娘呢？”
“我没什么要事。”
“那不如陪我一同回驿站？”
当明悟带着帷帽与周道一同出现在驿站的时候，从浔镇开始，直至整个江南说书人，又多了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将。从前说书人也会自创一个女子编入故事，都被周府的人暗中警告了，此次居然没人阻拦，那就是周府默许，于是故事里的人从邂逅到交心，被编的有板有眼，明悟都感慨这说书人的想象力当真是丰富，若是让他们去做后世的看图说话作文，肯定能拿满分。
驿站之中，周道见完官员回到房间，就见明悟静静地在翻看他记录的手札。
“你今日去的那家农户，会改良种子？”
“是啊，早有传闻那位农户家的田地，收成比旁边的田地更好，原因是因为改过种子，后来带着整个村都把收成提上去了。之前就想来看看，可惜一直无闲，这两日也是要来考察官员，就拿了北方的种子，一道来问问那家农户。你呢，怎么出现在那里了？”
“都说了，游历江南，四处走走罢了。”
“哦？我还以为悟娘是专门去找我的。”
“我只是顺道路过，看那农户院外人多，就多看了两眼。”
“你从城北的客栈一路顺到城南郊外，还顺便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
“周子瑾。”
“手底下人太懂事也不好，我没问呢，都给我打听完了，我就顺便听一听。”
看明悟气鼓鼓地不说话，周道开口：“我下午无事，你可把浔镇逛遍了，不如我们一道出去走走？”
“你不是公事繁忙？”
“陪悟娘的时间还是有的。”
两人没带随从，步行出了驿站。
周道从怀中拿出一根丝带，绑在了两人的手上，中间留下一点距离供人活动。
“干什么？”
“没让萧北她们跟着，我自然要看顾好你，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你爹娘怕是要把整个周家都拆了。”
因为丝带不长，周道又有意放慢脚步，两人走着走着，总是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手。
明悟想，还好有帷帽，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烧起来的感觉还是很清楚的。
两人一路慢行，看到店铺就停下来看看。
“公子，给夫人买盒胭脂吧。”摊主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妇人，看到周道和明悟停在自己的摊位前，赶忙上前说道。这两人气度不凡，身形也相配，虽说女子看不到容貌，但是看男子的长相，这夫人一定也是个貌美的佳人。
明悟哑然，这该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呢？
周道笑着问：“这胭脂怎么卖？”
“一盒五十文，两盒九十文。”
周道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我都要了。”
“拿不下这么多，就买两盒吧。”明悟想组织这人乱花钱的行为。
“也好，钱不必找了。”
亏了，亏大发了。这一锭银子，在京中最贵的胭脂铺都够买一盒胭脂了。不过周道花自己的钱，就算明悟心疼，也没说什么。随手挑了两盒胭脂，两人就离开了。
“谢谢公子，谢谢夫人，愿二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这银子是为了买人家的讨喜话吧。明悟在帷帽底下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摊主见到这一幕，主动过来问要不要买东西，顺便说两人一见便是“恩爱的夫妇”。人家那意图太明显了，以周道的脑子不至于听不出来，但还是十分爽快的付钱还给了许多小费。
这不是人傻钱多的二傻子么。
明悟受不了这人败家的行为，拉着丝带带着周道离开了这条街。周道手中提着一堆东西跟上明悟的步伐，看她生闷气的背影，觉得实在可爱极了。
“悟娘慢些，我跟不上了。”
“你那么长的腿还能跟不上我？”
“悟娘怎知我腿长。”
明悟气结，这厮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知道这人满嘴跑火车，明悟还是放慢了脚步。
“我知道你手里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
“是，悟娘说得对。”周道从怀中拿出装银钱的荷包，“不如以后你替我管着。”
明悟把眼前的手打开：“谁要替你管着。”
不过眼下还没逛完，确实不能让这人乱花钱了。将手伸出去，厉声道：“拿来。”
周道笑着把荷包放在明悟手中，指尖刚刚碰到明悟的手，就见明悟把手缩了回去。
两个人逛街的回头率很高，周道长得过于出众，又因为做官一年养出的气场，即便明悟跟在身边，还是有不少姑娘暗送秋波。也亏得周道只在望向明悟的时候眼含温柔，其他时候多了丝不可靠近的威严，年轻姑娘大多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不过也有胆大的，两人走在路上，一个女子扭着腰肢走到她们跟前，脚下一崴，眼见就要撞到周道怀里。
周道伸手拉过明悟，往后一退。那女子应声倒地，周道回头看着明悟：“没吓着吧。”
明悟在帷帽下露出浅笑：“没有。”
那女子还不甘心，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含泪水：“公子，奴家的脚好痛啊。”
周道好不容易握住明悟的手，一时舍不得放开，冷着脸对那女子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大夫，不会治伤。”说完，牵着明悟的手就走了。
明悟红着脸感受手中传来的温度，心中再次感慨，还好有帷帽。
“我算是知道，周夫人从前为何要来紫云观为你求姻缘了。”
“是啊，看来母亲做得很对，这姻缘果然是从紫云观开始的。”
明悟不想接话，只能转移话题：“还没牵够？还不快放开。”
周道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唐突了。”
“知道唐突就好。”
两人在外面转到晚膳时间才回去，简桢宴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找到驿站等明悟回来。
眼神看向妹妹和周道之间的丝带，涨红着脸，伸手指着周道，想想这样略显无礼，又将手收回去：“你，你，你。”
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周道淡定地解开丝带，热络地看着简桢宴：“阿宴不如留下一同用饭。”
“不必，阿宁你和我过来。”
“哥哥？”
“你们怎么回事，这般亲密，若是叫人看见了怎么办。”
“旁人又不认识。”没否认两人关系不错，简桢宴皱眉。
“何时开始的？”
“什么何时开始的？”
“那位周大人看你的眼神，是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眼神，而不是看妹妹的眼神。你这般默许他，何时开始的？”
“有些日子了。”
简桢宴厉声：“阿宁，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的，哥哥，你别担心。”
“他可是周家的人，父亲和周家颇有些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劝我和师兄少来往的，你忘记了？”
“那不一样，他不会利用我。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坦坦荡荡。”
“简桢宁！”
“哥哥，我心中有数，还请哥哥为我保密。”
简桢宴沉默许久，叹息道：“你莫让自己伤到。”自己的妹妹，除了宠着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