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魔尊凌空而立，随意地背着手，周身的混沌灵气自发臣服于他。
他眼中紫光流转，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本尊来得倒是及时。”
他轻笑一声。
这个小修士果然有特殊之处，悟性与修为竟然是云泥之别。
阵法与符箓虽然法则相通，但普通符师可没法轻易转化两者，少说修为也得化神以后才能摸到边缘。
只有明溪，不仅沟通天地法则的方式与人不同，甚至能毫无障碍地炼化来自外界的不同灵力。
不过大约因为自身修为太弱，所以现在还需要借助符箓、法器等外物为媒介。
他回忆着明溪用符箓将剑阵吸走的一幕，以及周身奇怪的灵力波动，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万灵之体么？那日竟是本尊看走了眼。”
果真如此的话，他倒能理解为什么天绛丝会服从明溪的命令了。
——天性压制。
如今修真界的人族没有关于万灵之体的传承，但魔族上古典籍中有详细记载，万灵之体极其强悍，能够无差别吸收各类灵气，自然也包括魔气。
历来拥有万灵之体的修士，无一不是修道的天才，但是暴露出来的人，大多数的下场都很悲惨。
被囚禁起来当血池取血的、被用作炼器炼丹材料的、被人豢养培育成炉鼎的……不计其数。
他们是天道的宠儿，却也是一些邪修眼中的肥羊。
……明溪大概是个意外。
修为低成那样，若不是自己一直在暗中跟随，大约真要忽视他身上的特殊之处了。
虽然魔尊并不屑于血池炉鼎等用法，却也希望可以将明溪收归麾下，借万灵之体的能力早日实现复仇大计。
他想着明溪伪装成金丹的修为，以及修法器卖符箓的举动，不由得一弯唇角。
“真是有趣，刚出封印便能找到传说中的万灵之体，难道是上天对本尊的馈赠？明溪……本尊记住你了。”
瞬息之间，他又消失在迷雾里。
“哈啾！”
明溪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有人叫我。”
尚未等斩星剑回应，当然，它也回应不了什么，就见灰雾中凭空射过来一团绿色黏液。
防护罩上不过沾了一丁点，立刻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什么东西？”
明溪甩出一张失灵符：“速速现身！”
只见失灵符朝某处飞去，扭曲了那边的空间。
障眼术失效，岩壁上趴着的高阶魔物显现出来。
那是一头半人高的独角怪物，姑且可以称之为蜥蜴，尘土一样的颜色，足上有蹼，黄眼睛，脑门上还有一堆疙瘩。
“好丑。”
这么危急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吐槽，“要是魔族都长你这个样子，我倒也理解为什么当年各大门派要围攻魔域了。”
丑东西有碍观瞻，看多了伤眼，且影响修炼。
隐匿于暗处的魔尊将这番话听了去，俊脸一僵。
什么歪理！偏见！无知！污蔑！
想当年他魔宫门人无数，样貌难看的连杂役弟子都当不上好不好？
但蜥蜴又听不懂他的心声。
见自己暴露在外，它抖了抖尾巴，口中连吐数团黏液，将明溪与斩星剑的去路完全包围。
四方八面都是黏液，斩星剑根本无从躲避。
防护罩破裂，明溪自半空跌落，顿时暴露在混沌之雾中。
“嗤——”
这是混沌灵气接触到他身体的声音。
他浑身发麻，赶紧给自己撑了一个灵力罩。
仅仅一瞬间而已，他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腐蚀殆尽。
斩星剑嗡鸣着化成一道流光，试图在落地前将他接住，却见独角蜥蜴尾巴一甩，将它抽飞出去。
于是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灵力罩也遭到攻击而破碎。
蜥蜴张开尖嘴，酝酿着下一次攻击。
他忍痛爬起来，先给自己重新补了一个灵力罩，再以残存灵力引动球符，喝道：“开！”
剑阵自他手中呈球状扩大，恰将独角蜥蜴的黏液攻击阻挡在外。
阵法有用。
见此情形，他稍稍松了口气。
孰料一击不成，蜥蜴愈发暴躁，回身一抽，带着骨刺的尾巴将剑阵拍了个粉碎。
“什么？”他心中一惊，运转身法连退数步。
剑阵本是文映设下的，即便转化为符时力量有所削弱，再不济也能抵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结果就这么碎了，看来蜥蜴的修为竟在金丹之上。
他很是心疼。
自己还有好多逃遁符，跑大抵是能跑掉的，但这蜥蜴十分可恶，毁他剑阵，怎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抵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剑阵，自己若能将符箓复刻出来，一张少说也能卖五百灵石，亏大了好不好！
此时罪魁祸首已经朝他奔来，张嘴意欲攻击。
他越想越气，往自己身上拍了张聚灵符，一扬胳膊，斩星剑飞入手中。
“你这个丑东西，敢拍碎我的剑阵，今日非得把你的内丹挖出来卖了！”
大约是出离愤怒，他只觉筋脉的运转都通畅了几分，攻击思路也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晰。
他瞬间判断出来，这一招自己扛不过，得躲。
于是就地一滚，避开了蜥蜴吐出的黏液。
“随地吐痰，该打！”
自顾自给蜥蜴判好了刑，他举剑往它尾巴上砍去，铛的一声，剑被弹开了。
皮这么厚？
他顿时来了兴致：防御法衣的好材料啊！虽然丑了点，炼化以后就看不出来了嘛！
爪子勉强算作暗器，肉或许能吃，一身皮是防御型法宝……内丹还可以卖钱！
怀着这种想法，他再看向那头独角蜥蜴时，觉得它似乎顺眼了不少。
灰皮蜥蜴真是好，浑身上下都是宝。
但是蜥蜴并不给他面子，上来就吐口水，被他躲过后又是一记尾锤。
他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小乖乖，你只有这两种攻击方式吗？那我可要动手啦！我打人很痛的哦！”
蜥蜴狂怒，似乎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族的嘲讽。
隐身中的魔尊嫌弃地避开乱吐口水的独角蜥蜴，看明溪一次又一次从自己眼前狂奔而过，心中一阵无语。
上一刻丑东西，下一刻小乖乖，呵，善变的人族。
而且，被追得满地乱窜了还在呈口舌之快，这真是个傻子吧？
看他似有不敌之势，魔尊动了动手指，想要出手帮忙。
但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见他忽然朝虚空刺了一剑，口中喝道：“禁锢阵，起！”
一根破麻绳自他袖中飞出，牢牢钉在岩石上，随后数道光芒冲天而起，将蜥蜴困在阵中。
阵脚赫然是蜥蜴方才攻击过的几处地方。
灵力逆转！
魔尊瞳孔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逆转他人灵力为己所用，这分明是山月派的无上秘法之一。
据说秘法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修炼，可明溪不过炼气，怎么学得会这种术法？万灵之体越级压制的能力竟然这么强吗？
明溪还在暴揍阵中的蜥蜴，并不知魔尊九转十八弯的心理活动。
谢阁才懒得教徒弟，当初强塞了几颗丹药帮他踏入炼气期后，把手头的功法玉简一股脑丢给他就自觉完成了师父的本分，因此他看什么顺眼就学了什么。
他奋力扎死了蜥蜴，将斩星剑随手一抛，道：“我好累啊。斩星，魔血归你，你来剥皮取内丹。”
一听有酬劳，斩星来了精神。
它勤奋地剖开蜥蜴腹部，翻找半天，最后一无所获地转了个圈。
“没有内丹？”
明溪有些意外，“不可能啊，你再找找，之前其他人打死的魔兽都有内丹，就在肚子里。”
见他不信，斩星甩了甩身上没吸收干净的血，赌气般把他推到蜥蜴旁边。
他扒拉了一阵，还真没看见。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真亏。”
他嘟囔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新麻袋，将死掉的蜥蜴装了进去，再用灰麻绳扎紧袋口。
还是这个用的顺手，乾坤袋太小了，不符合他破烂王的气场。
魔尊对他糟蹋天绛丝的举动已经心无波澜，不过看着那眼熟的麻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疑惑。
是自己落伍了么？乾坤袋的小千世界什么时候可以相互兼容了？
倘若明溪能听见，大概会笑话他见识太少。
——不是每一个乾坤袋都有小千世界，这就是个容量超大的半成品而已，当然可以装进乾坤袋。
暂歇片刻，待灵力恢复大半后，明溪跳上剑准备离开。
“沙沙。”
周围传来细微的动静，地面也在轻轻晃动，似是有大批魔兽靠近。
他预感不妙，道：“快走。”
斩星剑刚刚腾空，下一刻，一条满是骨刺的尾巴抽了过来。
他遭受重击，远远飞了出去，连周身灵力都变得无比紊乱。
再去看时，方才空无一物的地面竟然满是独角蜥蜴，总不下十数头，其中还有一条大腿粗细的巨蛇。
他撑着剑艰难起身，捂着心口吐了摊血出来。
不就是揍了一头蜥蜴么，它家里人这是拖家带口来报仇了吗？
还有那条混入其中的大蛇，总不能是独角蜥蜴的远房亲戚吧！
腹诽归腹诽，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在蜥蜴的攻击到来之前，迅速取出一张逃遁符。
“遁！”
只听砰的一声，符纸炸了。
明溪：“啊？”
他险而又险地躲开几头蜥蜴的口水，再次引动一张符箓。
这回灵力才刚触碰到符纹，又炸了。
明溪：“……”
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啊。
此时他再无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斩星剑独自上前对敌，莫名有几分像护主的小狗。
不过片刻，它便被蜥蜴抽飞。
明溪通过主仆契约感受到了斩星的挫败，心疼地将它捞进怀里。
斩星本是神兵，只可惜跟了他这个废材主人，若是在师父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实力。
他看着远处即将发起攻击的蜥蜴，抱紧斩星剑，视死如归地闭了眼。
不知师父有没有给他留过什么身外化身之类的手段，若是不曾的话……他只盼着师父发现命契断了，能找过来给自己收尸。
“铮——”
一声刀鸣，四周重归寂静。
他疑惑地睁开眼，看见了身前一个红衣黑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