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无人小巷中，野猫从堆积的垃圾山上跳过，灵敏地融入了黑暗中。
小巷旁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墙面泼满了脏水，垃圾山散发着阵阵恶臭，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生怕这味道顺着夜风钻入自家。
唯有三楼一个窗口大大敞开着……
泽维尔在墙面上借力，几步从小巷中跃入窗中，反手关上窗户。
他看向客厅，一个少年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药剂瓶，屋内昏暗的灯光落在他淡蓝色的发丝上，竟然有种温暖的错觉。
少年把碎发用发卡别在耳后，露出一双玫红色的眼眸，眼角一点粉色泪痣，无端的妩媚。
“来了啊？速度还挺快的。”少年站起身，上下扫视了他几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真没想到第一个来联系我的竟然是你。”
泽维尔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却落到了他的侧脸上，少年挑了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泽维尔艰难地说：“认识的……迦南，你的脸？”
昔日清秀的少年，侧脸却像是被硫酸腐蚀过，留下了大片狰狞的痕迹，乍一看过去，竟让人仿佛看到了地狱中的恶鬼。
迦南无所谓地笑笑：“自保而已。”
他这样说，泽维尔也不好再问，拘谨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间廉价出租屋内的摆设简陋到了极致，整个客厅里，除了一把灰扑扑的沙发和一张缺了一角的桌子外什么都没有，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看上去有几分家徒四壁的感觉。
迦南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帝国租房要身份证明，没有身份证明就只能花高价租这种房子，我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哦……”
他没有多谈自己的经历，从桌子下抽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一一摊开在他面前。
“你来找我之前，想必已经去过联邦了。”
泽维尔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我尝试回去过，但是边境已经完全戒严了，我进不去。”
他不惜从家里跑出来，结果却依旧见不到沐恩，这些天一回想起菲利克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都胆战心惊，生怕是他离开这段时间沐恩出了什么事。
他想联系沐恩，却发现联邦已经完全隔绝了外界的通讯，外面的人根本打不进去，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联系以前认识的人。
唯一一个打通了的，就是迦南。
迦南也是帝国内唯一一个，除了瑞文外，他在人族认识的人。
迦南没有在通讯中多说，只是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来找自己。
泽维尔挂了通讯就往帝国这边赶，因为路不熟还走错了好几次，浪费了几天的时间。
迦南把自己收集的一份报纸递给他：“这是帝国几月前发布的征兵宣传，开出了极为优越的条件，甚至承诺了大笔的军饷，短短几个月内，他们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近千万。”
泽维尔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一千万，”迦南说，“帝国属地内共有105颗星球，其中有人族居住的星球就足有43颗，整个国家的人口数原本就极为庞大，这点兵力不算什么。”
泽维尔咽了口口水：“那联邦……”
“联邦同样在征兵，你忘了吗？你就曾经在联邦军队中服役过一段时间，不过联邦没有帝国这么疯狂，兵力应该比帝国要少。”
“我没忘，我只是觉得……战争原本离我很遥远……”
“现在也可以离你很远，只需要回家而已。”迦南看了他一眼，那双玫红的眸子里盛满了戏谑，细看却有几分认真。
他是真心想劝泽维尔别来淌浑水的，现在的虫族就宛如一片世外桃源，几十年内战火都烧不到那里，只要泽维尔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战争就跟他没多大关系。
“不是的迦南，人族有我很好的朋友，有我喜欢的人，人族的战争怎么可能和我没有关系呢？”
迦南说：“也对，你大哥还在人族呢，你要是不来，我就要放弃他了。”
听他提到诺亚，泽维尔只觉得心突然跳了一下：“你也没有大哥消息吗？”
迦南道：“我哪来的消息？我尝试着找过，但是没有结果，就没找了，他一个虫族，总该比我有自保能力吧？”
泽维尔张了张嘴：“那你知道他大概是在哪里失踪的吗？”
他下定决心离家，就是偷听到了菲利克斯和温桑的话，沐恩渺无音讯，诺亚又下落不明，他根本没办法在虫族安心地待下去。
迦南给了他一个地址：“这是诺亚最后联系我的时候用的地址，你可以去那里找找，至于别的，我也帮不上忙了。”
泽维尔把纸条收起来，翻看着迦南递给他的那些文件，把里面的内容记在脑海里。
等他翻完了，迦南问：“你要走了吗？”
泽维尔抬起眼，疑惑地问：“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迦南捋了捋耳边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
泽维尔道：“你说。”
“艾莉森……她还没有醒，我想……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把她托付给你。”迦南很少有这样难为情的时候。
“她还没醒吗？”
不过是皮外伤，以艾莉森的身体素质，早该愈合了才对啊，怎么会还没有醒？
迦南笑了笑，虽然半张脸已经完全烧毁了，却仍有种动人的气韵在其中：“不是伤，我给她用了我的信息素，很少，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会让她一直睡下去。”
“为什么？”
迦南转了转眸子，笑道：“因为我毁容了啊，所以不想让心上人看到我这样丑陋的样子，只能让她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他望着泽维尔，目光温柔渺远：“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重新认识她，如果她还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丑陋的我的话。”
“所有的事情？”泽维尔担忧道，“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杀了艾伯特吗？”
“他毁了我的爸爸妈妈，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迦南说，“他是我的梦魇，泽维尔，我必须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但是现在做什么不危险呢？我手里还有沐恩给我的药剂——万幸瑞文没有搜走它们，这就足够了，我可以为我自己复仇。”
迦南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自己的侧脸上，神情恍惚。
药剂的数量终究有限，他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持着巅峰战力，他一个omega，在没有任何依靠的异国他乡，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自保。
他不后悔从瑞文那里逃走，自由远比一张脸重要。
“你去吧，泽维尔，你去找你哥哥，我去杀我的仇人，但愿将来还有再见的一天。”
泽维尔把资料还给他：“谢谢。”
“不客气，其实……沐恩真的帮了我很多，哪怕他确实很讨厌我。”迦南说，“就当我最后还他一点恩情好了。”
他指了指这间屋子唯一的卧室：“艾莉森就在那里，我走之后十小时内她就会醒，你可以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等她醒了，要做什么都随她的心意吧。”
“你不等她吗？”泽维尔追问，“或许还可以再见她一面，你要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也许就回不来了，就这样走的话，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等了，她醒了我就走不了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不怕死，但是见到她我就怕了，所以我不能等她醒来。”
迦南后退一步，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笑容轻柔，“拜托你了。”
泽维尔蜷了蜷手指，睫毛颤动，许久，他才说：“不客气，你走吧，接下来十个小时，我会帮你守着她的。”
“砰——”
一声关门声后，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有窗外偶尔有野猫从垃圾山上爬过时发出轻微的喵喵声传进来，泽维尔坐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发出了门轴转动时的摩擦声。
泽维尔睁开眼，看到那个站在卧室门口的女人，女人不知道睡了多久，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眸仍是温柔平静的蔚蓝色。
她见到泽维尔，有些尴尬地退后了一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见到她的动作，泽维尔脑内霎时回想起自己刚到人族时，被人频繁质疑性别的那段时间，不由得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不是omega！”
艾莉森愣了愣，眨了眨眼，慢慢地走了出来：“你是？小南……”
泽维尔说：“迦南让我在这里守着你。”
艾莉森左右看了看，疑惑道：“他去哪了？”
泽维尔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迦南也没告诉他能不能和她说，一时间有些纠结。
艾莉森倒是敏锐，很快从他的表情中解析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他去找艾伯特了吗？”
“对……你知道啊。”泽维尔松了口气。
“我听得到，虽然他一直不让我醒来，但是他说的话我都听得到。”艾莉森解释。
“那你……”
“我要去找他。”
泽维尔皱了皱眉：“可是迦南他不想你冒险。”
艾莉森笑了：“可我是他的alpha啊，alpha要保护自己的omega，这可是所有alpha都应该做到的事。”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来问泽维尔：“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你是迦南的朋友吗？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
说着她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她说这些等于在给人家画大饼。
泽维尔没等她自责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不是迦南的朋友。”
艾莉森一愣：“什么？”
“你不用感谢我的，我是沐恩的……嗯……我不是他的alpha，我是他的老公，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没做什么。”泽维尔努力给自己找到定位。
艾莉森沉默半晌，眼神徒然锐利起来：“你说你是我弟弟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