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变数太多
姬朝安听得清楚, 然而这小孩的身子劲力不足,神魂困于其中,时不时会生出被拖泥带水的衣衫纠缠的错觉。
如今亦是如此, 姬朝安闪躲不及,只得奋力往左前方一扑。
然而扑地上之后,他却未曾听见箭矢落地的声音。
回头一看,仇四婶儿手中抓着支通体漆黑的箭矢,茫然问道:“少爷, 你趴地上做什么?”
姬朝安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膝头的尘土, 淡然道:“锻炼。”旋即视线往四周扫过。
那暗中潜伏的弓手一击不中竟没了动静,于常理不合。姬朝安怀着疑惑, 将箭矢要过来细细看了看。
接着微弱月光也能看出来,镔铁十字箭头、杨木箭杆、白鹅羽的箭尾, 再寻常不过,是洛京半数猎户都会用的材质。除了做工精细些、杆子上刻着加速的鹰羽纹同增加准度的涡卷纹——这也是有点家底的猎户就能定制的箭杆,此外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辨识的特征。
是如此谨慎行事的队伍, 那弓手却只射了一箭便匆匆离去,倒像是……事发仓促,临时受到征召的模样。
姬朝安神色便有些古怪。
若他猜得不错,那些人恐怕是在布局周全之前, 发现了原七,担心打草惊蛇,方才仓促提前行动。
若事成还好……若事不能成,只怕要迁怒到原七身上。
姬朝安心中思绪电闪般回转,足下不停, 已经冲进了箫排巷中。
围绕李氏宅院爆发了多场厮杀,嘈杂的兵刃碰撞、刮擦声中,一个苍老嗓音回荡在夜空之中,“老夫与刘元泰是私人恩怨,绝不连累旁人。叨扰了各位乡亲,还望各位乡亲海涵。”
就算没有这段话,早已习惯了避祸的峒镇居民也是断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出来行侠仗义的。
不过如此一来,原本还亮着灯的两户人家也吹灭灯火、紧闭门窗,再没有任何动静。
大门开敞,门口便躺着两具黑衣的尸首,激烈厮杀声自院子深处传来,隐隐约约能瞧见内里人影如鬼影曈曈。
仇四婶儿看得战意高昂,朝着院门走去,被姬朝安及时拉住手臂,
小童摇了摇头,“与我们无关,不必多事。”
他眯眼看向薛晴的宅院,就在巷道东侧第三家,与李姓人家隔墙而居。
好在峒镇的宅子占地都大,一墙之隔的厮杀暂时影响不到旁边。且隔了一进院子、十来间房子后,有一间屋 顶隐隐闪着晶芒。
想必是薛晴知道自己修为有限,便将薛宅中人集中一处,全力护住。
他将那间房指给仇四婶儿看清楚后,嘱咐道:“四婶儿,你去到那房子外头,不用进去,对房中人说:是姬少爷派我来保护你家主子的。你就守在外头,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人要闯进去,就狠狠揍他,不必留手。”
仇四婶儿哎!了一声,担忧道:“少爷你要小心。”
姬朝安笑道:“放心,我就看看。”
仇四婶儿便从外墙利落翻进了院中,果然没有触发任何禁制——那一声震慑人心的响动,不止是破除了李氏宅院私下设置的阵法,就连箫排巷所有人家里,由官府设置的阵法也尽数破除了。
虽然不知为何峒镇巡捕至今没有赶来……
姬朝安心中一动,想起原七提过,埋伏者疑似官家的人,说不定峒镇巡捕私底下有所勾结。
姬朝安取出月纹符佩戴妥当,略略迟疑,便走进李氏宅院。
约莫是设置了什么屏障,一走进庭院里,浓浓血腥味扑面而来,院中战况惨烈,远胜院外所见。
姬朝安瞧见地上尸首分为两拨,一拨黑衣的少些,另一拨则穿着各色服饰,唯有手臂上绑着条紫色的布条,其中不乏商贩走卒打扮。
他越往里走越是诧异,这姓李的人家究竟什么来头?竟连最外围的护院都是凝脉段巅峰的高手,还个个悍不畏死,使得进攻方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每个黑衣护院附近都倒着二三十余具臂缠紫色布条的尸首。
他努力回想,然而却想不起前世有听过刘元泰之名——如此便证实,此人要么籍籍无名,要么死得太早,毫无影响力。
这已经不是他如今之力所能干涉的战场,姬朝安及时止步,打算退出宅院,去协助薛晴,在房外再设下几道防御阵法。
此时前
方一道圆月般的拱门里突然传来厉喝:“小心他金丹自爆!”
金丹?若当真自爆,整个箫排巷都难逃劫难。
姬朝安暗道晦气,却不得不加快动作,自宝石里取出一套杏黄色小旗——这是他途经兖州逛鬼市,在地摊买下的一套阵旗。因为配套的阵法书遗失,入手的价格相当实惠。
他却是不需要阵法书的。
姬朝安顾不上隐匿行踪,催动灵力,将三十三面杏黄小旗沿着外墙,一一插进墙根泥地里。
若是进院中设置自然效果更佳,只是自月门里汹涌溢出的剑气与杀意,仿佛警示其中凶险,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只务求令自爆威力收束在内院,莫要波及邻居。
他在外头忙碌时,内院里已经传来另一道嘶哑的男子声音:“金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蠢!区区金丹就吓得你们这群菜鸡屁滚尿流,竟也敢偷袭爷爷!睁大眼睛给爷爷看好了,爷爷要你们——要整个均州为爷爷陪葬!哈哈哈哈哈都给我死!!”
地面振动,惊呼声四起,姬朝安听见有人嘶声道:“是——乾坤镜?怎么可能?”
炼气士常用辅助器具为法器,法器之上为灵器,灵器之上为宝器,宝器之上为仙器,仙器之上为神器,神器之上,还有圣器。只在传闻中,无人有缘得见。
上古遗留的乾坤镜,便是一件、抑或说,是一套圣器,传闻乃是黄帝祛除邪魔时,所用的四圣器之一,镜光所照之处,万物皆无。
地面振动愈发强烈,姬朝安稳住身形,分心留意着院内动静,并加快了布阵的动作。
那嘶哑男子嗓音狂笑道:“区区杂禽,倒也有点眼光。这自然不是原物,而是仿品,尽管如此,也有仙器品质,刀剑术法皆难伤!七镜一出,阵成时即刻自毁——仙器自毁的威力,尔等该心中有数。尔等要给爷爷殉葬也就罢了,莫非要整个均州百姓都给爷爷陪葬?若当真如此,爷爷不亏,哈哈哈哈哈!”
姬朝安插下最后一根阵旗,心中惊疑不定。
前世时,除了高槐入侵时爆发战争外,其余时候,并未曾发生过因仙器自毁,一州生灵涂炭的惨剧。然
而如今姬朝安自己就是个变数,这一点令他愈发不敢轻举妄动,僵在原地了片刻。
一个清朗幼童声音接着响起来,“再多人陪葬又如何?死了便是死了。刘元泰,你素来最爱惜性命,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如各退一步,莫再负隅顽抗,我带你去见爹,求爹爹开脱,饶你性命。”
竟然是他!
姬朝安瞪大眼。
那嘶哑男子嗓音再度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是颜家的小杂种!这点伎俩也敢同你爷爷耍?老子若是束手就擒,不用等见到颜镇抚使,你就得把老子脑袋砍了!当爷爷傻?少说废话!不错,带上颜家的天之骄子陪葬,老子也值了,死吧!死吧!通通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阴森森道:“这可是第七面镜子了……”
地面再度振动,院内一片混乱,有人喊“遮挡镜面!”,有人喊“破坏机关!”
然而突然之间,一切都陷入死寂之中。
干脆利落地仿佛被一刀切断了声音。
那嘶哑男子嗓音变了嗓门般说了个“你——”字,旋即也陷入沉默。
姬朝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险些就蹦了出来,他爬上墙外假山,小心翼翼从墙头探头出去观望。
内院有一片开阔庭院,原本溪流潺潺、种着修剪整齐的灌木花草,此刻已经被践踏得凌乱不堪,溪水泛着血水的猩红,院中横七竖八躺满尸首。
一座通体漆黑的房子周围,或站或悬空,包围着三十余人,颜坤祺那小小的个头便俨然居于首领位置。
庭院内有地面开裂,六面半人高的古铜镜形成大半个圆圈,铜镜周围皆刻满飞禽走兽,安放在同样雕铸着古朴纹样飞禽走兽的青铜镜座上。
然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能将整个圆形填补完整的第七面铜镜上。
刘元泰曾说,阵势成型,仙器自毁。
他虽然惜命,却走投无路,忠心耿耿的部下被杀得一干二净,身负重伤,兼中狐阑果之毒,纵使与颜坤祺讨价还价,逼迫其退兵,亦无生路。
索性拖人陪葬。
其心性之狠毒,可见一斑。
而颜坤
祺未能先破坏他所有后手便仓促起兵,其中多多少少,是有姬朝安的缘故。
然而——
那第七面铜镜虽然就位,阵势却并未发动。
众人视线便都落在了那只趴在铜镜顶端,啃得正欢的毛绒怪物身上。
垂在头两侧的长耳、毛球般的尾巴,看似柔软的四肢。
约莫是只灰毛的兔子。
趴在镜子顶端,仿佛一块柔滑闪亮的灰色皮毛。
号称刀剑术法难伤的坚固仙器,已经被它啃出偌大的缺口。
在众多视线焦灼般的注视下,那灰兔却全然无视,依然起劲地啃着剩余镜体。
姬朝安在看清楚现状的刹那,立刻将头缩回了墙下。
一时竟不知该掩面叹息、还是冲进去解释清楚。
刘元泰发出愤怒至极的怒吼,院中众人则在放下心中大石时愈加警惕,陷入绝境的金丹段,其自毁之力纵使不如伪造乾坤镜,毁掉半个峒镇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仿佛循着刘元泰的怒吼声寻来般,天际一道赤红的剑光突然落下,那浑厚凛冽的剑气如天河决堤,悍然倾泻而下,令得院中一众习惯征伐、见惯生死的颜氏精锐也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是学有大成的剑修的剑域。
那剑光轻易撞破了有层层阵法加固的房顶,不过刹那间,房中生机荡然无存。
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顶破洞旁,朦胧夜色里看不清长相,然而通身的剑气却冷澈而清冽,如凛冬时节漫天飞雪。
他手提着约莫是人头的物事,扬声道:“哎呀——赶上了赶上了!草民们听真,杀刘元泰者,极天剑派梅颂雪是也!”
姬朝安怔愣当场。
颜坤祺也怔愣当场。
那青年剑修对着众人笑了笑,嗓音清朗如晨风吹过剑锋,“诸位对不住,这头,我收走了。”
他宛若炫耀一般,提着头在众多民宅顶上兔起鹘落,绕着峒镇转了大半圈,边绕边大喊:“杀刘元泰者,极天剑派梅颂雪是也!哈哈哈哈!终于叫你死在你梅爷爷手里!”
嗓音在深夜的城镇上空回荡,惹得众多民宅纷纷点亮了灯火。
直到巡捕飞起来,那剑修方才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颜坤祺两眼发直,问道:“刘、刘元泰的悬赏金很高?”
他身旁的精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若悬赏金足够高,又何至于要颜小公子千里奔袭,前来刺杀?
早被天下能人异士们把钱赚了。
颜坤祺又道:“那、那人族的剑修,怎么这样高兴?”
知道的说他除了个恶贼,不知道的还当他诛杀了个金眼天魔。
众人再一次摇头。
颜坤祺收了双翼,落回地上,一拳捶碎了庭院里的气死风灯,咬牙道:“人族败类!竟然捡现成!不要脸!”
他到底年少气盛,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事到临头见功劳被抢,仍是气得七窍生烟。
廖开劝道:“这功劳反正也算不到少爷头上,只要他死了便妥了。”
颜坤祺仍是义气难平,部下受命前去收回伪造乾坤镜,谁知尚未靠近,就被那灰兔吱吱叫着,露出尖牙威胁。
颜坤祺怒道:“究竟谁家的兔子!给我杀了!”
墙头一个小童声音突然响起来:“不能杀!是……是我家的……”
颜坤祺猝不及防听见耳熟的嗓音,从随从手里拿过火把,往声音传来的墙头照了照,先是目瞪口呆,旋即涨红了脸。
姬朝安难得地想起六七岁时玩皮球,却把球掉进邻居家院子里的情景。
他心虚地招了招手,这才跳下假山,从月门里走进去。
小槐树见他走近,仍是趴在古铜镜上方,三瓣嘴啃食的频率明显加快许多。
仿佛生怕被姬朝安阻止进食一般。
姬朝安愈发心虚,喝道:“小槐树,回来!”
小槐树只抬了抬眼睛看他,三瓣嘴动个不停,啃得勤奋无比。
颜坤祺却道:“无、无妨……说起来还要多亏小槐树,不然只怕此刻,我们都已经尸骨无存。”
分明是劫后余生的恐怖回顾,他却说得有几分柔情蜜意似的,望着姬朝安笑道:“朝安,你怎么来了?”
姬朝安下意识皱眉,想要问颜小公子“我何时同你这样熟?”,然而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他狠狠瞪了眼小槐树,只是那铜镜位置太高,姬朝安够不着,只得捡了块小石头,往灰兔身上扔去,厉声道:“再不过来,往后也不用过来了。”
灰兔这才发狠地咬住铜镜缺口,左右摇晃脑袋撕扯,竟生生掰下来巴掌大一块,叼在嘴里兴冲冲跳下铜镜台,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姬朝安怀里扑。
姬朝安将他按在地上,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这才应道:“我来峒镇是为拜访故人,想不到她选错了住处,竟同这样危险的人物为邻……”
众人不能久留,便离开了李氏宅院。廖开则留下来安抚箫排巷其余居民、清扫现场以及应对巡捕。
姬朝安得知薛晴一家平安无事,便让仇四婶儿带着小槐树回了客栈,顺带对小槐树严厉地教训了一番。
随后跟着颜坤祺去了他下榻的宅院——若他所料不错,原七也应当就在此处。
颜坤祺虽然被人截了胡,心情却不错,坐在偏厅里喝茶,褪了半边衣裳,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让医师疗伤。
他与姬朝安核对各自掌握的情况,随后一拍大腿,“那小厮竟然是你的人!这可巧了。唉,我险些就杀错了人。”
遂扭头吩咐放人,一面疼得呲牙裂嘴地抽气,一面皱眉道:“唉,他害我错判形势,提前行动,只破除了外面的符阵,明知地下有猫腻,却选择放任冒进。我果然还是太年轻。”
姬朝安见个小孩一本正经检讨自己太年轻,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滑稽架势,按了按嘴角,肃容道:“颜小公子……”
颜坤祺道:“我们也算熟识,何必叫得这样生分,我叫你朝安,你唤我阿祺便是。”
姬朝安不欲在称呼上纠缠,便从善如流改了口,“阿祺,若我猜得不错,你行此事,恐怕是瞒着令尊大人的。”
颜坤祺倒抽口气,似是被医师碰疼了伤口,他不耐烦挥手,斥退医师,自己用牙咬着绷带缠绕在手臂上,含糊道:“我在老家时,个个夸我聪明,他们可惜没见过你……怎么什么也瞒不过你。”
姬朝安道:“侥幸猜中而已,若是如此,你不能久待,天亮便快些出城,尽快赶回家
中。”
颜坤祺吃力缠着绷带,心不在焉道:“放心,我爹对我可好了,大不了揍我几顿……”
姬朝安着实看不下去,搬着凳子靠近,从他手里接过绷带,小心地包扎伤口,“原也不是大事,杀个军中叛徒,虽然行动不合规矩,却无可厚非。然而如今出了最大的变数……人族插手了。”
非但插手,还大张旗鼓,生怕有人不知道刘元泰死于他手。
姬朝安见颜坤祺一脸怔愣,如坠梦中的神色,不禁手指发痒,恨不能往他脸上捶上几拳,手下动作重了点,那小孩却不知道疼痛一般,只用仿佛蒙着水汽的眼睛望着他。
姬朝安简直恨铁不成钢,说道:“峒镇属地,曾经有过争议。百年之前,属于人间沧暝道。后来灵族杂居得多,几经谈判斡旋,才划归我有羽下辖。据说人族之中,对此颇有微词,民间常有叫嚣夺回人间故土的说法。而有羽朝廷,对此亦格外上心。这样一个敏感属地,突然有人族闯入,杀了人还四处宣扬完了才走……你说后续会如何?”
颜坤祺只是对政局不敏感,却并不是傻子,姬朝安都提醒到了这一步,除非他要装傻,否则不可能不懂,只叹道:“轩然大波……风口浪尖,是要避一避。”
姬朝安皱眉道:“我若是颜氏敌人,要出手必然趁此机会,参你一个勾结人族的罪名,参你爹管教不力的罪名。更有甚者,索性参你爹勾结人族、意图叛国,说你的行为全是受颜镇抚使的命令,亦无不可。”
颜坤祺吸了口气,“这样狠毒!”
他看着姬朝安时,脸色古怪,“朝安你……我猜你以前过得真苦,这才不得不将人想得这样恶毒。”
姬朝安气恼之下,狠狠一勒绷带,那小孩连连呼痛求饶。
他将绷带打了结,续道:“少罗嗦,说正事。你尽快赶回家中,对此间之事,务必要隐瞒到底,除了对你爹,其他对任何人一个字都不能提。这些下属中,若怀疑有人口风不严,就……就严密关押。”
他本想说杀了便是,又不愿再听那少爷品头论足,临时改了口。
颜坤祺连连点头,问道:“朝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比我的幕僚还要厉害。”
姬朝安道:“我家开书铺的,我自幼博览群书,难免比常人想得多一些。”
颜坤祺似信非信,又道:“那,你那灵兔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连仙器也说啃就啃了……”
姬朝安略略犹豫,便抓住了颜坤祺的手,诚挚道:“阿祺,此事我暂不能细细说与你听,那灵兔并非寻常灵物,而是大有来头。还求阿祺为我保密,这是只有你我二人才知晓的秘密。”
颜坤祺耳朵又红了,连忙拍着胸脯,指天指地地发誓保密。
姬朝安将这几件事处置完毕,方才放下心来,起身告辞。
颜坤祺忙问道:“待我处理善后妥当,要去哪里寻你?”
姬朝安道:“洛京槐树里,永诚书铺就是我家,你若到洛京,不妨来做客。”
颜坤祺两眼顿时亮闪闪,“嗯!我一定去做客!朝安也来我家做客,你只要进了黑云城,报我的名字便是!哦,若是写信,就寄到黑云城刨花街的周记咸菜铺子,我便能收到了。”
姬朝安敷衍点头,再次叮嘱他尽快回家,心道自己仁至义尽,他若再遭遇与前世同样之事,便是天意如此了。
他确认原七被释放,才回了客栈。进门时本以为小槐树又要宛如捉奸一般扑上来东嗅嗅西挠挠,谁知房中寂静,小槐树肚皮朝上躺在床铺中间,两只前爪抱着青铜残片,睡得人事不省。
姬朝安戳戳他撑得硬邦邦的肚皮,低声叹道:“这哪儿是什么凶兽,分明是头饕餮。”
这一天着实耗损体力精力颇多,姬朝安匆匆洗漱后,将灰兔推到靠墙的角落,自己才裹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热烘烘贴着后背,他只当是灰兔睡觉不安份,反手扯开了。
翌日清晨,姬朝安疲倦不堪地睁眼,只觉又热又累,叫人烦躁不安。
旋即察觉身边异常。
他被人抱在怀里,如同苞米般裹得严严实实,那人体温又高,愈发火上浇油。
姬朝安奋力挣扎推攘,才让自己挣脱了热源。
黑衣少年顶着一头蓬乱如鬃毛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