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正午，临渊王所率大军正在生火做饭。
营地外，一位信使踉踉跄跄地爬向营地，被哨兵及时发现。
“报，王爷，一位奄奄一息的信使要见王爷。”
哨兵喘着粗气上报道，他一刻都不曾停留, 直接奔来元帅大帐。
“信使？快带我去见他。”
临渊王起身。
随即他来到哨兵站，哪位信使身上多处被水蛭咬伤，所骑的快马也死在了水草地。
他本人凭借惊人的意志逃出了水草地，最终到达此地。
人脸蛭的生命力过于强大，而且繁衍速度也超乎想象。
明明几天前刚刚用毒剿灭了十之七八，没过几天呢, 居然又恢复了过来。
虽说没有一开始那般恐怖猖獗，但对于人而言依旧是致命的。
哨兵们正在用烧红的烙铁烫死残留在信使身上的水蛭, 然而信使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
“壮士，王爷来了。”
哨兵呼唤道。
“王爷……”
信使举起双手，然而他双眼已经睁不开，双手的方向与临渊王来的方向截然相反。
“本王在。”
临渊王主动握住那只手。
“王爷……翻……翻山，大战……在即……”
信使拼尽全力嘶吼道。
大战在即？具体什么时候？
然而没等临渊王开口询问，信使便昏死了过去。
临渊王来回踱步，此刻等信使苏醒无疑会延误战机，唯有尽快翻山。
于是他做出决定。
“诸位准备，今日翻山。”
中午准备翻山，这并非一个明智的决定。
愿意很简单，大军动员需要时间，而且事发突然，容易手忙脚乱。
一来二去就会额外耽误一些时间，这间接就会导致真正翻山之时延迟。
倘若延迟到太阳落了下去，就要面临夜间翻越鹤拔山的窘迫局面。
除了本就要面临的风暴与低温，黑夜更会成为一位无形的杀手。
只要有人掉队，他很快就会被寒风与黑暗吞没，并且失去性命。
临渊王保守估计, 单是翻山一项, 就可能让大军的损失高达三层。
若是再算上黑夜，损失甚至会高达五层。
放在平时，就算把天说破了，他也不会选择在中午仓促翻山。
然而信使如此匆忙来报，很可能高辛那边面临开战只有不到三天。
信使因为路途与那水草地不知消耗了多少时间。
最保守的估计是还有一天半时间，最差则可能不到半天。
翻过鹤拔山之后还要进行整顿，实在没有留给临渊王准备一天的时间了。
“王爷下令，准备翻山。”
很快这则消息传遍全军，李棠听到军令后，感到深深不安。
此举实在过于冒险，就连他也觉得不妥。
“王爷，万万不可啊，若是此事翻山，损失可能高达一半，哪有开战未捷而先折损大半的。”
同样觉得不妥的长孙胜已经在临渊王面前谏言。
“你以为本王愿意这样吗？战局风云变幻，一刻也等不得人。信使来报，高辛元帅即将开战, 若是我们走晚一天，战局便可能被颠覆。”
临渊王闭上双眼说道, 但语气依旧刚强。
“王爷, 您三思啊，若是贸然翻山，末将虽不想危言耸听，但全军覆没的不一定是高辛元帅，而是我们。”
长孙胜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可见局势之岌岌可危。
“我意已决，事在人为。”
临渊王敲定道。
“唉……”
长孙胜深深叹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末将只能信王爷口中这个事在人为。”
他深深看了临渊王一言，随后走出大帐，指挥士卒们动员。
“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临渊王睁开眸子，但他眼中没有半分迟疑。
他所能做的，只有身先士卒。
“全军听令，穿厚棉衣，若是情况危急，可丢弃辎重。”
传令官摇旗呐喊道。
“第二道命令，全军配烈酒两壶，若是寒冷难耐，且饮烈酒。”
第二道命令随即发布。
“第三道命令，全员翻山之时以铁索贯连前后弟兄，若是有人挨不住了，就让兄弟们带你回家。”
最后一道命令传来。
带你回家，魂归故里尔。
“翻山——”
大军呈三路朝山顶进发，其中临渊王本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以他的身躯抵抗风雪。
然而此时距离山顶还有段距离，风势已经逐渐夸张。
“众人拉紧铁索。”
临渊王吼道。
第一波狂风来袭，三支队伍摇摇欲坠，宛如秋后绳子上的蚂蚱。
所幸这会儿大军气力尚足，顶住了第一波狂风。
大军继续向山顶进发，然而行军速度如同灌了铅一般缓慢。
众人勉强抵达山顶前，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士卒们纷纷捞起腰间的酒葫芦，往自己嘴巴里灌一口烈酒。
这次并非为了御寒，而是为了壮胆。
天完全黑了，本就寒冷的气温再次骤降。
山高而星辰近，星宿之上的诸神可在目睹翻山之雄兵？
临渊王带头的部队已经成功跨过山顶，然而下山也并不容易。
如此低温若是冻麻了双腿，人止不住地往下掉，速度一旦失控，滚落山底的只会是一团碎肉。
而且，大部队还没有翻过山顶，临渊王所在只是先头的精锐，包括一众将领。
“长孙将军，接下来由你带队，我要看着我的兵通过山顶。”
临渊王将任务交给长孙胜，自己则退到一旁。
“王爷，您……”
长孙胜选择了住口，他尊重临渊王的决定。
“愿您武运宏昌。”
他说道随后带头往山下走去。
“本王也想看看，这万骨究竟是否为我而枯。”
临渊王此时却面带微笑。
事实是残酷的，临渊王看着后面的队伍，铁索上挂着一具具冻僵的尸体。
“王爷，我酒葫芦都被冻住了。”
一个很年轻的士卒认出了临渊王，笑着提了一嘴，随后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最后在临渊王面前断了气。
哪怕像临渊王如此刚毅的男人，见到此景也难以不被动容。
“继续前进。”
然而他只能这样命令。
“伯父。”
李棠不知何时站在临渊王身边。
“棠儿，你怎么混入他们的队伍，你快下山去。”
临渊王对李棠的到来感到意外。
“我想试一试，能否救几位士卒，然而只是杯水车薪。”
李棠自嘲道。
“下山去吧，棠儿。”
临渊王再一次说道。
“伯父，且让我再待一会儿，虽说杯水车薪，但却是一条条真实的人命。”
李棠回道。
临渊王深深地看了李棠一眼。
他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