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囍蛊
李棠与盾奴的视野里,土著女人的身体在不断扭曲,四肢扭转至诡异的角度。
那僵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游走着,所过之处皆染上一片淤黑。
“取我等兵器来。”
盾奴一声令下。
随即兵卒们将他的玄盾与李棠的“铁匣子”送了下来。
玄机谷的杰出兵器,被工匠们成为“梦魇”的铁匣子, 这一次李棠拼凑了一个“剑”字。
梦魇变形为一把长剑,正是李棠所需。
目前那土著女人还维系着人形,但她浑身上下的骨头与关节,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咔”声。
伴随着关节的断裂,她的身体剧烈的扭曲变形着,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李棠看到,女人的双臂逆向拥折,手臂的静脉寸断, 让人联想到断弦的古筝。
脊柱也逆向弯曲,使得头部抵在臀部,她随后收起双腿使脚与头平行。
人若自然蜷缩起来应该是近乎于椭圆形,而她这一番逆向弯折,使她的身体更接近为“方形”。
但不论椭圆形还是方形,此刻女人的姿势让李棠想到一样东西——“虫茧”。
一道剑气斩向正在破茧的女人,趁女人还没完全“变身”,李棠要提前结果她。
盾奴也展开攻势,他将玄盾置于身前,展开如战车般冲锋。
他如一条蛮龙,以溃散千军之势,呼啸而至。
女人的身躯被剑气与玄盾碾得血肉模糊,但她仍未灰飞烟灭,足以证明她身体的结实程度异于常人。
盾奴脚踩着女人的头颅,举起玄盾以锋利的边缘反复碾斩。
他是一个拥有“常识”的人,看到大难不死的女人她会打算抢救一下,伤痕与怜悯是勇士的美德。
而此刻,他的常识告诉他, 这个女人变得很危险, 所以他会立即将其彻底消灭。
盾奴的碾斩大开大合,威势惊人且破坏力惊人。
水牢在震颤,腐朽的铁栏扛不住盾奴霸道的气力,纷纷开裂摧折。
就连李棠也靠近不得,只好绕到另一侧,伺机而动,随时支援盾奴。
此等攻击烈度下,女人原本就被铁钉贯穿的头颅,此刻终于裂开,而她本人也不再动弹。
“小子们,将药粉取来,再递给我一支火把。”
盾奴让兵卒取来祛除蛊虫的药粉,打算再来一把火永绝后患。
一众士卒目睹了女人怪异的身姿,纷纷心里发怵,最后只有一人自告奋勇,拿着药粉与火把,进入水牢之中。
“别怕, 走过来给我, 我踩着她呢。”
盾奴说着真踩了两脚,践踏血肉的“粘稠”之声清晰。
士卒跑了过去, 将药粉与火把递给盾奴。
正以为大功告成,他对自己的勇气沾沾自喜,殊不知一条满是狰狞骨肉的手抓住了他。
“盾大人,手——”
他惊呼道,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
盾奴瞥了眼,抬起玄盾将那条手斩断。
不对,为何这女人还有动静?
盾奴护着兵卒退下,而早已被碾成渣滓的女人,此刻的骨肉再次活络起来,每条骨、每块肉都仿佛依附了生命。
它们并未汇聚起来,而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爬向水牢中的死尸,从他们的口鼻耳肛等部位钻入。
死去多时的浮尸们拖着臃肿的身躯再起,他们早已模糊不清的五官此时不约而同地勾勒出一张“幸福”的笑脸。
由于嘴角上扬的幅度过大,不少浮尸的脸颊直接炸开,脓液模糊,甚是可怖。
李棠此刻又感受到了脑袋传来的刺痛,有些记忆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死后被亵渎,他们在发了疯似地恳求李棠消灭自己的身体。
剑气纵横间,数具浮尸被斩为碎屑,但无济于事,碎屑依旧在挪动。
此刻水牢内已成为死尸构成的大网,它们被牵动着,张牙舞爪。
将士卒安全送走后,盾奴举着玄盾随即开始第二轮冲锋。
“呵,装神弄鬼。”
盾奴不屑道。
“复活”的浮尸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转而抱团。
这个举动让盾奴感到可笑,一起抱团就能挡得住战车了吗?
你们且试试——
冲锋再次呼啸而至,隐约中传来蛮龙的咆哮声。
玄盾与抱团的浮尸们相撞,但事态的发展却不是盾奴一开始构想的“一碰就碎”。
浮尸群接住了战车的冲锋,他们的身体在不断溃散,同时也在不断重组,展现新的姿态。
盾奴一掌推在玄盾上,真气翻涌,玄盾迸发洪荒之息,无数鸟兽之纹在盾面上显现。
上品武学——《生灵印》。
洪荒之息肆虐,摧枯拉朽,鸟兽生灵之虚形向前盾前撕咬啄杀,那全新的姿态也土崩瓦解。
结束了吗?不,碎肉之上又屹立起另一道身影。
“该死,这玩意杀不掉吗?”
盾奴暗骂道。
他可以无数次击溃这团腐肉,但长久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棠公子,有头绪吗?”
盾奴大喊道,他更多时候是将李棠视为谋士军师。
“洒药粉。”
李棠只说了三个字。
盾奴恍然大悟,他将药粉飞洒出去。
药粉的效果极为显著,沾染药粉的腐肉瞬间失去了活性,那道重新屹立的身影也顷刻融化,仿佛蛞蝓遇上了盐。
李棠看到了,腐肉之上钻出无数纠缠在一块儿的的黑白蠕虫。
它们似乎是在喘气,不断膨胀收缩,但依旧死死缠绕在一起。
药粉的效果虽然显著,但并不能直接杀死它们,它们显然是新一代的蛊虫。
看来得亲自动手拔除了,否则一旦这蛊虫对药粉产生了适应性,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棠至始至终都坚信,世间绝没有不死之物,如果有——那就由他来收割。
他将斩杀所有的不死、不洁、不羁,执行永劫的轮回。
只有不断的新生才能消弭死亡,生生不息,枯骨成歌。
他想起钻入土著女人脑中的是黑虫,那想必与黑虫纠缠的白虫是女人自身携带的。
可女人到达水牢前的表现,生动地根本不像是蛊奴。
除非黑虫激活了白虫,两种虫子组合成一种新蛊。
黑白蠕虫的缠绕,缠绕可象征繁衍,又是丈夫妻子……
此刻源自某人的记忆恰好显现,李棠逐渐明白了一切。
“盾兄,寻找……”
李棠以剑开路,走入腐肉堆之中。
“寻找什么?”
盾奴支援了过去。
“没事,我找到了。”
不知道是运气,还是被什么东西指引,李棠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找到了。
它与别的腐肉在一块儿,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唯独它是鲜红的,而非肮脏的。
它是孕育新生的摇篮,生灵的出生之处。
“这是……”
盾奴瞥了一眼,触目惊心。
“她的孩子被虫子吃掉了……”
李棠将之剖开,只看到纠缠在一块儿、格外肥硕的一对黑白蠕虫。
举剑一挑,将它们拆开,随后分别斩碎。
作为母体的黑白蠕虫被消灭后,其余的黑白蠕虫自动拆分、死去,化为一滩浓水。
此时此刻,属于土著女人的记忆被轮回之宫吸纳。
她的一切被玷污至如此,方才允许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