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空

    姜念念只感觉一瞬间强烈的欣喜和激动在心中激荡，她知道这是属于齐玉儿的情绪，她等了两年多，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爹娘了。

    齐玉儿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嬷嬷，扶我出去看看。”

    嬷嬷也是喜不自胜，将小姑娘瘦弱的手臂扶起：“小姐，应该是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回来了！奴婢带您出去看看，您仔细着衣领，不要吹着了凉风。”

    留意到坐在一边的周小俊，齐玉儿朝他露出一个灿烂又甜美的笑容：“小俊哥哥，是我爹娘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周小俊从没见到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像一朵一直长在暗处的花，突然遇见了阳光，一瞬间欣喜地绽开了花蕾。他心里暖洋洋地：“好，我们出去看看。”

    几人出了前厅，就见院子里堆上了几个箱笼，来往十来个家丁忙忙碌碌地来回从大门口的马车上搬下来更多的器物。有绣着精致花纹的丝绸锦缎、金银器具、良质美玉，还有一些新奇的色彩斑斓的西洋珐琅灯盏，想来是齐父齐母在永陵城采购的。

    齐玉儿顾不得满地的金银财物，伸长了脖子往大门外望，嘴上喃喃：“爹？娘？”

    嬷嬷喜上眉梢，将齐玉儿的手递给周小俊，冲二人道：“小姐先在此处避风等候，奴婢去前门看看。”

    齐玉儿眼睛盯着门口，眨也不眨，随意点点头，嬷嬷自往外间去了。还没有见到爹娘和小弟弟，她就开始有些紧张、有些兴奋了：“小俊哥哥，你说爹娘还认得我吗？”

    “傻玉儿，那是你亲爹娘，自然不会忘了你。”周小俊失笑，玉儿妹妹实在太紧张了。

    “可是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到他们了，嬷嬷说我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她还是有些担心。

    “怎么会呢，就算你再怎么变，在父母眼中，你还是他们的孩子呀。”

    齐玉儿这才放松了一点，又想到一点：“哎呀，我忘了把虎头布玩偶带上给小弟弟了。”第一次见到小弟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周小俊温柔地看着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担忧的小姑娘，她比他幸运，父母健在，还有兄弟，以后的日子玉儿定然不会孤独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嬷嬷去而复返。

    齐玉儿忍不住上前两步，拉住嬷嬷的衣袖，仰着头问道：“嬷嬷，爹娘呢？”

    嬷嬷的脸色却很奇怪，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尽量放缓了声音说道：“小姐，您别失望……老爷夫人这次没有回来。”

    “……”齐玉儿张了张嘴，好像失去了声音。她好像听懂了嬷嬷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只感觉心里很空，好像有呼啦啦的狂风在不要命地吹，刮得她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得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据说小少爷病了，离不开人，夫人留在永陵城照顾他；老爷也忙着生意，实在抽不出空回泰安。”

    “夫人托回来的人带了话，给小姐您带了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小姐您在家好好养病。待有空了，他们一定回来。”

    待有空了……

    上年，上上年，爹娘也是这样说的。

    但是爹娘真的好忙啊，忙到每年都没有空，忙到齐府的树木长高了一茬又一茬，被修剪了一次又一次，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其实在记忆中，爹娘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在担心自己长大了爹娘认不出自己，其实她可能快要认不出爹娘了。

    好羡慕小弟弟啊，生病了可以有娘亲照顾，娘亲一定会温柔地把滚烫的汤药吹凉了，一手揽着小弟弟的头，一手将汤勺轻轻地喂到小弟弟口中。如果小弟弟被汤药苦哭了，娘亲会不会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哄哄呢？会不会拿出早就备好的蜜饯放到小弟弟嘴里，目光宠溺地看他破涕为笑呢？

    而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一口气喝下一大碗腥苦的药汁了。

    齐玉儿感觉心口像是被那狂风吹得破了一个洞，一抽一抽地生疼生疼，疼到她呼吸急促，疼得她不禁弯下了腰肢。

    她在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小俊哥哥紧张的问候和嬷嬷的惊呼，然后眼前一黑，她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