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学校小树林里，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拎着一个大红桶东看看、细看看，生怕被人发现一样，看到四周没别人，他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小树林尽头的墙边上。
一片漆黑中，一束光照亮了黑衣人的面容——他打着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他脸上，只见他戴着医用口罩和黑色棒球帽浑身上下一身黑、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他悄无声息的蹲在角落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又从口袋里拿出校园地图对照着在上面的投喂点上画了个小小的叉。
刚松了口气，一串电话铃声忽然炸了出来，把他吓得一激灵，他慌里慌张的拿出来手机：“喂？”
“老师啊，你好了没有？怎么这么慢？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不出来？”柳青坐在家里捧着个果盘正琢磨从哪块水果下手，最后她插了一块切成星星状的苹果，塞到了嘴里，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平板电脑——平板上面正播放实时监控记录，监控着师之庭他爹师云鹤的车内情况。
师云鹤崩溃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柳青忽然拿了个手札给他，说让他去喂猫，师云鹤以为就是喂一两只猫，也就没当回事，反正他平时帮老婆背锅善后的事情也没少干，但他没想到，他这次后退一步直接万丈深渊了。全校二十五个投喂点，他大半夜黑灯瞎火的鬼鬼祟祟去喂猫，好几次被保安逮到差点挨揍，这也就算了，柳青每隔十分钟就来一个电话监督他喂完了几个投喂点，电话像催命铃一样把他搞得很崩溃却还不敢不接。
“你饶了我吧！”师云鹤崩溃道，“那孩子给你设定的投喂点足足有二十五个，每个至少十分钟路程，我现在才喂到一半！我都要疯了我！”
师云鹤越想越憋屈，满腹牢骚化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这关爱贝贝成长协会是什么破玩意，真是……”
柳青见他发牢骚了，顿时怒了，道：“哎！你什么意思？我这是为了我吗？我这不是为了你儿子名声才接的这活儿？”
“没有没有，我没那个意思，我觉得挺好的，我正好运动运动。”师云鹤仰起头试图让自己能正常呼吸，他感觉他要憋屈到窒息了，却没胆子和柳青硬杠。
“行吧，那你继续喂猫吧，喂完猫别忘了去便利店买点关东煮，我想吃了。”柳青又叉了一片水果，拿起来发现这片雪梨有了蛀虫，皱眉道，“你怎么切的水果啊？这水果上面有虫子你都没看见！”
师云鹤崩溃欲哭，默默无声的挂了电话，化身没有感情的喂猫机器疯狂投喂流浪猫。
“舅舅！”不远处一束光又打在师云鹤身上，师云鹤被刺眼的光线照的有些晃眼，伸手挡住了些许光线才看清来的是沈节。“你这么喂吸引不来那些猫的，那些猫早都认识投喂它们的那些人了，平时其他人过来它们也不会靠近的。”
沈节拿出一袋猫薄荷匀给师云鹤一半道：“你把猫粮放好在猫粮附近撒上这个。”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怎么来了？”师云鹤愕然道。
“切……还能为什么？为了陪你呗！”师之庭一边连拖带拽的把超大号旅行帐篷扛了过来，嘴上抱怨，手上的活儿却一刻也没停。
师云鹤叹了口气，戚戚然道：“亏你还想着我，我真服了你舅妈了！闲着没事加什么关爱贝贝成长协会，我倒是奇了怪了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加什么大学社团！”
“切，这老巫婆真烦人！”师之庭拖着个帐篷一肚子怨气偏偏那帐篷还死沉死沉的，他忍不住抱怨起来看什么都不顺眼了。
“庭庭，你别这么说你妈，她也没坏心，她……她是真想跟你拉近点距离。”师云鹤自己虽然满腹牢骚，但听儿子抱怨柳青后立刻变换了立场。
“切……我说错了吗？！她不就是老巫婆吗？天天事儿那么多，这个也不让我干，那个也不让我干，当初奶奶姥姥在的时候还管管她，奶奶姥姥不在了她就那我出气！”师之庭嘴上骂骂咧咧手里却没闲着，就数他拖着的帐篷最沉，他扛着帐篷四处找空地，奈何附近都没有空地儿，只好回头告诉沈节他们：“你们在这儿喂猫，我去找个空地儿安帐篷，等会儿回来接你俩。”
师之庭走远后，沈节和师云鹤无声的喂猫，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师云鹤忽然开口道：“沈节，你别觉得你舅妈烦人。她……其实也不容易。”
“我知道。”沈节浅浅一笑，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师云鹤一听反而乐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沈节正色道：“师之庭不是舅妈生的，也不是您生的，我都知道。”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别听别人胡说！”师云鹤脸色骤变，背过身喂猫不再搭话。
沈节一边捻起一把猫粮，一边低声道：“我参加竞赛认识了一个老师，她是从美国回来的，她偷偷找过我，想要庭庭的联系方式，我没给她，她着急了和我说庭庭是她生的。”
“她还说什么？”师云鹤陡然转身、神色惊恐。
沈节低声道：“她没说什么，但是庭庭长得很像她，我多留了个心眼，发现庭庭也很像她前夫。”
半晌，师云鹤低声道：“别告诉庭庭，他什么都不知道。”
“庭庭还挺抵触舅妈的，我觉得如果让他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他可能就没那么抵触舅妈了。”
“这事儿也怨不了他，你舅妈确实就不适合当妈，当年我跟她结婚的时候商量好的也是不要孩子。”
“那怎么会有庭庭？”沈节微微错愕，他以为师之庭是领养的，譬如师妹出国读书孩子扔在国内没人照顾、而师兄家里刚好想要孩子却要不上就收养了的情况。他没想到事情这么蹊跷，定了要丁克的夫妻收养了孩子，孩子亲生父母明明条件很好却把孩子送人了。
“我和你舅妈当年商量好了不要孩子，但是这事儿就那么巧了！我有一天实验室聚会喝多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衣服也换好了，我就没当回事。”师云鹤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拍着大腿叹气，“没想到过了快一年，我同实验室的师妹抱着个孩子说是我的，我那天喝多了我也不知道到底睡没睡。那师妹说我不要她就要把那孩子扔了，当时可是12月底，天寒地冻的，那孩子扔外头铁定活不下去！我琢磨着怎么着也不能坏了人命，我就把那孩子抱回家了。”
“舅妈知道吗？”
“你舅妈知道，我一开始没瞒着她，她信了我是真喝多了，所以她怀疑那孩子不是我的。但是你姥姥姥爷觉得那孩子是我的所以舍不得把那孩子还回去，毕竟那孩子亲妈都说了只要把孩子送回去她就把孩子扔外面。毕竟也是条命，我们就养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亲子鉴定下来那孩子还真不是我的。但是孩子他妈已经找不着了！”
师云鹤心里有愧，当年如果早点听柳青的把孩子直接送孤儿院，可能就没那么多事了，不至于养出了感情想扔都扔不掉。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孩子是他家里强行留下的。师云鹤想起来这事儿心里对柳青怨气小了一点，当年他和柳青刚结婚的时候柳青虽然脾气不好喜欢钻牛角尖，但两人也都是你情我愿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老天爷估计是觉得他太顺了，抬手就来了一记考验——他大半夜在实验室里睡着了，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床上，第二年实验室师妹就给他报过来一个大胖小子说是他儿子。师云鹤是也不确定怎么回事，但师妹把孩子扔给了他就跑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抱回了家，两个月后亲子鉴定出来发现孩子不是他的也晚了——师妹早跑国外去了，国内户口一注销彻底查无此人。
当年孩子刚抱回去的时候柳青就觉得不对劲要把孩子扔给师妹或送去孤儿院，但师妹寻死觅活拿到孩子就要跳楼，师云鹤他爸妈怀疑是儿子真没把持住所以坚持把孩子留下了。等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时候也晚了，偏偏养了好几个月有了感情送孤儿院又舍不得，到头来只能一直养下去了。
原以为柳青对师之庭会满腹牢骚，但柳青这些年虽然当妈没用对方向，但对师之庭也算是尽职尽责、认认真真的想处好母子关系。师云鹤这么一想，对柳青又没怨气了，让一个本来自己都知道不擅长当妈的人赶鸭子上架给人当妈，确实也是难为她了。他叹了口气，又开了一个猫罐头敲着罐头喊过来几只流浪猫继续投喂。
“舅舅……”沈节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尝试让师之庭和他亲生父母相认。他亲生父母条件很好，对他以后发展有助益，也能减轻你和舅妈的负担。舅妈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做母亲，逼着她给庭庭当妈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倒不如让师之庭去他亲生父母那边继续学业找工作，师之庭虽然脾气不好神经大条，但人还是重情义的，他即使和他亲生父母相认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唉……”师云鹤又是一声长叹，道，“不是我不想，可是一来你舅妈养孩子养出了感情，她死把持着不撒手，她如果知道我让庭庭亲生父母和他相认，搞不好要自杀。再者说……庭庭的亲生父母，没结婚！”
“什么？”一瞬间沈节以为他听错了。
“你放心吧，错不了，庭庭亲生父亲当年是已经结婚出轨的庭庭的生母，所以他生母才没法抚养这孩子。他生母现在到处跟别人说她前夫就是庭庭亲生父亲，可她前夫是她去美国后才认识的，她前夫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华裔，跟她结婚前压根没回国待过！”这事儿是师云鹤亲自去打听的，他找到了据说是师之庭生父的那个同学，逼着他和师之庭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还真是那个同学的儿子。那个同学有妻有子的，也压根不想和师之庭相认，如果硬认了搞不好又是一场闹剧。
“那庭庭生母在搞什么？她居然还说庭庭是被人贩子拐跑的，幸好我留了个心眼觉得你和舅妈肯定不是那种人，不然就……”
“你年纪小是不知道江湖险恶啊！”师云鹤叹道，“我那个师妹心气儿挺高、野心不小，但就是不走正路，成天就想着搞那些个歪门邪道。她在国外是混不下去了才回国发展的，你不信去征信中心查查，她现在可是老赖！她哪儿有钱养孩子？她说要跟庭庭相认，可这么多年她都有我的联系方式，她愣是当没这个儿子，偏偏去年师之庭他亲爸那边靠着新研发的知识产权赚了一大笔钱，她立马就联系我说她想儿子了。你想想，她把孩子要回去，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