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酒菜
美食不发达的社会就是这点不好，它看上去什么都有，但是却是一层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
做番茄炒蛋是ok的，番茄、鸡蛋、盐，原材料简单易获得，做起来方便快手，设定好比例，连最简单结构的机器人都能做好这道菜，这几乎是每个“天然饭店”里的主打菜色。
但是稍微复杂一点的菜，在天然饭店里压根看不见。
她一开始觉得饭店应该背这个锅，直到她开始做下酒菜。
赵彤带着的两位研究地球饮食的同事，昨天兴致勃勃地邀请她一同分享“酵母菌发酵的实验性研究”成果。
面对着云康一头雾水的表情，他们哈哈大笑：“其实就是酒啦！”
云康很高兴：“好的，我会带着下酒菜去找你们。”
为了做下酒菜，她一大清早就来到超市采购食材。
这个超市据说是老城区种类最为齐全的超市，面向所有做天然食品的饭店出售食材。
云康来到肉柜前：“我想买一斤猪耳朵。”
机器人说：“没有猪耳朵。”
云康说：“要一斤大肠。”
机器人说：“没有大肠。”
云康问：“所有猪下水都没有吗？”
机器人说：“未检测到名词‘猪下水’，无法回答。”
这可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总不能从小猪开始养起吧。
她积极开动脑筋，转换思路，最后无奈地买走了一只鸭子。
猫不知道到哪里野去了，它顶着一片落叶窜进来，一身脏兮兮的毛发：“有人在监视你！”
云康努力洗鸭，她庆幸超市售卖的是拔了毛的鸭子，不然时间根本来不及。
猫把沉默理解为否定，它无奈地看着云康，它现在有一种面对幼崽的心态，而且面对的是单纯的好孩子。
它甜甜的，以一种需要对小孩揭露危险，但是又怕她被危险吓到的语气，说：“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要认真地检查一遍家里哦，这个世界上变态太多了。”
她忙中抽空地说：“你应该把我叫出去，在屋子外面通知我。你现在就等同于在在劫匪的眼皮子底下通知人质，等我数到三，你就快跑。”
猫觉得自己在脸红，还好它的毛发厚重，它承认道：“我没想到这点。”
云康说：“没有关系。”
看她被放走时，军部不情不愿的态度就知道，他们还有后手。
她曾经地毯式搜索，但是一无所获，最后靠诺亚的帮助在厨房墙纸的背面拆出了监听装置。
监听装置极薄极轻，体现出当今社会的科技发展水平。
她没有破坏它，而是把它挂在砧板的正前方。
其他房间里应该还有更多的监听装置。
但是她不准备拆。
人不喜欢能够轻易获取的真相，就算她反复多次强调自己的无害，也没有人会相信。
只有让他们自己发现，云康的日常生活普通且平静，才能打消军部的怀疑。
尽管如此，她个人力量微小，不能正面对上军部，在小地方恶心一下军部还是可以的。
她狠狠地在监听装置前剁鸭子，听着刀身划过骨头时令人齿寒的声音，云康露出满意的笑容。
鸭身子是完整的大块肉，一般来说不能作为小食呈现，应该成为一桌大菜的亮点。
但是在她遍寻边角料无果的情况下，她只好将这种大肉作为滥竽充数的卤味。
鸭脖，鸭舌，鸭翅，鸭脚被她斩断，在没有调味料的时候，这些东西应该被扔到垃圾桶里，但一旦有了调味料，它们就会翻身成为下酒菜皇冠上的明珠。
她拿出辣椒、桂皮、花椒、香叶、大料，加入酱油和蚝油在锅里炒香。花椒提鲜，辣椒提味，她倒入过水的鸭肉继续翻炒。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她捞出食材，放在碟子里晾凉。
她吃了一块鸭肉，皱了皱眉。鸭肉被她切得小块，已经完全入味了，卤料都进入了鸭肉中，顺着纹路埋藏得严严实实，爆出的肉汁带着鲜辣的调料，不可以说不好吃，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究竟是哪一点味道呢？她拿起鸭脖，鸭脖上没什么肉。她得细细地品尝才能吃到在骨头夹缝里藏着的劲道肉丝。要是按照那些靠喝营养液节约时间的人角度，她浪费时间，肚子里却空无一物，是一件赔钱的买卖。
但是云康眉眼弯弯，她好快乐哦！
那种快乐，是啥事不干，在大街上拿着酒瓶无所事事的快乐，是啥话都谈，说得狗屁不通却能一直撑着脑袋聊一宿的快乐。话不重要，事不重要，虚度时光不重要。
一杯酒，一碟怎么也吃不饱的菜，就足以让她体会到在摩托车上吹小风那样的酣畅淋漓。
卤料的味道已经完美地充斥在鸭肉里。她吃完剩下的鸭肉，忍不住嗦了一把骨头，就连骨头缝里都渗着卤料的鲜嫩。
太完美了，她做卤料的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棒。
她给自己比了个赞，将卤鸭用食盒打包。
猫看着包袱款款，像是要出门找朋友野餐的云康，体会到了一种“儿大不由娘”的苦楚。
它哀怨道：“你才在家闲着没几天，又要出去了。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啊！”
历史研究院的小楼表面看着残破，里面却透露出一种文人气势。
楼内并没有摆设过多的花卉绿化，窗户没有合拢，能够看到楼外院子里栽种的几棵青竹。
进门的屏风用一张泛黄的宣纸装饰，上面写着潇洒的楷书“吾将上下而求索。”
云康被这句话所打动，对于真理的道路无比漫长，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民的前仆后继。
赵彤三步并两步跑下台阶，接过她手上的沉重食盒，整个人不由得往下一坠。云康看起来高挑纤瘦，没想到身体里居然如此有力量。她不由得对云康刮目相看。
云康把食盒抱回来：“我来拿吧。”
赵彤自知体力不足，她说：“那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历史研究院。咱们历史研究院也没啥好东西，有几棵绿竹，刚长出新叶子，青黄不接的没什么好看。有一幅字，库房里挖出来的宣纸，我们周院的墨宝。虽说字挺好看，可挂这的行为不得不说挺自恋的。这幅字最值得欣赏的地方在这里，运用了地球上的英语，显示出深刻的文化底蕴。”
云康凑过去一看，屏风边角里用圆珠笔写着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iwilljumpupanddowntofindtherope”翻译过来就是“我要上蹿下跳找绳子。”
赵彤洋洋自得：“翻译得还挺好，是不是。”
她带着云康在大厅里溜达：“我们研究院不摆虚玩意，主要是穷，装饰一概没有。能摆出来的都是我们的宝贝。”
大厅另一侧的墙上，摆着一溜的照片。
云康一开始还以为是历史名人的照片，但这些伟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其中一个还和她自己长得挺像。
古人画像与自己相似，这看起来挺像什么《跨越千年来见你》、《虐恋情深，与你三生三世纠缠不休》的小说开头啊。
云康正浮想联翩，赵彤介绍道：“这是曾经为安图星做出伟大贡献的研究员们。”
她如数家珍：”珍妮凯勒制定出安图星的星际外交‘不主动、不排斥’基本方针，周文文构造出玫瑰市的城区规划，叶清野让安图星的经济飞快发展，成为发展重工业和科技的坚实后盾。林冬推进食疗政策，她曾经短暂的阻遏过情绪病的蔓延。也是开辟了我师兄的研究道路的开拓者。”
她的师兄李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林冬，我们的祖师奶奶！我的考场之神！”
他眉飞色舞：“只要我虔诚的拜一拜，我的考试绝对会过，百试百灵。”
他接过云康的食盒，同样被重得打了个趔趄：“人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向你介绍我们的研究成果了。”
他们走上二楼，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最里面。云康换上白大褂：“真严谨，我们要去你的实验室吗？”
李寺挠挠头：“当然不是啊，我的实验结果都出来了，为什么要去实验室。”
云康说：“那我们就没有必要穿白大褂啊。”
李寺摇摇头：“不行，仪式感很重要。”
他端着自己的实验结果走出来，用玻璃瓶装着澄澈如白水一样的液体：“朋友们，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为这个奇妙小东西的诞生而欢呼！”
云康还以为他们研制的是啤酒，没有想到李寺进行了大输出，把白酒给发酵出来了。他笑嘻嘻道：“这个酒经过城市管理局检验，符合食用标准。度数才30度，珍藏佳酿，仅此一瓶，大家慢慢品哈。”
才30度？云康已经在怀疑自己能不能竖着回到家了。
赵彤把她的食盒打开，夸张地哇了一声：“看起来真香。”
她从实验室里把王伞拖出来：“开干开干，到了该干饭的时间了！”
李寺从白大褂兜里掏出光脑，虚拟文档上字迹密密麻麻：“等等哇，我还没致辞呢。”
云康礼貌地放下筷子。赵彤已经开吃了，她故意把自己的感受描述出来，好让李寺忘记他乏味冗长的稿子：“哇，好吃，鸭肉很紧实。我的牙齿刚压下去，就有汁水爆出来。肉很耐嚼，但是越嚼越好吃。”
她又夹起一块鸭舌，眉飞色舞地说：“为什么这块肉那么少，但是这么好吃？我形容不出它的口感，但是它真的很好吃，我简直是迫不及待让它滑下肚子的，这块肉是舌头吗？鸭舌头原来这么好吃，我妈之前买鸭子的时候，都把这些部位丢掉的。”
王伞默不作声，但战斗力极强，一盒鸭肉不知不觉被他吃掉五分之一。
李寺终于扔掉他的演讲稿，哇哇乱叫着加入战局：“不行了，仪式感等会再说吧，吃饭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