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皇帝的好奇心
“您此番太疏忽了,怎能让大老爷独自去上任,也不挑两个合大老爷眼的丫头跟去伺候……” 大靖官员外放三年内不得带家眷,大太太必是去不得的,可挑两个丫鬟伺候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合他的眼?除了自个儿的媳妇,他看谁能顺眼?”
这些年下来,张老太太已经看破一切。 婆子一噎。 “再者,他如今儿子都三个了,又不必为子嗣着急,我做这个恶人图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张老太太瞥了婆子一眼。 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儿眼力劲了。 “话是这样说,可大老爷到底也是男人……此去湖州非一月两月,至少须得呆上三年呢。”
婆子语气担忧。 别的倒不怕,就怕到时在外面胡乱地找了不知根底的女子,那才是最麻烦的。 她也是为了日后考虑。 “你多虑了。”
张老太太语气笃定:“他向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且苗氏的前车之鉴还在这儿呢。”
婆子听得哭笑不得,头一回觉得自家老太太透着莫名的天真。 这世道,难道还能指望一个男人替妻子守节不成? 整整三年啊。 且瞧着吧,大老爷如今是一个人走,待回来时只怕就不止一个人了。 想到大太太的性子,婆子不免忧心忡忡。 张老太太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天真。 这世道,妻子不在身边,要给丈夫置小妾; 妻子有孕,大着肚子还要看他睡小妾; 就连妻子每月那几日不方便时,还要想着别委屈了丈夫! 委屈委屈……这些狗男人怎么那么容易就委屈上了? 真能活活憋死? 普通人家纳不起妾室的,怎么也活的好好的? 和尚们更是一个赛一个地长寿呢! 要她说,都是给惯的! 且这些男人,只睡还不够,又要生庶子,让孩子们一出生就有高低之别,矛盾不断……说到底还不都是他们好色惹出的祸? 人人都能像她家儿子这样,世道兴许能太平不少呢。 她疯了才会上赶着给儿子身边送女人。 等她真正老了,还得指望着儿媳妇们孝敬她呢,这得罪儿媳妇的事儿,她说什么也不干。 张老太太主意拿得极稳。 …… 宁贵妃近来心情不大妙,此时正闭着眼睛倚在美人榻中,由小宫娥捏着肩。 “娘娘,皇上来了。”
一名宫女进来禀道,话音刚落,就有珠帘被打起的声音随之传入宁贵妃耳中。 宁贵妃睁开眼睛,起身行礼。 心里却在嘀咕,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往常这个时候,只怕还没起身呢! 莫非又是夜里吃丹药吃多了,一宿没睡? “爱妃,朕最近有一桩心事。”
昭丰帝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来,下意识地摆出打坐的姿态。 “皇上有心事?”
宁贵妃绕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这些体贴的小动作,自昭丰帝幼时起,她便一直在做,多年下来,对她的依赖,已在昭丰帝心底扎了根。 “先前在湖州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的张家姑娘——朕一直还没想好要如何赏赐她。”
宁贵妃一听湖州俩字就来气。 当初皇上跟他说太子去了南方游历,可她派去的人连个影子都没追着,她还来不及细想是怎么一回事呢,太子竟然又安然无恙地回京了! 她再一问,竟被告知太子去了湖州! 呵呵,那叫游历? 阎王殿一月游吗? 她扑了空,本已窝了一肚子气,偏偏被皇上派去贴身保护太子的陆塬对太子在湖州的经历只字不提,哪怕是她的兄长、陆塬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宁通出面,陆塬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皇上素来看重陆塬,此人作风又滴水不漏,她多番叮嘱兄长将人趁早收拾干净,都没能得手。 近几年来,甚至许多人暗下都说,她兄长宁通只是个摆设而已,全因皇上为了全她的面子,才给了兄长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而真正得皇上器重的,从来都是陆千户。 还有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刘福……个个都对她阳奉阴违。 这一刻,宁贵妃忽然忍不住怀疑——皇上真的有表面看来那般宠爱纵容她吗? 太子前去湖州,皇上怎能不知情? 况且,皇上身边的人暗下这般与她较劲,倒像是在有心提防她。 这是不是皇上的授意? 不,若皇上真有心提防她,凭她做过的那些事,她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皇上还是将她当作自己人来看待的……单从他升仙的同时还想拉她一把这上头来看,已足以确认了。 想到这里,宁贵妃心下重新恢复了安定,方才对昭丰帝忽起的那一份未知的敬畏,也登时消散了。 “爱妃,你说朕究竟该如何赏赐张家姑娘?”
“这便是皇上的心事?臣妾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宁贵妃浑不在意地道:“先前不是已经封赏过张家人了么?她一个小姑娘,难不成还要另行封赏?”
“爱妃错了,这张家姑娘,功劳极大,是非赏不可的。”
“那皇上看着赏便是了,天恩浩荡,无论您赏赐什么,都是她几辈子的造化。”
昭丰帝听得皱眉。 他现在不想被舔,只想有人帮着出个主意。 “这样吧,爱妃先将人请进宫来,待朕见了之后再作定夺。”
宁贵妃听得一愣。 “皇上要见她?”
皇上这是闲出毛病来了吧? 别说什么小姑娘立了功理应召见,这回立功的人那么多,怎不见皇上召见别人? “咳,朕就是想看看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小仙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昭丰帝诚然道。 可对方是姑娘家,他也不便单独召见。 “过几日便是中秋,到时由爱妃设宴,将其请来,岂不妙哉?”
昭丰帝连理由都想好了。 宁贵妃只有忍着内心的不耐,答应下来。 …… 时至黄昏,锦衣卫百户孙止,进了宁府求见宁通。 “如何?那和尚可答应了?”
刚过五旬,养得满身横肉的宁通语气散漫倨傲地问道。 “既是大人的意思,国师又岂敢不遵从?”
孙止笑得谄媚:“大人放心,一切都办妥了。”
宁通闻言,眼前闪过画卷上花骨朵一般漂亮的女孩子脸庞,唇角多了一丝晦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