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佛前一吻
金月容自然无暇理也不想理他。
禅房内烛火摇曳，她被抵着后腰靠在供奉玉佛的香案边，任冰凉粗砺的指尖描摹过小衣金线勾勒的鸳鸯与合欢花。
玉佛就端端正正摆在她身后，将她的颤栗与情动瞧得一清二楚。
“娘娘就那么稀罕江如照给的护身符？”
情浓时，不属于她的汗水滴在她颈窝，身后那人依旧不依不饶，仍在执拗地寻那张惹他心烦的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
金月容被欺负得厉害，疲累地倚靠在他肩上，根本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疯话。
“护身符……哀家已经还给了江大人。”她声音极为沙哑，叫人心疼不已。
身后那人不说话了，周遭也安静下来。
良久，窗外又刮起了风，吹得窗纸沙沙作响，偶有僧人上早课，低沉庄严的木鱼与诵经声透过窗棂传进屋内，却被沉沦于火海之人抛之脑后，更添情浓。
“先帝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原谅哀家。”
红烛燃尽，金月容鬓发散乱，拥着棉被抱膝坐在榻上，呆呆地望着对面那尊玉佛，轻声喃喃。
“要他原谅作甚。”
沈酬言却笑了，仅披着外衫站在她面前，眼里仍盛着疯狂又怪异的光彩，似乎对“先帝”二字嗤之以鼻，也不知悔改，甚至还当着那玉佛的面俯身吻她。
“先帝生前那么宠信沈大人，沈大人……为何还如此怨恨先帝……”
极其困倦时，金月容倚在他怀里，恍惚间小声问了句。
“讨债吧，那么多笔账，总不能因为他死了就不讨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如常，语调也轻，最后化成新年第一缕风吹进她耳畔，她也终于得以在他少见的温柔里阖上眼皮。
“公主，公主？”
新年第一缕光透过纸窗落到熟睡的人儿白净的侧脸上，卷翘的长睫闻声颤了两颤，迷惘过后，她猛地睁开眼皮，下意识先往身旁瞧了一眼。
还好，他已经不在这儿了。
“流波，你怎知来此处寻哀家？”金月容忍着不适起身，眉眼中仍透着疲惫，揉了揉额角试图忘却昨夜那疯狂至极的一幕幕。
“不是公主昨日派人传回去的消息吗，说是要彻夜为先帝祈福，叫奴婢今日一早来接您。”
流波熟练地打来清水伺候主子梳洗，结果却隐约瞧见了金月容腕间一抹可疑的紫红。
“禅房里蚊虫太多，上些药便好了。”金月容咬了下唇角，垂着杏眸不敢对上她纯真眉眼。
流波年纪小，未经人事，也一向对金月容言听计从，自然没有往别处想，只是对冬日里也有蚊虫这事有些难以理解。
“大胤和蕃汗果真不一样，蚊虫也如此特别。”她撇了撇嘴，继续为主子梳洗。
金月容松了口气，心道沈酬言每回倒也仔细，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令她为难。
至于手腕这处……
大抵是他情动之际不慎忽略了吧。
“公主，今日皇上于麟德殿设家宴，晚些请娘娘过去”，回到未央宫，流波第一件事便是端来小厨房热了几遍的饭菜，眉头皱着，“公主昨日没回来，想必应当饿坏了吧。”
浓郁的饭菜香气传入鼻腔，若换作昨日祈福后，她一定执筷大快朵颐，但今日……
说起来倒也羞人，昨日夜里她半梦半醒，疯狂过后腹里咕咕作响，原以为沈酬言不会在意这些，或许还会嗤笑一番。
可谁知，片刻之后，他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碗粥过来，又一勺一勺耐心喂她喝下。
许是当时腹中空空实在饥饿，她竟觉得那碗半分油水都寻不到的米粥也极为香甜。
定是那慈悲殿的僧人手艺高超，金月容想。
“还以为今日宫里会十分热闹，没想到竟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金月容忍着腕间酸痛执起象牙筷，怕周围的宫人瞧出什么才出声随意说了句。
“国丧刚过，还有前些日子闹了刺客的事，皇上特意下令不许宫人过分嬉笑打闹，不是必要的聚集活动一律取消。”
妙蘅从外头回来，将从尚服局带回来的新衣交给下人，俯身为金月容布菜，凑近时也瞧见了她腕间那抹紫红。
与流波不同，妙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执筷的手指却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妙蘅为何没有回家呀”，金月容小啄一口鸡汤，两只手捧着热乎的碗身取暖，见到妙蘅过来，便眨着两只大而含情的杏眸瞧着她，“在蕃汗，宫人们在过年这天是可以回家探亲的。”
妙蘅眸光黯然，声线更添清冷：“奴婢没有家人，也没有亲可以探。”
金月容这才明白过来，也有些愧疚。
“没关系，今日我们一块过年，只当是彼此的家人。”她也盛了碗鸡汤递给妙蘅，见她不敢接，便笑着将热乎的瓷碗搁进她掌心。
妙蘅比她年长些，为人处世也成熟大方，来大胤这些日子，金月容一直拿她当长姐。
想到这，昨日那张熟悉的面庞忽然浮现眼前，金月容思来想去还是问了句：“昨日去慈悲殿里祈福的女眷，今日可都会赴宴？”
“是。”妙蘅答道。
“公主是想与曲夫人叙旧？昨日曲夫人去瑶华宫拜见长公主，晚些还派人来过未央宫说要向娘娘请安，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说今日再来。”流波纳闷道。
曲夫人……
金月容忽然想起，曲夫人是曲青寻的正室，王姐又是世人口中曲大人的外室，莫不是长姐进宫的事被曲夫人发现了？
按照宫规，稍后后宫六局二十四司会来人请安，金月容却忧心忡忡，直至被流波扶进暖阁里小憩，暖和的日头照进来，她的手脚仍是冰凉的。
不知是昨日被蛊毒得太深还是某人实在胆大包天，恍惚间，她冰凉的小手被一只大掌包住，念珠硌人，他甚至为她摘掉了这从不离身的物什。
暖意袭来，榻上的人儿两只眼皮沉重地厉害，一心与周公幽会，最后只被耳畔那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惹得侧脸微痒，颤了下眼睫。
“娘娘，离今夜子时，还有五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