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盛景是在第二条早晨到盛凌家的。
满地的乱糟糟,根本没人收拾,盛凌一个人坐在墙角,眼下都是乌青,颓废的靠在墙上。
盛景一把把他拉起来,把他拽到卫生间,悠悠叹了口气,说:“你看,我就说让你别那么认真吧。”
盛景把湿毛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把脸,“那么难受就追回来啊。”
“追回来”,盛凌扶着门框站起身来,沉默的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
骆萱值得更好的人。
盛景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狠狠的深呼了了两口,压下到嘴边的脏话才说到:“赶紧洗脸,洗完脸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盛凌沉默的胡乱擦了下脸,把毛巾扔到洗手台上。
“不去也得去。”
盛景把他拽着来到车前,盛凌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也不问去哪,上了车就把脑袋上的帽子往下一扣,遮住脸,然后把头扭到一边。
车平稳的来着,盛景看了一眼盛凌,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专心的开车。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走过闹市区,车在一栋简单的二层小楼里停了下来。
盛景停好车,下车走到盛凌窗边,敲了敲车窗,言简意赅:“下车。”
盛凌没动,又把头扭了个方向。
盛景只好自己帮他拉开车门,把他连拖带拽才弄下车。
“这什么地方?”
“查尔斯医生住的地方。”
“查尔斯。”盛凌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眯了下眼,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就走。
盛凌压下自己的帽子,遮住眼底的一切情绪,转身大步朝车的方向走去。
盛景没去拉他,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袖口,在盛凌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才悠悠的开口:“所以,你真的不准备要你的小女朋友了?”
“骆萱?”盛凌拉车门的手猛地顿住。
盛景看站在原地的盛凌,鼻腔里哼了一声,才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查尔斯医生很难约的,这次能约到,还多亏了你的小女朋友呢。”
盛景刚刚回到盛阳,对盛凌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昨天下午,秘书突然说门口有个叫骆萱的小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他。
骆萱顶着一双红到极致的眼睛,开门见山的说了盛凌的情况,然后拿出了查尔斯医生的名片。
骆萱小时候因为爸妈的事业频繁转学,没机会交到好朋友,长得漂亮又一个人独来独往,被班级的一伙人抱团排挤,慢慢出现了心理问题,等到骆富文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完了,骆萱已经出现了厌学情绪,还伴随着重度抑郁。
何亦白后悔的要命,陪着骆萱休学一年看医生,直到骆萱慢慢好起来,才转回盛阳的学校稳定下来。
查尔斯医生就是在治疗的过程中认识的,后来跟骆萱一家成了好朋友。
盛景拿着骆萱递过来的名片,挑了下眉问:“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骆萱说:“他必须独自一人走出来。”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帮他想通,盛景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盛凌的肩膀,说道:“你必须走出来,有人在等你,盛凌。”
盛凌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突然转身,朝查尔斯医生的方向走去。
盛夏的阳光炽热,出了脚下的阴影,一切微小暗影都无所遁形,盛凌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他舍得吗?舍得骆萱的以后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他?舍得骆萱对另一个人笑,对另一个人哭吗?
当然舍不得,他连光想到那个场景就嫉妒的要命。
他拼了命的忘掉那些东西,让自己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自己过得很好,时间久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如今,持续了数十年自欺欺人终于要改变了。
因为
她在等他。
*
热烈的夏天不会持续太久,不久之后就是满目金光的秋天,然后是白雪皑皑的冬日。
骆萱带上了厚厚的围巾和手套,飞快的从一片纯白之中冒出头来,然后动作迅速的钻到车里。
今天是元旦了,一家团圆的日子,她是偷跑出来的。骆萱在车里脱下自己厚实的帽子和围巾,往手上哈了两口热气。
盛凌和骆萱已经很久没见了,从盛凌接受治疗开始,就没在去学校了,每天不仅要去补起学校的课程,还要去上盛景安排的管理课程,变得异常忙碌。
但忙起来也有忙起来的好处,盛凌的治疗进行的尤为顺利,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场治疗了。
盛凌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走出查尔斯医生的大门,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吹的冻人的冷风,太阳早早就出来了,地上纯白的积雪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盛凌拉开车门,脱下口罩,说道:“去墓园。”
今天是赖长青的生日,也是盛糖的忌日。
墓园在山上,低温比市区低了好多,盛凌祭拜完从走到墓园门口的时候,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门口的保安大叔见状笑出声来,大嗓门夹着笑意对盛凌说:“小伙子,来着可得多穿点啊,刚刚有个小姑娘也是,出来就打了个打了个大喷嚏。”
盛凌点了点头,问保安大叔要了份记录表。
这些年,除了盛凌和盛凌,再也没人来看过盛糖。
盛凌想看看糟了报应的赖长青想到这个被自己愧对一生的妻子。
但记录表上没有赖长青的名字,反而盛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骆萱。
骆萱的名字赫然登记在表上。
盛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一把火把自己烧的旺旺的,心里暖烘烘的,也痒痒的,快要按耐不住的想见她。
直到车开到银河湾门口,盛凌才如梦初醒。
他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走进去。
骆萱家在最里面,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颗长势喜人的大树,骆萱很喜欢那棵树,曾经不止一次的提过。
盛凌把围巾拉好,站在底下抬头,他的治疗结束了,他想告诉她,但盛凌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来找她。
盛凌在骆萱房间的窗户外面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转身准备离开。
骆萱正在房间里收拾毛绒公仔,准备把两个公仔某个地方,她把公仔拿到窗边,无意往窗户边上看了一眼,一个戴着帽子威胁围巾的挺拔背影整慢吞吞的往外走。
骆萱眨巴了两下眼睛,那个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骆萱舔了下唇角,心脏咚咚咚的不受控的跳动。
她立马往楼下跑。
何亦白见状大声喊:“萱萱,你干什么去?”
“马上回来。”骆萱从沙发上随手拎了一见衣服就往出跑。
跑到离那个背影几米的时候停下,骆萱眼睛发亮,气喘吁吁的叫他:
“盛凌。”
她知道是他。
盛凌听到声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骆萱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笑着看他。
盛凌皱起眉头,快速走过来,轻轻的斥责道:“怎么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了。”
盛凌帮骆萱拉好拉链,然后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好。
骆萱自己拢了拢围巾,好奇的问:“来这干嘛?是来找我吗?”
“我…我是来…”,盛凌支吾了两声,然后低着头无奈的承认:“嗯,是来找你的。”
“那你怎么进来?”
“我没想好用什么借口。”
骆萱噗嗤一声笑出来。
盛凌的耳朵有点红,他抿了抿嘴唇,抬起眼看她:“我…我的治疗做完了。”
“嗯”,骆萱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查尔斯医生跟我说了。”
“那…”盛凌有点紧张,声音都变得颤抖,用力的捏着一直藏在口袋里的那一只戒指。
属于他的那只从拿到的那天起就带在身上,但是属于骆萱的那一只,他没把握她会不会接受。
盛凌抿紧嘴唇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只戒指来,声音颤抖却又鉴定的说:“你能不能重新带上。”
盛凌很紧张,伸出去的手指都在颤抖,脸上的表情严肃却又认真。
骆萱笑着,稍稍后退半步。
盛凌心上一沉,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果然,她不愿意吗?
“没关系”,盛凌艰难的说:“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
盛凌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骆萱突然把手伸了出来停在他面前。
“看什么?不是要给我吗?”骆萱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盛凌整个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惊喜之中,连忙手忙脚乱的给骆萱带上戒指。
骆萱看了眼,然后把手缩回口袋里,傲娇的哼了一声说道:“到你不要指望我现在就原谅你,我很记仇的!”
“没关系的。”盛凌走过去轻轻的拥住骆萱,轻柔的吻了吻她的发顶,说道:“我这辈子都用来让你报仇。”
天气晴朗,冬雪消融。
十八岁的爱情如梦似幻,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