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看到来人,陈文亮一改严肃的神情,满面笑容的招呼:“会领来了,听说你现在忙的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忙你的去。”
张会领是他多年的老下属,师徒情分不浅,更何况地勘局今年发现了一个大金矿,为国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陈文亮更是另眼相看。
张会领笑哈哈的走进来:“哎呀,老领导来了,再忙我也要过来见一见的。老领导今天路上累不累?可是要多歇一下才能走的。”
陈文亮笑着摇摇头:“这么点路累啥?想当年我们打仗的时候,那跑的路不比这里多多了?我今天来是有事,又不是来玩的,歇啥歇?”
张会领闻言脸色一正:“我想也是,老领导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刚才老远就听到老领导的声音了,话说老领导今天来是为啥事?”
这事没什么可瞒人的,陈文亮快速把今天的来意说了一遍,着重说到因为姜喻领导不力造成知青遇险的事情。
张会领听完赶紧道:“老领导莫生气,这天灾人祸的,任是谁也难料的;况且去岭山也不是只有河中那一条道,下雨天走河坝,说来也是欠考虑,这事啊,我看也不能全怪姜喻。何况,因为这事儿我们还得了天大的好处,足以抵消姜喻的这疏忽之处。”
陈文亮对这话很感兴趣:“这话怎么说?”
张会领顿时提高了嗓门:“老领导还不晓得吧?这阳沟大队的金矿就是姜喻发现的,那次水头把几个知青困住了后,姜喻立马带人想办法把知青们救了出来。话说,这姑娘聪明很呐,会想办法,救人救的又快又好。”
“救人过后,就发现了金矿。姜喻思想境界好哇,发现了金矿也没贪功,这姑娘品德真是可以的很呐。”张会领把姜喻一顿猛夸,姜喻被夸的差点没绷住,这张队长夸人可真是够给力够直白。
陈文亮却是吃这一套,这阳沟大队别人说这话,他也许要先怀疑怀疑,但张会领这个务实的徒弟说这话,陈文亮却是立马听了进去,陈文亮饶有兴趣的仔细的问了起来。
张会领高喉咙大嗓门的跟他说起了发现金矿的前因后果,陈文亮听的频频点头。
两人说的甚是热闹,一旁有人却是脸色不大好了。孙海杰阴沉着脸,他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看陈文亮他们叙旧的。
知道陈文亮这人十分严肃古板,对风纪什么的向来都是严苛的很的,人也孤拐,他认定谁有错,基本难以推掉洗清的。这次他们专门把他请来,就是为了整倒姜喻的,可今天这老家伙的表现却是不尽如人意。孙海杰看了眼农调队的杨志军。
杨志军不好继续站着,轻咳了两声:“哈哈哈,张队长,这发现金矿的过程真是曲折有趣的很,我们过后再详谈。今天,我们还是先说棉花的事情。”
陈文亮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说的是,阳沟大队的棉花可是立过军令状的,事关民生大事,不能疏忽,得好好说说。”
张会领连连点头:“对对对,棉花是大事。不过嘛,伟大领导人说过实践出真理,我看呐,不如去了地头边看边说。老领导,知道你忙,来一趟不容易,既然今天主要说棉花,还不如直接去地头看看再说。”
姜喻听得忍不住暗竖大拇,这张队长真是说的上道,这正是姜喻打算的事儿,只要去了地头,看到白白胖胖的棉朵子,不怕人不软和下来。
陈文亮很是意动,也是,他们今天一来就说棉花棉花的,可实际上还没去棉花地里看看去呢。陈文亮看向杨志军:“杨队长,不如我们先去地里看看去?”
杨志军稍稍迟疑了下,其实他今天来,虽然有受人之托的成分在里面,但,他也确实是为了阳沟大队的棉花来的,对阳沟大队的棉花军令状,他也是早有耳闻,只是因为忙,还没来看过。
今天也刚好趁此机会来看看。姜喻种棉花这事儿已经在县里立了名号的,这事儿要是真做成功了,这不光是姜喻,也是农调队的一大收获,由不得他不上心。所以,即便有人请托,他也是准备顺势而为,而不是全盘否定现有的棉花领导人的。
杨志军稍稍迟疑了下,到底没有经受住心里对阳沟大队棉花的好奇,点头答应了:“行,听陈主任的。”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离大队部最近的棉田、村中间的大洼地走去,那里有一大片棉花地。
还没完全走近,放眼望去,绽放的棉朵挤挤挨挨如堆雪一般,一大片白绒绒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微风过处,如雪浪一般,煞是好看。
陈文亮脸上的法令纹顿时都浅了好多,虽未开口,眼里的满意却是溢了出来。一旁的杨志军已然忍不住喝彩了:“好好好,这棉花喜人的很,漂亮的很。这棉花的产量肯定要得,要得。”
张会领已然打蛇随棍的跟着夸上了:“是吧,是吧,两位老领导,咋样?这棉花可以把?姜喻这姑娘种棉花真是一把好手。真是厉害的很呢。”
陈文亮他们这些干部也是农人出身,对庄稼的好坏自然是门儿清的,迫不及待的走到棉田里,陈文亮欣喜不已的轻轻抚着面前的棉朵,连连点头:“好好,不错。”
杨志军看的更是仔细,弯腰看棉,口中也是不停的赞叹,怪道这姜喻当时敢那样夸下海口,还真是有几把刷子。
看到后面,两人顾不上矜持,拉着姜喻从下籽到出苗到结蕾到吐絮这过程的如何施肥除草,如何排水灌溉,如何精心照顾,注意事项等等,细细的问了起来。
对于这个姜喻可有的说了,一一仔细的解答。
听着姜喻头头是道的说着种棉花的事,陈文亮不禁点头:“嗯,有真材实料。不错,看来这棉花你真是经心了。”
杨志军也夸道:“这姑娘有几把刷子,这棉花种的就是经年的老农也未必有她种的好。”
姜喻抿嘴一笑,真是不容易,一来就兴师问罪,终于等到他们的夸赞了,真是不容易。
姜喻笑了,有人却是着急了,陶昕有点后悔了,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这到地头一来,这两个老家伙就对姜喻满意了不少。孙海杰不是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了,怎这两个老家伙都没向着他?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陶昕连忙走到孙海杰旁边:“孙干事,不能让他们这样看下去了。”
孙海杰早就着急了,不过,也更是兴奋。兴奋这阳沟队的棉花果然可以,怪道姜喻敢立军令状。这阳沟大队棉花领导权他今天必须夺过来,能不能转户口吃铁饭碗,就看这一招了。
孙海杰当即出声打断:“这棉花很不错。不过,既然姜喻同志都说是集思广益,大家的功劳,想来姜喻同志也不会贪功,把这功劳都算在自己头上的。”
听到这煞风景的话,姜喻停下解说的话头,直起身看着孙海杰:“孙干事,我正跟老前辈在说种棉花的过程呢,谁提了功劳不功劳的?我可没有说这全是我自己的功劳,孙干事怎么就想到这上面来了?莫非孙干事想要这功劳?”
心里的隐秘被戳破,孙海杰脸色顿变,眼神惶惶,慌忙辩解:“我,我不过是看刚才陈主任、杨队长夸你了这么多,但却没见你有一点谦虚,我是怕你骄傲自满,所以提醒一下。”
说到这里,孙海杰稳住阵脚,底气起来不少:“姜喻同志,你还说你做事不是刚愎自用?不是独断专行?你看看,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不光是回答不到点子上,还说话那么呛。我看呐,人家告你搞一言堂这还真没说错,你平日肯定就是什么意见都听不进,说话做事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孙海杰的出声,成功的打断了方才的宁和,陈文亮跟杨志刚等人喜悦的神情被拉回来了不少,他们今天来是要来搞清楚姜喻擅权、谋私的事情的,可不是为了夸她来的。方才有点敌我不分了,实在不该。兴奋不已的两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陈文亮咳嗽一声,板正脸色:“嗯,棉花也看过了。先说正事。”
见自己成功的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孙海杰提高嗓门再接再厉:“一言堂的事情刚才老领导也说过了,我也就不多说。我们说另外一件事,姜喻同志,我问你,你是不是让知青写检讨了?”
姜喻沉着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
听到姜喻承认,孙海杰喜的不等姜喻说完,立马打断:“姜喻同志,知青的事情自有知青办处理,即便知青有错,处罚什么的也是要组织上决定的。据我所知,你是没有任何组织身份,也没有组织领导权,你怎么又权力让知青写检讨,处罚知青呢?”
孙海杰这角度找的不错,就连一直笑哈哈的张会领都一时沉默了。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值一提,可要往大了说,姜喻说不得会落一个僭越专权的罪名,尤其是刚才姜喻还认了个领导不力的罪名。这两件事要是摞在一起,姜喻今天还真是不大好交代
事关组织上的事,张会领也不大好说什么了,只能看姜喻自己的了。
顿时,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无声却又夹杂着诡异兴奋的气氛交杂其中,空气凝滞的犹如如爆炸前的火药库,挤压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姜喻。
姜喻稳稳一笑:“孙干事,先前你们说我领导不力,现在又说我没有领导权力。那么请问孙干事,现在我到底是有领导权力呢?还是没有领导权力?孙干事想要我如何解释呢?”
孙海杰一噎,这姜喻竟然这么狡猾,竟然把皮球又踢回给他了。她这话还真是不好回答,孙海杰快速的逡巡了一遍,目光选中陶昕。
陶昕点点头,越众开口:“姜喻,领导们来了解情况,有事就好好说事,不要钻这种刁钻的小空子。事有事不同,‘领导’有‘领导’不同,先前陈主任说你领导不力,那是因为棉花种植是你领头的,说的是你‘领导’种棉花的安排。现在孙干事说的‘领导’,说的是你的组织关系,这两者你不必混为一谈。”
姜喻目光清凌凌的投向了陶昕:“真是能言善辩,什么此领导非彼领导的,真是诡辩。那么请问,孙干事一行今天是来问责我的组织关系呢?还是问责我的棉花种植的?”
“如是问责我组织关系的,我倒是可以好好的掰扯掰扯。我领导这棉花种植,那是经过县里、公社、村里各级领导同意的,组织已经把此事委托给我了,我就有权力全权负责此项事务的所有人、事权力,先前有几个知青没有按照规定给棉田断水,我当然有权力进行处罚。奖罚分明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不是?”
“如是问责我棉花种植,那我就更有的说的了。”说到这里,姜喻神清气郎的四顾一番:“庄稼不是别的东西可以藏着捂着的,做的好不好,大家在田间地头一看便知。现在大家都站在这里,我这棉花好不好,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吧?”
要是之前,陈文亮听了姜喻说的这么长一串,肯定会用巧言善辩来批评她了。可看着眼前这胖娃娃一般的棉朵,再听方才姜喻十分有条理有依据的种棉经验过程,由不得人不喜欢,由不得人心不偏一偏的。
人心一偏过后,看什么都顺眼。这次姜喻刚说完,陈文亮当即点头:“嗯,说的好,奖罚要分明。这棉花着实不错,确实该表扬。”
陈文亮开口肯定了,杨志军更不想说什么了。这姜喻的能力摆在这里,即便他是受人所托,他也实在说不出太过违心之言。
孙海杰眼睛都抽筋了,也不见杨志军说话,无法,只得自己再上:“姜喻你还真是能言善辩的很。你说你种棉花的领导权力是经县、公社几级机关同意的,有组织证明吗?有书面证明吗?没有你就莫要拿着鸡毛当令剑。该退位让贤就退位让贤。”
孙海杰很是恼火,本来想着姜喻一山沟里的农女不难对付的,可谁知竟然如此难缠。气恼的都顾不上遮掩心思了。
“组织关系?你们是说姜喻领导种棉花的组织关系么?这事儿我知道,有事可以问我。”孙海杰话音刚落,一旁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