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浮出水面R73
周南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了蜜云阁，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床边，撩起床帐，伸手按了一下侧边一处不起眼的雕花。
“当——”的一声，床围之上一只暗格弹了出来。
她垂头，蹲下身去，缓缓拿出暗格中半枚花纹熟悉的青铜令牌。
“阿南，这是半块暗军令牌，如今交给你了，务必好好保管。”
母亲托交令牌时的话犹在耳畔，周南知道手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的手才在发抖……
如果交了令牌，那便是背叛母亲，背叛王府，甚至……背叛整个武朝。
可不交——
她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去死……
周南手中攥着令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林然的院子，一路上天人交战，周南几乎头都要炸了。
“郡主！”一名侍从端着水盆正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
周南随意地挥挥手，自顾自进了房间。
一切都和先前一样，林然惨白着脸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周南走过去，缓缓趴在他胸口，仔细听单薄的衣料下微弱的心跳，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她记得，曾经问过阿瑾，情为何物。
现在知道了——直叫人生死相许。
周南吸了吸鼻子，起身，轻轻推开窗子，从这里看过去，是母亲春晖阁的方向。
对不起，母亲，孩儿有负您所托了……
母亲不该把令牌给她的……
缓缓从衣襟里掏出两枚青色令牌，一左一右拿在手中，缓缓将之合拢。
“林然，等我拿解药来救你。”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收紧了令牌。
——“如此，就先谢过阿南了。”
一道轻柔如情人之语的嗓音猛地自身后响起，周南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定格。
林然缓缓收回点住她穴位的手，脚步虚浮着走到她面前，啧啧感叹：“我找了两年啊，都没有找到另外半块令牌的下落，原来真的在郡主手中。”
周南被身后点穴，此刻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球，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将死之人”，轻而易举地从自己手里取走令牌。
林然爱怜地抚摸着她难以置信的面容，语气里终于流露出处一丝病态的意味：“别这样看着我，阿南，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周南目光出离愤怒地射向他。
林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在月光下痴迷地欣赏：“暗夜之军，呵呵，恐怕连当今龙椅上那个愚蠢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它的存在吧？”
周南眼珠颤抖着，赤红了眼。
“别伤心，阿南，你做的对！”林然将目光转向她，用一种心爱的眼神注视着她，“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等我们大事成功之后，我就风风光光娶你，只你一个，我们俩做一对神仙眷侣。”
说完，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的回应一般，解了她的哑穴，周南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她狠狠地瞪向林然，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你可真让人恶心！”
林然脸上的笑蓦得呆了呆，很快他又恢复了自然，一脸淡然地抹去脸上的东西，笑了：“我是恶心，从小我就在勾栏之地长大，随意可被人亵玩，怎么能不恶心呢？”
周南闻言，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她从不知道这些。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个疯子将令牌拿走，自己现在被点了穴，只能出声，周南垂眸思索着大喊一声叫来人的可能性。
“别想着喊人。”
林然轻轻巧巧地抬起她的下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惊骇和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笑了，“这里都是我的人。”
“你这个卑鄙小人！”周南咒骂道。
“是是是，我是卑鄙小人。”林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极好说话的样子，“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如何，不重要。”
周南红了眼睛：“不重要？”她自嘲一笑，“所以，我算什么？一个笑话？”
林然敛了笑，抚上她的脸，被周南嫌弃地扭头甩开。手指落了空，他愣了片刻，收回手，用一种深情的语调开口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你是助我成为人上人的大功臣啊，信我，阿南，我必不负你！”
周南笑了，笑出了眼泪，她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道：“你已经负了我！”
明明她都已经决定要用令牌去换他的性命了，为什么他还要算计自己？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她所有的幻想和爱恋悉数击碎！
“林然，你不会死，对吗？”她轻声问道。
林然见她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心中一暖，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用温情的嗓音回答道：“当然不会，我怎么舍得抛下你一个人呢？”
“这毒是从白主哪里专门讨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别担心。”
最后的一点温情也幻灭了，周南突然悲哀起来：“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林然骤然打断她，一脸偏执和疯狂。
“闭嘴！你这个骗子！”
周南声嘶力竭地喝道，泪水淌满了她的脸。
林然被这样的她给怔住了，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周南不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我是罪人……”她一边哭一边喘气，“我是罪人……”
母亲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她却天真的陷入了爱情的迷障，让令牌落入逆党手中，她罪不容诛！
“你不是罪人！”林然扭过她的肩膀，一脸心疼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是罪人呢？”
“周皇为了巩固一己之权利，做了多少暴力血腥的事？天底下铁骨铮铮的男儿无不被当成卑贱的玩物，不得出仕，不能建功立业，不能堂堂正正有尊严的活着，埋没了多少人才？多少人早已不忿女子独尊的制度！我们这是顺应天命！怎么是罪人呢？！”
林然既是在劝慰周南，也是在劝慰自己吧。
周南愣愣地看着他一本正经，毫无愧意地说着这些话，似在此时才真正窥探到了他内心真实的一角。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她虚弱一笑。
林然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南的眼神中有着一股无力，缓缓松开了手：“你是皇室贵女，生来便站在苍生之颠，不知道我们芸芸众生的卑贱如泥。”
“你如此咒骂周皇，为何不曾想当年的男子是如何对待女子的呢？如今之耻，不及当初尔等万一！”
周南梗直脖子与他对峙着。
林然陡然拾高音量，声音激愤：“自古阴阳有道，本就该男子为尊！女人掌权，天理难容！”
“屁话！”周南喝道，“不过是一己私欲罢了，却非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林然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缓缓挤出一个笑容：“我不想同你争吵，一切自然会有分晓。”他再次点了周南的哑穴。
“说得好！”突然，窗外一道声音传了进来，林然一惊，转头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