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云扬负手而立，趁机教诲：“须知修剑要修的是剑意，最要紧的是剑道，而不是武器。若是初学就用了上乘武器，将武器的优势看作自己的能力，反而会误入歧途。等到剑意已成，方可进藏兵库挑选趁手的宝剑。剑修要先确立自己的剑道，方能吸引同根同源的神器。”
听了这么一番话，顾景江哪里还敢要求换上乘的剑，当下连连点头，口中不住道：“弟子明白，谢师父教诲。”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沈云扬和他解释，他才明白师父并不是不愿意给他配置上等宝剑，而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智，方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
顾景江本身出身富贵，后来家中遭遇变故，才沦落到孤身一人挣生活的地步。
因此，他讨厌的是旁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并不是厌恶长辈训斥。若是有长辈愿意教导，哪怕严厉一些，他也是极为感激的，何况师父言辞算不得严厉。
自从见到北珩仙尊，好像一切都不同了。顾景江心中默默的想。
“明日辰时到本尊洞府，本尊教你如何通过修习剑术，调动体内灵力。”沈云扬给顾景江布置了任务。
对他来说，修行已经成为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就像凡人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自然也就没考虑到，对于一个刚刚拜入师门的凡间少年来说，这样无间断高强度的训练修行是否太过艰苦。
好在顾景江现在心情激荡，正是对师父心服口服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立刻成为剑道高手给师父争门脸，对这一番安排不仅没有怨念，还很期待：“弟子遵命！”
少年再次拱手施礼，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渴望。
沈云扬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确信他是真的没有不情愿之后，方才抱着白猫离去了。
待回了自己洞府，沈云扬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发冠摘掉，换上乾坤袖里的一只玉簪，将白日披散至腰部的乌发全部束起来。
人们印象中“嗜剑如痴”的北珩仙尊，并不想其他修士想象中的那样无趣，每日只知道修炼。
平时来了兴致，他会去后山温泉处舒活一下筋骨，或是吩咐小童从外门处买些凡间的话本子来看，权作消遣。
沈云扬再年轻一些的时候，对什么事情都颇感兴趣。天资出众加上有个靖竹那样多门专精的师父，无论是被人视作正统的剑丹阵符，又或者被斥作左门旁道的小玩意儿，多少都有涉猎。
那时候他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抱有真挚的热忱，直到年纪增长，见过了各色各样的人，当年那个活泼少年才渐渐成熟起来。
系统蹲坐在榻上，一边舔毛，一边看着身边此方世界的男主角紧闭双眼，默默运功疗伤。
毕竟底子在那里摆着，美人纵使闭着眼睛不开口也仍旧是美人。只不过这样的北珩仙尊，和系统记忆中的那个“沈云扬”很不一样。
系统“认识”沈云扬的时候，他比现在还大些。
毕竟是天道意识所化，职责就是保证次方世界正常运转，所以系统印象中沈云扬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就是在与已经称霸魔道的顾景江相逢的秘境中。
系统没有自己的意识，也不懂人类的感情，却依然能发现同一个人的不同之处。
想的正入神，转头却发现琢磨的人正盯着自己。
“我的梦境不全，你是知道的吧？”沈云扬笑了笑，绝口不提自己刚刚在想通过什么方式能逼供系统对他说实话。
伸手将白猫捞进怀里顺毛捋它的毛毛，垂下眼温声问，“半个月之后就是蓬莱阁的拍卖会，前世的我有没有顺利拿到师尊他们需要的宝贝？”
沈云扬主修剑道，而剑修论起战力，可以轻松吊打同境界的其他修士。作为代价，就是破境更辛苦，且服食丹药留下的隐患更大。
有些修士天赋不足，为了寿数与未知的将来，哪怕知道服用破境丹会导致根基不稳也别无他法，沈云扬却不同。
他是三岁被靖竹从凡间捡回天极宗的，故而除了师父谁人也不知他的来历。
那时靖竹已经是修真界颇有名气的大能，且门下已经有了首徒林奕恒，不少人对此都持观望态度。
修真界收徒不同于凡界收徒，只需教授本领，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是堪比挑选继承人的严格——师徒的关系比血脉还要亲密，所以才有“道法不传血裔传法裔”的传统。
好在靖竹做事一如既往地靠谱，不等宗门按捺不住来劝说，沈云扬已经明显表现出他异于常人的出色。
没有任何外力的揠苗助长，靖竹仙尊的二徒弟十岁炼气，一年后筑基，刚刚及冠就突破了金丹——这天赋，这资质，让很多一辈子卡在筑基期的修士无话可说。
老宗主是靖竹的师父，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便劝靖竹好好管教这个宝贝。
每日不过照常修炼便能绽放出如此光彩，倘若再刻苦些，天极宗在此人带领下，数千年无忧矣！
靖竹听了师父的话，却只是笑道：“北珩志不在此。待徒儿兵解后，宗门事务由奕恒接管，北珩担任长老，可保宗门太平。”
老宗主一听，这也很有道理啊！
不说多年后，靖竹将宗主之位传给二徒弟而不是首徒会不会引起议论，只说担任宗主之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心血？不成不成，还是让二徒孙专心修炼，切不可暴殄天物。
兵解前，老宗主抓着已经接管宗主之位的靖竹，殷切叮嘱：“一定要让北珩和他师兄处好关系！万万不可同室操戈！”
靖竹做到了。
她知道，二徒弟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实则心里门清。
宗门需要他和师兄和睦相处，他就能很好地掌握这个度，既不僭越，还能表现得亲近。
天极宗内部都听说过，靖竹仙尊座下关系和谐，更难得的是一门三位天骄。
此次前往蓬莱阁，主要目的是给师门内其他三人寻求突破宝物，所以沈云扬才会有此一问。
过往的一百二十年人生中，他都是走一步一个脚印，从来不知未来会通往何处。
他做的很好，却也不是全然自信的。
如今出现了所谓“天道系统”，沈云扬也按捺不住好奇想要提前了解结果。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没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发生，何况就连凡界也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说法。
系统的话他无需采信，只是看到其中的一种可能罢了。
系统失了灵力后对沈云扬可谓言听计从，此时面对他的问话，却难得流露出一丝犹豫：“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东西也都拿到手了。只不过……”它欲言又止。
沈云扬最不耐烦旁人说话吞吞吐吐，尤其是不得不说的内容还要挣扎半天。有何意义？
“不过什么？”他追问。
“不过……杜廷希也在。”系统用自己那双圆溜溜的猫咪眼睛，瞅瞅一瞬间沉静下来的沈云扬，小声补充道，“他的小徒弟俞安也在。”
第二日顾景江按时等在沈云扬洞府门口，却发现师父今天心情不太好，整个人也有点阴沉沉的。
就连演示剑招时也没了过去几天惯有的笑模样。
他有点好奇，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干涉尊长的私事，只能尽力把沈云扬教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准确，希望一会师父看在他认真学习的份上，不要再沉着脸。
养伤的那几天里，不少人都凑上来想要结识他。
顾景江知道这些人都是奔着北珩仙尊的名号来的，然而他确实迫切需要融入这个新环境，自然不能冷脸对人，反而要和大家打成一片才合适。
自然，通过众人之口，他对自己这位师父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过去他只听说师父是剑道奇才，绝代天骄，也是今日才知道师父的过往和宗门内的人脉往来。
十岁炼气，用一年时间筑基，弱冠之龄突破金丹，如今一百二十岁，师父已经直接跨越对很多修士犹如天堑的元婴期，直接进入了化神。
修为高深不算，师父的师兄目前代掌宗主之位，师妹与修真界的巨头——药宗的继承人是道侣。
初次听到这些消息，顾景江很羡慕。
怕是凡间的皇子皇孙也没有这样好运吧？皇子尚且要争夺皇位，一着不慎就是全家流放甚至满门抄斩的下场。纵然年轻时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却也不得不为以后操心。
更难得的，还是师父的师门极为和谐，师兄妹间从来不吵架，有什么宝物也不藏私，让已经多年没有感受过家人温暖的他很是向往。
转念一想，顾景江又轻快起来。
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肯定也会对我很好的……只要我好好表现。
我要努力修行，他日修真界肯定也会羡慕我们的神仙师徒情。
想想就好期待。
“怎么样，记住了吗？”一套剑招行云流水般演示完，沈云扬转向顾景江的方向，看清之后眯了眯眼。
这小子怎么回事，刚刚还学的很认真。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他一个高兴就把下个阶段的招式也使了出来，回头一看，徒弟却明显神游天外了。
顾景江懊悔不已。
刚决定要给师父争光的，怎么没一会儿就走神了呢！
虽然懊悔，他却并不害怕。
修为高深还愿意收自己为徒，师父肯定不会是个坏脾气的人。
因此，顾景江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对不起师父，弟子刚刚走神了。”表情非常诚恳，还带着一丝懊恼和后悔。
沈云扬瞥他一眼。
小孩嘛，又是刚刚入宗，暂时静不下心也正常。只不过……
“本尊再教你一次，这回可要记清了。”
顾景江忙不迭点头，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认真。
沈云扬嘴角飞快略过一抹笑意。
本来只打算先教你前半段，敢走神？那便将这套剑招的后半式也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