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枫蹙起眉，忽然迅速变了方向。
他径直朝向那边俩老大的战场跑去，脚下的流沙坑像有了意识，随着他也转了方向继续扩大。
不过楚枫不介意，甚至浅浅地弯了弯嘴角。
有坑自己掉，多不地道。
要掉，大家一起掉，而且搭上费斯少，赚了。
主要是，听不惯那一声声的“阿战！”
所以对秦战来说，当他突然和楚枫背靠着背，与费斯少面对面，三人一起镇静地往流沙坑里陷时，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现在，怎么办呢？”他端起肩膀，手肘向背后轻轻怼了怼。
背后的楚枫一脸漠然，他似乎在为“秦战没发现自己在生气”这件事，而生气。
所以他“啧”了一声，好像在说“别扒拉我”，绷直了脊背，只管淡定地往下陷，不说话。
还是费斯少最后往远处瞄过去一眼：“陈沙，你活腻了？”
在远处操控的陈沙，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大也在往下陷，他马上停止了流沙。
楚枫看了看秦战伸到他眼前的手，独自闷闷的，但还是抓住后从沙子里挣出腿来。
不远处的费斯少忽然冷哼一声：“堂堂一个作战兵顾问，也不过如此，只会耍些小伎俩。你怎么配做，阿战的队友？”
楚枫一顿，抬起眼冷冷地望过去，以前他从不会受到旁人挑衅、挑拨的干扰。
可他如今有了愤怒的感知。
“秦教官，”他忽然向身侧伸出一只掌心，神情淡漠，声音清冽，“借我一张，梅花a。”
秦战挑挑眉，指尖一弹，瞬间夹出一张普通梅花a，给楚枫递了过去。
楚枫：“它会变大吗？”
秦战：“会。”
楚枫：“能变多大？”
秦战：“看你喜欢。”
楚枫：“我喜欢，越大越好。”
秦战：“只要你喜欢，我会满足你。”
“……”
这是啥，围观的所有人表示不敢听，不敢看。
楚枫接过来纸牌，看着费斯少冷冷地嗤笑一声：“你可以问问秦教官，什么，才叫做配得上的队友！”
他收回眼神二话不说，转身向远处的陈沙走去，把梅花a蓦地向空中一扬。
背后的秦战默契地打了个响指，梅花a忽地飘落在地，无限扩展延伸。
楚枫踩在上面，如履平地，任它下面的流沙陷阱越来越大。
流沙坑增大的速度永远追不上梅花a。
多大都没用，如果陈沙只会这一招，结果无非是，操纵沙子，体力精力耗尽而累死。
眼看着楚枫已经到了眼前，陈沙只得收起流沙坑，瞬间操纵起数十股沙旋风包围了楚枫。
楚枫手臂一挡，首先阻止了被沙暴迷眼。
陈沙趁机指挥所有沙旋风拔地而起，平行于空中，霎时间像无数利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式对准楚枫刺了过来。
楚枫俨然成了一只活靶子。
他没回头，却猛地喊了声：“秦战，收牌！”
马上脚下的梅花a迅速变小漂浮起来，楚枫往上一蹬，像蹬在弹簧上一样，竟一跃而起，从旋风箭里直直跃向空中。
顺势一甩手里的匕首。
顷刻间，只听得“嘭”的一声！
无数股旋风沙相撞，炸起一片巨大的沙雾。
楚枫稳稳落地，站起身手臂一挥，指尖夹住恢复正常大小的梅花a。
而他身后的陈沙，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慢慢地向后倒去。
那把匕首，直刺他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黄沙，生生刺人眼。
楚枫忽视了跳起脚给他鼓掌的牛逼人物，赵勇同志。又看了一眼鹿马，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托合提老板也暂时没事。
他面无表情，回身看向不远的秦战。
不知何时，秦战竟已将费斯少压制身下，楚枫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费斯少摊开双臂，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恼。
“果然能伤我的，只有你，阿战。”他笑笑，眯起双眼，“辞任那年，我真该把你一起带走，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吗，阿战？”
秦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扯下唇角：“我说了，那是你的事。”
“那你呢，你想我吗？”
“我？”秦战挑挑眉，稍偏下头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只想，应我家楚顾问的指令，告诉你：能和会耍小伎俩的楚顾问成为队友，是我的荣幸！”
费斯少盯着那张英俊的脸沉默半晌，眼里的神情复杂多变。
最后，他依旧选择温和地看着秦战，可是整张脸的轮廓，无不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我改主意了，阿战。有没有泪丸无所谓，我现在只要，他死。包括托合提老板，他中的毒，只有我有解药。”
秦战手一顿，压着费斯少胸膛的膝盖，不由自主狠加了力度。
“你现在，是不是该想想，自己能不能活？”
费斯少竟短促地笑出声来，胸膛甚者在颤动，半晌似乎笑累了停了下来。
他说：“阿战，回头看看吧。”
秦战一怔，慢慢回过头。
不知何时，大漠上出现了费斯少的一批支援队伍，悄无声息形成了包围圈儿。
此刻的楚枫，笔直地立在最前端，以一人之躯，拦住眼前几十号人马。
“那支队伍是我出发前临时安排的，都有什么可怕的技能，连我都不太清楚。”费斯少笑笑，“所以阿战，我是肯定死不了的，而且如果你杀了我，托合提就没救了。”
秦战已经站起了身，像听不见一样，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费斯少揪了起来。
走过去和楚枫汇合后，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陈沙，和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石金，他悄悄戳了戳楚枫的肩膀，依旧是熟悉的漫不经心：“楚顾问，真厉害。”
楚枫偏头瞟了一眼，把纸牌递给秦战，不轻不重道：“谢谢，你也不错，秦教官。”
秦战把纸牌收回来，他不打算告诉楚枫，费斯少现在，只想要他命这事儿。
可是楚枫太聪明，聪明得超出了秦战的想象。
“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解药？”楚枫一刻也没耽误，直接越过秦战，看向他身侧的费斯少。
费斯少笑笑：“看来阿战是不忍心告诉你了。很简单，用你的命，换解药，怎么样，楚顾问？”
这话一出，一直被护着的托合提，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过于急迫，竟又吐口鲜血。
连一句“不可以”都喊不出来。
楚枫听见声音，看了一眼托合提。
以前，他的整个心房都是空的，冷的。如果有人因为他而死，他大概率会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去在意，不去思考。
只要不是自己亲自杀死的，一切，就和自己都没关系。
可如今，他的心理医师只用短短几日，就让他找回了很多感知，让他飘荡在外麻木的灵魂，不知不觉按着正确的方向，慢慢回归自己的身体。
此刻死亡对于楚枫来讲，他没觉得一点恐怖。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那些面对秦战时心里闪过的无数异样，他没来得及找到答案。
“好，我同意。”楚枫镇静地看着费斯少，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却不由自主把头侧过来，略过了秦战一瞬间沉下来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去看。
可是秦战不遂他愿，他的肩膀被秦战按住，转了过去。
很奇怪，秦战的眼里并没有沉下脸后的阴鸷，仿佛刚刚那一瞬间阴的可怕的脸色，只是楚枫的错觉。
直到秦战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地问他：“我同意了吗，楚顾问。”
楚枫竟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人仿佛只是以队伍老大的身份，随意问了个问题。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看着楚枫时，肆意慵懒，像只晒太阳的狮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
但楚枫分明听得出来，他那句话里的压迫。
仿佛自己的命，是他秦战的。
楚枫怔怔地看着眼前危险的教官，半晌，嘴巴动了动：“我好像，又多了一些感知。比如此刻，我觉得很满足，谢谢。”
他笑了笑，清隽的面庞显得异常俊秀。
“擅自行动，对不起。”楚枫蓦地蹙起眉，一种久违了的肉/体上的疼痛迅速传过整个身体。
“很疼，秦教官。”他颤动着嘴唇，却笑得越来越好看。
在生命尽头，那张清冷的脸，仿佛有了温度，反而鲜活起来。
他慢慢倒在秦战怀里，插/入心脏上的刀子被他自己用力拔了出来，整个胸膛，瞬间鲜血淋漓。
他搭上秦战的肩膀，把秦战搂过来一些，抬起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那只染了血的手拍拍他的后背，声音断断续续：“秦教官……其实我、我也后悔……离开基地时太早……不然，我也可以、可以早些，遇到你。”
后背上那只安抚自己的手，就那么慢慢滑落下来。
秦战知道，怀里的人，安睡了。他闭上眼喉结蠕动了两下，最终轻颤着嘴角，把楚枫放平在黄沙上。
他看起来，竟很平静，只伸出指尖颤抖地理了理楚枫额前的碎发，依然短促地笑笑，眼里似乎多了些无奈：“真是，要被你气死，为什么那么不乖……”
身后突然“嘭”得一声，费斯少轻而易举挣开了手上的绑绳。
他把手搭上秦战的肩膀。
秦战却忽地起身，一把小刀蓦地横在费斯少脖颈下方。
“解药，”他道，“如果你现在说没有，或者你的解药是假的，更或者，你说托合提根本没中毒，你很清楚，我会做什么。”
费斯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看得清清楚楚，此刻隐藏在那副镇静从容的身体里的，巨大的悲伤。
秦战只比自己小了一岁，是自己从小爱到大的弟弟啊，他太了解他。
他们在同一所孤儿院生活，同年进入基地，又同年拿到特级兵殊荣。
他陪着他那么多年，怎会不知秦战话里的意思。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副爆炸的情景，费斯少笑了笑。
疯，是他这个弟弟的本性！
他握住秦战的手腕把那把小刀抽了出去，手向后一摆，有人送过来一个小盒子。
费斯少拿出里面一颗药丸放在秦战手心，顿了一下：“阿战，你会和我走吗？”
秦战拢起手心，没有说话，转身走向托合提。
善良的托合提老板，此刻痛苦不堪，看着楚枫的尸体，潸然泪下。
“吃了它，托合提老板。”秦战把解药递过去，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楚枫的存在，让你平白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他用命，为你换一颗解药。你们从此，两不相欠。”
托合提颤颤地接过来，混着泪把解药咽了下去。
他身旁的赵勇却忽然捂着眼睛大叫了一声。
秦战迅速回头看向费斯少。
“抱歉阿战，我不得不先下手。不过别担心，他的眼睛只是有些疼，一个小时后就会好。”
费斯少解释了一通，似乎还在等着答案，他又说：“阿战，跟我走吧。”
秦战示意了一下鹿马，让他去照看一下赵勇。
他自己慢慢走向楚枫的尸身，背后留给费斯少不冷不热一句：“不是我要不要跟你走，是你再不走，我会带着我家楚顾问，和你拼命。”
楚枫在眼前死得真真切切，费斯少最后叹了口气：“阿战，你早晚会回来的，我会等你。”
他带着一行人缓缓离去，整个大漠，终于重归寂静。
几只强光手电筒散落在四周，秦战守着楚枫那具冰冷的身体，看了良久。
他伸出掌心，从楚枫的额头，一直轻抚到他的脚踝，掌心下的尸身便也跟着，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他身后的鹿马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睛：“老大，楚顾问他……”
秦战叹了叹气：“他一点都不乖，真是，该好好惩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