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廖总走了，我拿着刀叉还准备干第二盘吃的，略一思索他那番话，我本着勤学好问的姿态问向身旁垂手站立的服务员。
“帅哥，请问我老板刚刚说什么？”
服务员明显是听到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最终支支吾吾地，配合着炒菜的手势小声道：“大概是，小姐您被炒鱿鱼了。”
“哈哈哈哈，你可真幽默，我老板他就爱开玩笑。”我压根就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厚颜无耻地一笑，问：“帅哥，虽然我老板走了，但他的菜都没动，不吃很可惜的，能不能打包？”
“没问题，小姐，我会给你全部打包好。”
“谢谢！”
太棒了，吃了一顿还有得宵夜赚，我连忙给家里的三人小群发信息，说一会儿带餐厅的宵夜过去，让他们留点肚子。我妈发了个问号表情包，我爸则是发了一串语音，大意就是和别人相亲就别打包饭回来了，家里不至于省到这一步。
由于这个相亲局我自己都还没搞懂怎么回事，所以也没和家里人坦诚被自己老板搅黄了，所以只是拍了张餐桌上的菜发过去，过了几分钟。
我爸发来信息：【浪费可耻，支持崽崽打包】文字后面还配了一个老年表情包，那叫一个花开富贵。
虽然今天的相亲莫名其妙，但肚子是没被亏待的，回去以后也不多想，就盘算着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和绩效。
我穿着写着穷逼两个字的睡衣走到爸妈卧房前，说道：“今天相亲大概黄了，你俩继续给我张罗呗。”
爸妈先是一副痛心疾首，对方有眼无珠的各种表情，最后回以我一个收到的ok手势。
我之前洗澡的时候特意地闻了闻身上的香水味，我拿起那瓶香水一看，什么清甜芒果味的？廖总当时是说不准我喷这个吧，哎，当时觉得芒果好好吃，味道应该也不难闻啊。不喷就不喷，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
我正好往自己身上喷了点六神花露水的味道，嗯，就是那个小时候的味儿，清爽又好闻，蚊虫远离我。
第二天早上赶去公司，我的身上都还带着淡淡的花露水气息，提神又醒脑。在楼下的巷子口买了酱香饼，我提前几分钟到达了部门，然后我看到部长老秦满脸凝重地站在我的工位前。
这副样子活像我已经入土多时，他来给我上香的。咱们老秦是那种没架子，脾气温和的老好人上司，部门的人虽然会怨他不争不抢，给我们带来不了多少好处，但也爱死他这股护犊子的好人风。
我对他是没什么害怕的，我拎着饼子过去，“秦部长，吃早饭了吗，来点？”
老秦转过身看向我，竟是叹了口气，他那略显危险的发际线就像退潮的沙滩一样，让人想不在意都难。我收回目光和飘忽的心思，也严肃了点，问：“怎么了？一大早这样子？”难不成又和老婆吵嘴了？
老秦这副于心不忍又不得不下狗头铡的表情看得我一阵头皮发麻，我放下手里的早饭和挎包，他终于酝酿好了话语，让我随他去趟办公室。
我跟着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蒋悦，她勾住我肩膀，压低声音问：“咋的？一大早就被老秦逮住？难道咱们办公室不能吃早饭了？”
“不知道啊，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我先过去了！”
老秦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很大也很敞亮的一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以前他加班的时候就会睡在这里。办公室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就摆了绿植盆栽，一堆堆的文件，储物柜也整整齐齐。
“坐吧，小任。”
我点点头，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老秦还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枸杞热茶，大热天的还喝这个，真养生了。
我吹着茶水，小小地啜了一口，他斟酌了半天，叹气好几次。
“是有什么难做的任务要交给我吗？没关系，秦部长，只要价钱到位，我就没问题！”
老秦故意咳嗽了下，他看我一眼，“小任，你来公司多久了。”
“我来公司两年多了吧，然后去年转岗过来，在您手上待了一年。”
“我看小任你还是年轻有为的，以后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实在不行，我也还能给你推荐一些公司，我看你做事很踏实本分，而且，年轻人还能去考考铁饭碗对不对。”
我越听越觉得老秦的话不对头，怎么越说越心虚，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要我卷铺盖滚蛋？
“秦部长！”我将茶放下，声音有些颤抖。
老秦没有迂回了，说公司这边安排我辞职，这个月的工资和绩效都会照常发的，甚至还会补发三个月的工资，算是一点补偿。人事部那边已经将我的个人档案给清退，现在老秦就能还给我，以及财务部和我们部门关系好，去那边说一声就能领钱了。
一系列操作竟是快如无情的秋风，一吹就将我这落叶连根拽走，我恍恍惚惚地听着老秦的安慰，只觉得晴天霹雳。
什么！我被辞退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回想了一阵，觉得自己最近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廖总面前放了个屁。我根本不能冷静下来，可是对着老秦发火也是于事无补的，我将一次性水杯都捏变形了。
“秦部长，我可以问原因吗。”
老秦为难地说：“我也不清楚，就是人事部通知了我，说是上面的意思。”
“我知道了，谢谢秦部长这一年的照拂，这个后面三个月的钱会一次性结清的对吧？”
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接受了事实，老秦都懵了，他愣了几秒才连忙点头，“对的对的，年轻人的手机都绑定卡了对吧，会有提醒的，放心，咱们老牌子公司了，不会讹员工钱的。”
“嗯，知道了，秦部长，要是我真的后续找不着工作，你可真的要帮忙推荐下哦！”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了，已经失业了！所以必须赶紧找到下家。
老秦看我接受良好，也就露出一个讪笑，说一定会帮忙。我退出了他的办公室走回大办公间，走进去以后，我就一把抱住蒋悦，此时很多同事都来上班了。
“怎么了？老秦说什么了，这么严重？”
“我……光荣地下岗了！”
“啊！”
蒋悦看起来比我还震惊，她跳起来就要冲进老秦办公室，说要问清楚怎么搞的。我被姐妹义愤填膺的样子感动得不行，慌忙拉住她，“别了别了，都板上钉钉了，再说也没意义。好歹还给钱，还多发三个月的，就当我白捡几万块吧。”
蒋悦还是气呼呼的，撸着防晒衣的袖子说道：“你可是一个顶两个的加班好手！你要是走了，谁来顶你的工作啊！本来最近资产清理就很忙！靠！这不是要累死我们吗！”
“……”姐妹，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这会儿听到我被辞退了，部门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有的担心自己也被毫无缘由地辞了，有的担心工作很难完成，有的为我打抱不平。老秦又来办公室了，看到他来了，大家讨论的声音才弱了下去，但老资格的刘姐还是看不过去了，替我说了句。
“咱小任工作平时好积极的，怎么就不要了，剩下的她的工作很琐碎，谁来接嘛。”
老秦叹息声：“别说了，都好好干活吧，以后大家要是还有好去处，给小任推荐下，都知道她家现在困难。她手上的任务找三个人担下来吧。”
别说，看到同事们的关切，我还是能感受到一些温暖的。我先是打开电脑，把自己的工作内容交接好，其实不难，就是需要很多耐心去做，因为琐碎而繁复。
花了一个多小时处理好工作的交接，我才一边吃冷掉的酱香饼一边拿着纸盒子收拾自己的工位。把东西一件件都整理好了，水杯、闹钟、笔筒、桌垫、便利贴、眼药水、充电器、好几根数据线、笔记本、几本小说、发带、保湿水、巴掌大的小芦荟盆栽……抽屉里的零食就全给同事们留着了。
满满当当一大箱，但抱起来并不是很沉，大家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派出和我关系最好的蒋悦来送我出公司大楼。
好巧的是，她陪着我走出电梯的时候，电梯门打开，正好碰上了廖总与他的健壮秘书。
刘姐曾经八卦这个帅比秘书是真的文武双全，从小学格斗术，名校毕业，来面试后就被廖总的妈妈看起了，然后强行塞给了廖总当秘书，美名其曰还能保护儿子。
廖总其实一开始看上的是另一个女秘书的，不过这都是母子之间的问题了，打工人不敢八卦太多。
本来我被辞退了也就认了，但关键是在这个时刻看到了廖总，他看到我怀里的箱子，居然露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我马上联想到人事部和老秦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上面让我走，哪个上面，除了廖润我还真想不到是谁！
我就也用屁崩过廖总，喵的，早知道要被辞退，怎么就不一屁崩飞他呢，请他好好吃个屁！
蒋悦看我垮起个批脸看着廖润，她赶紧陪着笑，将我拉出电梯，“廖总好，汪秘书好！”
廖润心情不错地点头，他跨步进入电梯，我越想越是气愤，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箱子给到蒋悦手上，比汪秘书更快一步跨入电梯，然后我就直接摁了关门按钮。
在我头脑发热地行动时，我看到廖润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他还摆了摆手，示意汪秘书不要拦我。
于是我很顺理成章地和他乘上电梯，并且只有我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