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血色成都
,大宋那些年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固有一死,或死于主义,或死于安逸。
均贫富有错吗?没有错,但是你触碰了地主和资本的奶酪就错了。国家这台机器,永远是为某些特定人群服务的。
成都郊外,杨广与何彦惠、何承禄兄弟带领一万义军,部署了一道口袋阵防线。义军将士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大蜀国,头可断,血可流,起义成果不能丢。
城内,大蜀王李顺、相里贵、枢密使计词、吴文赏、卫进等率领着十万义军,往城头输送滚木礌石等一切能用于防守的用具,准备与宋军一决生死,誓死捍卫大蜀国。
吃的盐比李顺走的路还多的王继恩,心中早已制定出攻打成都的策略:先占领成都周边城镇,打断义军的一切外援,让成都成为一座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就是困也能把李顺困死,再者,如果利用好“围城打援”,不愁灭不掉这伙叛民。
淳化五年五月五日上午,宋军西川行营先锋石普与韩守英、马知节的前锋部队到达成都城郊。石普查看了一下地形,为了避免遭到伏击,决定来个搂草打兔子,全军排成鹤翼阵型,向前渐次推进。
很快,石普发现了义军的端倪,命令弓箭手抢先发射一通箭雨。义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以弓箭还击,一场遭遇战就此打响。保卫成都,必先御敌于门外,双方一阵箭雨过后,义军抢先发起冲锋,与官军展开短兵相接。
近身肉搏,是义军的弱项。这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旁户佃民,长久的饥饿,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膘,跟装备精良、英勇善战的大宋禁军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仗着人多势众,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此时,远处征尘渐起,宋军的主力大军在王继恩的率领下,也开始逼近成都。望着一批批的手足兄弟倒在血泊当中,杨广的心都在流血。为保存实力,杨广权衡再三,决定让何彦惠、何承禄兄弟带领一千人马断后,自己指挥义军边打边撤,中午时分,义军大部撤回成都。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何彦惠、何承禄二人纵马挺枪,直取宋军先锋官石普,石普举刀来迎,三人马打盘旋战在一处。一千义军全都逆行而上,杀入敌阵,枪枪见血,刀刀见肉,来时有路,去时无途。
王继恩命令马步军都军头王杲带领一千兵马前去支援石普,大军距城五里扎下营寨,开始埋锅造饭。这是妥妥的拿豆包不当干粮的主儿,仗着兵精将广,王继恩根本不担心义军敢来劫他的大营。
望着城外升起的炊烟,大蜀王李顺没有派兵出击,趁火打劫。而是不断地催促义军,向城上运送战备,命令兵士们加强警戒,准备迎敌。
王杲率军从侧翼来援,眼看退路被截,义军就要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何彦惠、何承禄二人不敢恋战,呼哨一声,拨马就走,带领义军众将士退向远处的一片山林。
官军合兵一处,王杲下令停止追击,回营交令。何承禄清点人数,人马已经折去大半,何彦惠决定不回成都,退往乡下,聚集人马,以图再战。
《续资治通鉴》载:“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成都郊外依然是义军的天下。
◆兵临城下
简单的补给休息之后,未时刚过,宋军即开始大规模的攻城,各种投石车、云梯、冲车,床弩,全都招呼上了。
十余万起义军婴城固守,誓死保卫大蜀政权,决心与成都共存亡。为了激励士气,大蜀王李顺亲自登上城楼,指挥作战。
战至黄昏,双方各有伤亡,宋军攻势渐缓。夜战伤亡太大,王继恩传令鸣金收兵,命令军队依次后撤。
李顺终于舒了一口气,布置好夜里巡逻的守将,就下了城楼。
回到大营,王继恩接着实施他的第二步策略,攻心战术。命人向城中射出数十封招降书,收买招降那些意志薄弱的将领,从内部瓦解这群农民军。
王继恩这一招果然奏效,义军夜里巡逻的小头目王盛,正好捡到一封箭书。信中的意思是:众位义军本来就是大宋良善子民,并不是什么坏人恶徒,在押囚犯,除十恶不赦者,一律释放;告诫义军将士不要受李顺的蛊惑,若能放下武器,弃暗投明,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还要论功行赏,抵抗王师者,立即杀戮。
王盛,江原人,此人明面上是个石匠,背地里却是个靠挖别人祖坟谋生的市井无赖,因盗墓被人告发,当啷入狱。李顺、相里贵打下成都,砸开牢房的门,王盛就参加了义军,跟随相里贵攻打梓州。王盛参加义军就想当官,而且是越大越好。资历浅不是事,但是靠着鬼魔三道的小手段,王盛很快混上了一个小头目,然而,这距离他心目中的大将军,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经过一天的激战,义军伤亡惨重,王盛对义军越来越没有信心。今夜,他在西门当值,手握箭书,王盛决定向官军投降,用义军的鲜血换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他找到自己的一名心腹,也是当年的狱友,让他用绳索溜下城去,到官军大营请求纳降,约定以红灯为号,开西门迎接官军入城。
大蜀王宫,李顺与吴蕴、相里贵、杨广、计词、吴文赏等人还在为明日的战事,秉烛相商。眼看夜交三鼓,明日还有一场血战,宰相吴蕴等人便向蜀王请辞,走出王宫。
非常时期,相里贵和杨广二人跨上战马,一东一西,各自带着几名护卫出发巡城。
蜡炬成灰泪始干,望着跳动的烛火,想着岌岌可危的成都,大蜀王李顺丝毫没有睡意。记得在嘉州大佛阁,曾听一位山僧说过: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自己现在的这颗心就像是被放在烙板上煎烤,哪还有什么心?!
当初跟着小波哥,为了一句口号,“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刀山火海,血雨腥风,富贵穷通,恩怨情仇,统统如过眼云烟。大蜀国百废待兴,“均贫富”尚需时日,事有常变,理有穷通,若壮志难酬,能富贵至此,此生亦无憾矣。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今夜无眠的不止李顺一人,宰相吴蕴回到相府,家人立即来报,“老爷,您让找的人找到了。”
吴蕴道:“快,快,带上来!”
“诺!”很快有两位中年汉子,被带进厅堂。
吴蕴仔细端详了来人,都是中等身材,四十出头,长方脸,浓眉大眼,长相和身形跟大蜀王李顺确实有些相仿。吴蕴问了各自的家庭状况,频频点头,随后示意家人端出二百两银子,进行赏赐。两位中年汉子,当即跪倒,叩头谢恩。
吴蕴又做了一番交代和演练,立即备轿起身,带二人急奔蜀王宫而来。
◆西门失守
满天阴云,见不到一颗星星,夜黑得出奇,也静得出奇。
却说王盛这厮,铁了心要背主弃义,投靠官军,他带领十几位贴身的心腹,守在西门城楼,等候接头信号红灯亮起。
已经五更天了,还没收到丝毫消息,但见这帮逆卒贰臣,表面上看着没事人似的,实则个个心焦气燥,抓耳挠腮,油浇火燎,搓手顿脚。
杨广带人巡视到这里,王盛等人顿时呆若木鸡,心里面直突突,腿肚子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杨广斥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敌军偷袭!”
王盛顿时挺直了腰板,大声道:“诺!请将军放心,西门就交给我了!”杨广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巡查去了。
“大哥!灯笼!”一名小校,激动地捅了一下心神不定的王盛。王盛赶紧扒着城垛向外瞭望,果然,远处隐隐约
约,有盏红灯,很有规律地画着圈摇晃着。
“赶紧点上!”王盛迫不及待地命人将手边的红灯笼也点着,然后挥舞着,做着相同的慢动作。
城外,很快做了相同的回应。
“快!打开城门,迎接钦差大统领进城!”王盛低声招呼着手下,兵分两路,一部分负责放下吊桥,开闸放锁,自己带人去开城门。
杨广行至未远,巡逻的兵将也发现了城外的灯笼,漆黑的夜里,万籁俱静,突兀的灯笼亮起,不得不引起众人的警觉。
“快!回西门!”杨广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带兵向回折返。
招敌纳降,一直是宋军攻城略地惯用的手段,征剿大军总指挥王继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应。
征战了一天,王继恩有些乏了累了,毕竟上了年纪,自己好歹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回到大营,安顿好营中一切事宜,便开始放纵身心,小咪了一杯,倒在虎皮椅上沉沉睡去。
“报……!”巡逻的兵将在帐外的一声长喝,王继恩吓了一哆嗦,赶紧坐起,挥了挥手,“宣!”
士卒将王盛派来纳降的人带进大帐,王继恩眯缝着眼,似醒非醒地听完来人的讲述,以及在成都西门的接头暗号,立即虎目圆睁,斥道:“我这就派人到西门去与王将军会合,果真如此,重重有赏,如若有诈,定斩尔项上人头!”命人将其带下去好生看管,随即调兵遣将,安排接头和出兵事宜。
命马步军都军头王杲、巡检史胡正违带少数士卒打头阵,以红灯笼为号,赚开城门;命内殿崇班曹习、大将石普、韩守英、马知节,带领一千兵马,马裹蹄,人衔枚,伺机抢关入城;自己率领大军断后。
宋军这边,胡正违举起灯笼,转着圈摇了没几下,就见西门楼子上,同样有灯笼也晃了三圈,与王继恩交代的一模一样,看来里边决定投降是实锤了。接到指令,石普与韩守英率领人马迅速摸到城下。
城外的灯笼,也引起了杨广的注意,当他带人返回西门时,为时已晚,吊桥已经被放下,城门的千斤闸吱吱呀呀被升了起来。此时,西门已经大开,王盛单人独骑,抢先冲出西门,招呼官军入城。
杨广在城头,看得真切,立即张弓搭箭,照着黑影就是一箭。但听得“啊”的一声,黑影在马上晃了几晃,打马落荒而逃。
城门一开,说时迟那时快,石普一马当先,越过吊桥,冲进城内。转眼间,数十骑人马紧跟着冲了进来。
西门猝然大开,城头值夜的义军顿时慌作一团,杨广率众冲入城楼,诛杀反卒,想要再次放下千斤闸,拉起吊桥,同时派人给大蜀王李顺送信,派兵增援西门。
宋军一拥而入,王杲指挥士卒砍断吊桥缆绳,用大木支起千斤闸,保障大军入城畅行无阻。
大蜀宰相吴蕴乘轿刚到王宫外,就遇到送信的小校,听闻王盛叛变,西门失守,吴蕴大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请求见驾。
此时曙光微露,天将大白。
◆成都沦陷
宋军前呼后拥,争先恐后冲进西门,杨广率众浴血厮杀,丝毫阻止不住宋军的攻势,西门完全被宋军占据。
相里贵率众来援,接应上杨广。杨广道:“相里兄,西门既陷,成都恐难保全,兄速去王宫,大王安危,全仗兄长,弟与三军将士在此死战。”
相里贵要求留下,杨广坚决不从,只得洒泪离开,率领数名侍卫向王宫疾驰而去。
向光而行,向阳而生。残夜未尽,天光未晓,李顺在吴蕴、相里贵等人的簇拥下,跨上战马,离开王宫,奔东门而去。
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想,不惧狂风暴雨,不期地老天荒。潦草离场,信马天涯,天各一方,无人再认清你的模样。
此时,王继恩率领征剿主力大军赶到,这位宦官,板起不阴不阳的猪腰子脸,扬起马鞭,喝令三军,攻克成都,全军自由扫荡三天,后退者杀无赦。王继恩的意思很明显,告诉宋军将士们,进城之后,给你们三天时间,可以随意祸害老百姓。公开地抢劫、杀戮、奸淫,而且还合法。这是什么王八逻辑,这一点,王继恩比他的前任伐蜀统帅王全斌还混账。
淳化五年五月六日,天亮时分,宋军发起总攻。官军将成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从四面架起云梯,发动猛攻。
十余万义军奋起还击,与同等数量的宋军,展开一场殊死厮杀。杨广与十余亲随,被宋军团团围住,身中数十创,力竭而死。
街头巷尾,破壁残垣,到处都在厮杀怒吼;池台城郭,野树沟渠,处处皆是折臂断足,偃仰僵仆的士卒。
残旗半卷,斜晖殷红,马蹄声碎,喇叭声咽。成都这座富可敌国的人间天堂,从未奏响如此凄凉的悲歌和骇人的死寂。
临近黄昏,义军除少数突出重围,大部尽皆壮烈牺牲,数万贫民全都倒在了“均贫富”梦想的血泊中。成都沦陷。
《宋史》载:“五月丁已,西川行营破贼十万余,斩首三万级,复成都,获贼李顺。”
王继恩率兵冲入大蜀王宫,士卒们将一个身着龙袍,胡子很长,浑身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拖至王继恩面前。
王继恩仰天哈哈大笑:“李顺,我以为你是个人物,原来却是条青虫。”未免节外生枝,传令将大蜀王李顺当场斩于阶下,首级装入匣中,命人快马加鞭送至开封。史载,“五月十七日继恩遣人驰奏:川贼平,斩获贼首李顺首级”。
这位穿龙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李顺已经无关紧要了,王继恩说是,他就是。在王继恩眼中,这群叛民乱匪在他的手下是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的。
文能扶皇帝上位,武能带兵打仗,治大国如烹小鲜。一个能把三代皇帝玩于鼓掌之上的人,定然手段非凡。
义军将领计词、吴文赏、卫进、李俊、徐师中、吴利涉、彭荣等八人也相继被俘,王继恩命人打上木笼囚车,全部押送京师。
五月二十五日,囚车行至凤翔,接到太宗旨意,乱臣贼子,罪不容诛,当就地正法,杀一儆百。八位将领全部当场就义。《宋史》载:“丙子,磔李顺党八人于凤翔市”。
◆血洗成都
成都沦陷,官军所到之处,杀人如蓺,血流成河。
益州知州张咏在《悼蜀四十韵》的诗中写道:“虎旅一以至,枭巢一何弱,燎毛焰晶荧,破竹锋熠爚,兵骄不可戢,杀人如戏谑。”
官军进入成都后,烧杀抢掠就像开玩笑似的。王继恩下令将三万义军俘虏,“尽加杀戮,不得有留,”全部屠杀。
接着“纵卒剽掠子女玉帛”。王继恩纵容部下抢老百姓的财物甚至侮辱妇女,对这座富如天堂的锦官城,展开了一场空前的大洗劫。大蜀府库中一百四十多万金帛,被抢劫一空,官军又对义军残余势力展开大搜捕,无数家庭惨遭黑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宋史》载:“仆使辈用事恣横,纵所部剽略子女金帛,军士亦无斗志。余贼进伏山谷间,州县有复陷者。”
王继恩手握重兵,盘踞成都,日日与部下和亲信宴饮取乐,歌舞升平。每次出行,总是前后奏乐,骑兵肩卫,还备有专人执拿博局棋枰,可谓是威风八面,简直就是个土皇帝,估计大蜀王李顺都不曾做到如此风光。
《宋史》载:“专以宴饮为务。每出入,前后奏音乐,又令骑兵执博局棋枰自随,威振郡县。”
宋军虽然攻陷成都,成都城外尚为义军所据。虽身在成都,王继恩也是活得有些提心吊胆。
◆李顺迷踪
民间一直有个说法,成都陷落之时
,大蜀王李顺并没有死,他化装成一个和尚,秘密逃出成都,继续率领义军跟官军战斗。那个被官军抓住杀死的李顺,只是个替身。
诗人陆游《老学庵笔记》云:“成都将破之际,李顺忽然召来数千僧人,搞了个千僧斋,招待以菜饭,念经祈福。又招数千儿童,皆削发剃度,穿上僧衣。早晨天微亮之际,僧人分东西两门出城,李顺也不知去向,估计是剃度后混在僧人队伍中逃遁了。宋军入城,逮捕得一位有美髯之壮士,相貌颇似李顺,遂杀之,这人其实不是李顺。蜀人传言,李顺逃至荆渚一带,躲进一座寺庙,当了和尚。”
荆渚在哪里,成都一直向东,过了“山之多不知其几千里,不知其几千万峰,山之高且大如是”的长江三峡,那里就是荆渚,也叫荆州。
也有传言,城破之时,李顺在相里贵、吴蕴等人的掩护下,冲出东门。官军来追,相里贵力战而死,吴蕴与李顺被官军冲散。李顺在义军的掩护下,逃往云南。
四十年后,宋仁宗景佑年间,在广州的大街上出现一位老翁,有人指认他就是曾经的大蜀王李顺。巡检使臣陈文琏带人将其逮捕,钉上木笼囚车押解进京。经复查核实,确系李顺无误。朝廷因为对平蜀将士论功行赏已过去多年,不想再声张此事,密令将李顺斩首。赏陈文琏升官两级,派为閤门使,在朝廷做官。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至景祐中,有人告李顺尚在广州,巡检使臣陈文琏捕得之,乃真李顺也,年已七十余,推验明白,囚赴阙,覆按皆实。朝廷以平蜀将士功赏已行,不欲暴其事,但斩顺,赏文琏二官,仍閤门祗候。”
陈文琏是泉州人,系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之侄,康定中期告老还乡。沈括曾在泉州跟陈文琏见过面,他家里有《李顺案专卷》,详细记录了捕获李顺的经过。
由此可知,李顺最后是被秘杀于开封监牢之中的。
同为起义军领袖,李顺与王小波不同。王小波是“吾疾贫富不均”,干的是杀富济贫,李顺是“均贫富”。
他把地主老财召集起来,令他们将家中的金银粮食,全部开列出来,按家中人口,留下够吃够用的,其余的全部上缴,由义军统筹调拨,赈济了贫苦百姓,实现真正的共同富裕。
同时录用有才能的人做事,抚慰百姓,义军军纪严明,所到的地方,秋毫无犯。义军到达哪个州县,州县百姓都大开城门请他们进去。
义军失败之后,百姓一直对李顺念念不忘,在民间能够躲藏三四十年,可见,李顺深得民心。
南宋时,诗人陆游奉诏入蜀,他在《老学庵笔记》中记载:“成都江渎庙北壁外,画美髯一丈夫,据银胡床坐,从者甚众。邦人云:蜀贼李顺也。”足以证明,一个多世纪后,李顺依旧是蜀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一代布衣百姓之豪杰,风云激荡,闹翻整个巴蜀,英雄,永远都是一部不老的神话。繁花落尽,三十余载,不动声色,隐姓埋名于江湖,可歌可泣,可嗟可叹,斯人已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论功行赏
义军将领王盛,打开城门,迎接官军,有功于朝廷,诏令王盛穿锦袍佩束银带,高头大马,大张旗鼓在益州游街三天,以示恩宠。
老百姓恨透了这位义军叛徒,见到他游街,纷纷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砖头、瓦块。吐沫吐到地上,还要踩三脚。
收复成都,诛杀李顺,官军大获全胜,太宗召集群臣论功行赏,弹冠相庆。
有一名叫张舜卿的官员向太宗上奏道:“臣闻顺已逸去,所献首盖非也。”张舜卿说真李顺已经逃跑,现在拿住的不是李顺。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宗一听,肺就炸了,怒斥道:“平叛才几天,你是怎么知道李顺逃走的,你这是在嫉妒他人的功劳,害诸将之功吧!”即命御前侍卫,将其拿下,推出午门外,斩了!
众臣纷纷跪地求情,请皇帝息怒。太宗这才没杀张舜卿,传旨,将其贬为庶民,赶出京城。
副宰相、参知政事赵昌言、苏易简,认为王继恩军功当朝第一,应该封宣徽使,“非此职不足以酬其功。”说不授予宣徽使就不足以赏元勋。
太宗大怒:“太祖定制,何人敢违。”严厉斥责二位宰相。
《宋史》载:“宰相力言继恩有大功,非此任无足以为赏典。上怒,深责相臣。”
宣徽使为执政之台阶,是国政之本,太宗认为宦官不宜干政,令学士张洎、钱若水别议官名。最终,太宗采纳张洎、钱若水的建议,给了王继恩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宣政使,领顺州防御使。
宣政使、宣徽使,一字之差,实则相差甚多。宣政使虽位在昭宣使之上,但有名无实,之前没有这个官位,算是为了封赏王继恩,特地设立的。
这事还没完,至道二年春,平民出身的官员韩拱辰又向太宗上奏,称王继恩“平贼”有大功,应当担任要职,现在只封了一个防御使,奖赏过薄,不能让朝廷内外心服。
太宗大怒,命侍卫将韩拱辰拉下去,打了几十大板,这还不解恨,又令人在韩拱辰脸上刺字涂墨,发配崖州。
《宋史》载:“至道二年春,布衣韩拱辰诣阙上言:‘继恩有平贼大功,当秉机务,今止得防御使,赏甚薄,无以慰中外之望。’上大怒,以拱辰妖言惑众,杖脊黥面,配崖州。”
一个太监,竟然让当朝宰相和文武百官多次主动为他主动请功,可见,王继恩在朝中是何等的得风得雨,势力是何等的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太宗怕的就是太监干预朝政,笼络人心,图谋不轨,多次大发雷霆,又是打又是罚,是有原因的。
◆太宗的“罪己诏”
平定了王小波、李顺起义,太宗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以平息蜀地百姓的怒火。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写一封检讨书吧,诏令中书省起草一份“罪己诏”。
诏曰:“朕用人不当,清浊不明,致使百姓之父母官不以亲民为政,专务贪暴,扰民为寇。因此,朕自责备,自今而后,永鉴前弊,改弦更张。”
太宗的意思是说:这次叛乱不是百姓的过失,而是自己用人不当,下级官吏对于百姓过分暴虐苛刻,激得百姓叛逆为寇,特地发下罪己诏,表达对蜀地子民的歉意,自今而后,永鉴前弊。
太宗想用一纸罪己诏,把自己打扮成为“忧国忧民”的“明君”,妄图把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洗得一干二净。
早在六月,太宗就下诏,赦免被李顺胁从连累的百姓,让蜀地百姓回到田地上去,不要再闹了。将成都府降格改称益州。八月,枢密直学士张咏外调为益州知州,诏令可以不上奏自行决断有关事宜。
为官之人,手里有杆秤,心里也应有杆秤,哪头歪了都会要人命的。张咏是一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王继恩在成都如此的猖狂霸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小知州,竟敢怒怼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当朝老元戎,是谁给他的胆子,张咏又是何方神圣?
老百姓要的是能解决温饱,有粮食吃,有衣穿,要的是能活下去,你皇帝再会演戏,能当饭吃吗?老百姓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王继恩带兵攻打成都之时,张余率领义军攻克嘉州。
成都失陷,李顺不知所踪。张余擦干眼泪,留下王文操带领一支义军守嘉州,又集合各部数万义军兄弟,沿长江而下,向川南、川东进军。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星星之火,遂成燎原,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