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潞州访贤

    从古至今，欲成大事的君主，身边一定会有一两位了不起的军师。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旺汉四百年的张子房，就是这样的人物。刘备得诸葛亮，三分天下；曹操得郭嘉，灭了袁绍，独霸中原；李世民得徐茂公，大唐兴焉；朱元璋得刘伯温，大明一统天下。

    一到山西地界，赵匡胤就想到道长苗广义。这位小老道，多次指点相帮，自己真有点过意不去，既然他让三弟郑恩带口信，不如亲自到潞州（今山西长治）登门拜访。

    这天，赵匡胤来到潞州，他在一个茶摊前坐了下来，潞州这么大，苗广义到底住在哪里呢？他边喝茶边在想这个问题。

    旁边桌子上喝茶的几个人，正在听一位中年男子侃大山。赵匡胤凑上前去，问道：“众位兄台，你们可知苗广义道长，仙乡何处吗？”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匡胤，不紧不慢地答道：“一笔如刀，劈开昆山分石玉，双瞳似电，观透苍海辨鱼龙。苗道长，苗神仙，能掐会算，善断生死祸福，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赵匡胤有些不解地问道：“神仙，他怎么就成了苗神仙？”

    中年男子道：“你这都不知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匡胤笑着点了点头。

    男子道：“前些时候，潞州这里大旱，连续好几个月滴雨未下，县太爷亲自拜神求雨，这雨还是没下下来……”

    匡胤道：“那就是苗道长帮忙求雨，最后成功了，这故事太老套！”

    中年男子道：“肯定成功了，可人家苗道长根本不用求雨。那天，县太爷亲自到了柳叶镇，请苗道长帮忙求雨，人家苗道长屈指一算，说问题不在龙王身上，是因为有冤情，冤情不解，老天爷就不给下雨。”

    匡胤道：“那是什么冤情？”

    男子呷了一口茶，道：“郭家庄有位郭老汉，儿子在外做生意，家里的几亩薄田就靠着郭老汉打理。一天中午，郭家媳妇给公爹送饭，郭老汉还在地里忙着，媳妇就把罐子挂在树杈上，招呼一声就回去了。这郭老汉干完活，取下罐子吃饭，饭还没吃完，就中毒死了。庄上的人都说是这媳妇毒死了公爹，郭家媳妇下了大狱，县太爷判的是秋后问斩。”

    匡胤道：“这事跟苗道长有甚关系？”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这就是人家苗道长神的地方了，道长屈指一算，说冤情不除，雨就下不下来。县太爷把苗道长带到事发地点，道长一看，就让郭家人再做一碗饭，还是用罐子盛了，原样挂在那个树杈上。半个时辰过后，道长让人把罐子摘下来，把里面的饭倒下来给狗吃，你猜怎么着？狗子吃了饭，也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了。”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男子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还是苗道长主意多，他先派人在大树的周围点燃蒿草和松香，然后让人开始伐树，树伐倒后，原来这树干中间是枯的，里面蜷缩着一条三角头的黑花大蛇，苗道长说就是这条毒蛇，毒死的郭老汉和狗子。这条蛇当场就给打死了，郭家媳妇终于洗刷冤情，无罪释放。当天下午，咱们这里就下了一场大雨，这雨下得大呢……”围着喝茶的一桌人，都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聊起苗道长，似乎总有数不完的话题。

    赵匡胤道：“在下正要去找这苗道长，有要紧事，这位兄台可知如何行走？”

    中年男子道：“他在柳叶镇洒金桥摆摊算卦，小兄弟，你到那儿就能找到他。”

    ◆ 问道苗广义

    问明了方向，赵匡胤直奔柳叶镇。

    马行山道间，迎面遇到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边走边在唱歌，赵匡胤侧耳细听，但听得他唱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赵匡胤下马，向樵夫施礼问道：“敢问小哥，你这歌中唱的是哪位高士？”

    樵夫放下柴担子，边擦汗边说道：“还能是哪一个，苗神仙苗广义是也。”

    “我如何才能寻到这位苗神仙？”

    “壮士若要找这苗神仙，向前一直走，过了五里桥就到了。”

    赵匡胤谢过。

    “正月里迎春春光属正，孙伯灵马陵道上显神通，神机妙算苗广义，未卜先知徐茂公，诸葛亮坐草船借过雕翎，斩将封神的是姜太公。”樵夫唱着歌走远了。

    赵匡胤打马如飞，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柳叶镇的石牌坊。

    匡胤牵马而行，来到隅首，有位炊饼小哥，正在叫卖。匡胤走过去，向他打听苗道长，小哥道：“我刚才路过桃花渡，见道长正在大水湾那里垂钓。”

    谢过小哥，匡胤直奔桃花渡，到了渡口，没见到钓者，沿着堤岸，匡胤信马由缰，又走了一段。

    前面是个水湾，木栈草亭里，一道人青衣白裤，头挽道髻，手拿浮尘，盘膝而坐，面前架着一条垂杆，清风徐徐，神采飘逸，宛如纯阳再世，又似诸葛重生。

    匡胤将马拴在亭旁的柳树上，来到草亭，边走边高声道：“道长好雅兴。”

    苗广义已算定，赤须龙今日会来，所以他才会选在这少有人迹的大水湾，学那姜太公，直钩垂钓，不为鱼上钩，只钓王与侯。

    听到招呼，道长微睁双眼，回头一望，正是那要开大宋三百年基业的真主儿，风尘仆仆，牵马而来。苗广义慌忙起身，躬身施礼，道：“主公在上，小道这厢有礼。”

    赵匡胤走上草亭，拱手道：“道长神机妙算，多次出手相帮，匡胤鲁钝，慢待了道长，还请见谅。”说完，深施一礼。苗广义赶忙上前，执起匡胤的手，二人在草亭内促膝而坐。

    匡胤道：“想我赵匡胤，骑泥马，闹勾栏，行走天涯，铲贼除恶。眼见官匪横行，民不聊生，总想拯救百姓于水火，匡扶社稷于安宁。时至今日，前路未定，寸业未立，寸功未建，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苗广义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久必治，大乱大治。英雄出于草莽，真主出于乱世。佑之者，天也；承其佑者，人也。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西蜀偏安一隅，南方唐楚吴越，互为制肘，皆不为惧。中原自古用兵之地，廿卅年间，四易其主，虎豹潜藏其野，真龙于此兴焉。我观汉家江山，气数朝夕之间，将帅之中，唯邺都郭威，兵强马壮，主公英勇，若能去投，必受重用。此是主公建功之源，立业之基。假以时日，必将龙飞九天，江山一统，再现大唐盛世，舜日尧天。”

    匡胤起身，拜谢道：“道长运筹帷幄，胸怀锦绣，腹有乾坤，乃当今奇才，恰似诸葛孔明重生，匡胤此去，若得施展，必邀先生出山，共谋大业。”

    苗广义道：“我观主公，今秋运至，诸事大吉，若能七八月间，去投郭威郭司徒，必得重用。主公眼下，还有一大阴德要办。我这里有一些积蓄，主公莫要嫌弃。”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递与匡胤，匡胤推辞不得，只好收下。

    又聊了一些儿女情长、江湖轶事，匡胤感激不尽，二人洒泪而别。

    离开柳叶镇，赵匡胤继续向北，直奔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