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项目
林平很喜欢自己，这一点，程思夏是知道的。
他也考虑过，告诉林平家里父母的情况，带他来到父母面前，以最郑重的姿态介绍他，大声地告诉他的父母，这是他最喜欢的、最爱的、最想厮守一辈子的男朋友。
那些谩骂、那些贬低、那些侮辱，林平可能不会介意，不，程思夏知道，林平不会介意的。他和林平初识的时候，是多么一种糟糕的姿态，称之人生最低谷时期也不足为过。那个时候的林平，都没有介意他，区区外人、区区他父母的说教，林平又怎么能放在心上。
程思夏都能想象的到，林平会用那双狭长的眼睛流露出不屑的神情，然后攥住他的手，带他离开这里。
他也曾问过林平，问，如果他和他的这段感情不受父母支持，会怎么样。
那时的画面，程思夏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林平坐在酒吧吧台上，拇指食指和中指夹住高脚杯，神色淡淡的，就那么优雅地晃着里面的酒，他说：
“程思夏，我尊重你，如果你因为父母不支持而放弃了我，我就会走；如果你仍然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你知道，我没有父母，我是个孤儿，他们是生是死我都不清楚。我唯一的亲人，只有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可即便他阻止我，我会摆出决绝的态度劝说他。所以他人的言语，从来不会扰乱我，我在乎的只有你，只有你的选择，懂么？”
程思夏听完后，哭了。
他就知道，林平一定会这么说。
他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他自己介意啊。
他跨不过去那个坎。
28岁，程思夏比林平整整大了3岁，周围人，那些初中高中一起成长的伙伴，父母朋友别人家的孩子，无一不事业有、家庭圆满、娶妻生子。而他又是什么？他是个哭包，是个没用的东西。他也尝试过创业，捡起那些曾经在他身上发过光的东西，但是他失败了。他努力过，但努力得没那么努力。他唾弃他自己。
他配不上林平。
他也不会把林平带到父母面前的。
那不属于林平的污蔑，本应该是他的。
林平说的对，林平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林平。如果林平带他走了，像他这种人只会拖累林平，林平的未来应该是像白昼一样光明的，不能因为他被束缚住。
程思夏想到了楚熠。
他在想，楚熠离家出走的时候，是以何种心情？
他想了数个日日夜夜，他知道逃避可耻，可没有他，只要逃走了，客观上来讲，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他和林平提了分手，寻着那块表的地址，找到了楚熠。
可终究兜兜转转，他们又聚到了一起。
准确来说，是林平从来没有放开他。
如果林平是个跟踪狂，那他就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程思夏被按在楼道强吻的时候，他的脑袋里炸开了无数个星星点点，他回想起自己着28年，他被父母爱着，被学长爱过，被朋友爱着，现在又被自己爱的人爱着，即是过街喊打的老鼠也没他这般懦弱，那么多的爱，他一份都回馈不起。
他掰着手指头想，他看着手机日历想，他看着便利店货架上食品的保质期想，春节一过，时间那么快，再流逝几个月，他就29啦。
电影结束的晚上，林平的手机成功被他耗没电，商场关门，公交全无，现金没带，两个人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马路上。他走了一天，脚疼，不想徒步回家，路过一家银行，二十四小时自助取款机亮着微弱的光芒，那一瞬间，他到海里竟然蹦出一个想法：
我都离家出走了这么久，按照以往，该解冻了吧。
程思夏把银行卡插入取款机里，输入密码，看见了里面的余额。
那一瞬间，他只想扇自己一巴掌。
这就是他，娇生惯养的程氏富家公子哥，酒吧夜店的慈善家。
他把银行卡从取款机里抽出来，硬是拉着林平走了六公里多，和他坦白了一切自己烂到极致的想法。程思夏攥着这张银行卡，站在旅馆的楼下，他看着林平，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程思夏被宠到今日，早就一身俗不可耐的坏脾气，那就不如坏脾气到底，他鱼和熊掌皆要兼得。他要林平的爱，他也要父母的祝福，他要其他人看看，他能活在别人推翻以往印象惊叹的目光里，他要——
他和林平在一起的时光里永远充满鲜花与掌声。
服务员把碗筷放到托盘上，拿起抹布擦了一圈，抬头看了一眼围桌在桌前沉默的四个人，一个高中生，一个美女，一个帅哥，一个社会人，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程思夏说完以后，抬头望向对面新晋的情侣。
楚熠这家伙嘴角弯着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总不会觉得他自不量力吧？手上还没完没了玩着林平那张卡，显得那卡的多好玩似的。
林安则是摸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的纹路，一句话也不说，连头发挡住了眼睛也不撩起来，比他这个正主还要严肃。
程思夏悄悄拍了下林平的大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林平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死寂了起来。程思夏那一番话说得他格外感动，连夜租了房子联系了老板，他以为今天林安听到了会双手双脚赞成，怎么……和他预想的不同？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楚熠转着卡的手停下，林安把额头的碎发拢到耳后。
“说真的，我还是很好奇……”林安舔了舔上唇，“你和林平怎么认识的？”
“啊？”程思夏愣住了。
“我以为我和楚熠认识得够戏剧化了，你们两个人的经历完全就是轰轰烈烈小说模板，让我猜一下，你那天是不是惹了事被酒吧老板追杀，然后遇到了林平？”
“不……不是，没那么夸张。”
“那就是被下了药，接着……”
“也，也不是。”
“那是怎么认识的，居然把直男林平掰弯了？”
程思夏脸都红了：“你不也是，把楚熠掰弯了！”
收拾另一桌的服务员托盘没拿稳，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
程思夏双手在空气划了两下，试图把这个话题掩盖过去：“别说这个了，你们就没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比如我的提议，还…有我和林平之间的事情，或者对我、我的看法。”
“有。”楚熠道，“你说的程氏那个项目已经过了很久了，我只是听过，但具体没有参与进来，你要是真的想要认真重新启动，最快找到并整理完项目的企划书，交给大家，我们需要一起讨论。”
“那我也有。”林安瞅了一眼楚熠，“可能和项目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问一下，如果你们三个去创业，林平不在便利店工作，程思夏、楚熠，你们俩是不是要辞职？”
其实在楼道口程思夏说他银行卡解冻的时候，林安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在便利店工作久了，都忘了程思夏和楚熠还是富人家庭的孩子。程思夏卡里数额近千万，原本在便利店打工只是为了暂时糊口，现在林平在他身边，身上有斥巨资，没有必要在店里继续干。
楚熠呢？
这么说起来程思夏主动找楚熠帮忙，林平也主动辞职给楚熠名片，楚熠没被追债前具体是做什么的？这么值得大家托付？
唔……
也确实，这里面最正经的也就是他了。
不过对于楚熠家里的事情，林安没怎么问过，楚熠也没怎么说过，除了被追债，父亲赌博，母亲跑了，他一无所知。
对于程思夏的决定，林安是支持的，他能看出来，自己的老弟对程思夏很上心，程思夏也是铁了心要走下去，这么相爱的一对璧人，林安他羡慕还来不及了，要是口袋里存款再富裕点，肯定全都砸进去。
只是头疼又要招聘新的店员了，而且临近春节，用人要紧，有些外地的要回家，店里少两个人，他的工作量又要增大。
林安话落，餐桌上的氛围又不太对劲儿了。
林平道：“哥，你在说什么？”
程思夏也是歪着头一脸不理解。
林安：？？？
诶？是自己提起便利店的事情太突兀了吗？
林安想要再详细解释解释他的想法，楚熠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什么这么想？”
“我们三个人创业。”
“难道……不是吗？”林安顿了顿，“程思夏了解这个项目，林平之前的工作也能帮上忙，楚熠你……大家都很依靠你。”
“不，林安。”楚熠否定道，“程思夏既然把我们四个人都叫出来，是希望我们四个人一起来干这件事，创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我们每个人都被需要。”
程思夏认真地点头：“林安，我清楚你想给便利店的事情收个尾，你想好了，这张卡的钱只用来投资，不用来生活挥霍，我说要自立自强，就一定做的到。而且这个项目还不一定能成功呢，如果便利店的工作再没了，真的会喝西北风的，至少，等到下个月工资拿完，我们一起过完春节。”
林平也笑道：“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一样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