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慕晴没多停留，直接走向姜诚的身前。
他的视线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的聚到眼前。
“小奶团子生的很可爱。”
慕晴轻声道。
姜诚微微勾了勾唇，“像她母亲多一些，这样也挺好。”
慕晴与他并肩向前走着，“算起来，我也有六年没在京中久住，如今回来，确实是有不少的变化。”
姜诚轻声的附和，并肩到慕晴左侧，又想到了什么，故意落下了半步。
“郡主这些年过的好吗？”
慕晴长舒了口气，觉得心头压了块重石头，让她有些难以喘息。
“你是说哪些年？”
姜诚微愣，扭头看向侧前方慕晴的背影，恍惚间瞧见几分落寞，心中紧了一紧。
“是说边关的那三年，还是山中佛寺的那三年？”
姜诚皱了皱眉尖，“郡主？”
“雾生哥哥。”
姜诚顿住，“你觉得我会过的好吗？”
从她回京那时，就有无数的人问她，是不是受了苦，有没有想家，过的好不好，她都是下意识地否定。
不管是出于教养，不想让他人担忧，又或是出于私心，故作坚强，她都对外宣称自己过得很好。
这话说多了，自己都要信了。
可对于姜诚，这掩饰的话她一点都不想说。
“我过得很不好，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脚步放缓，除了姜诚，她不知道还能再跟谁去说上一句真心话。
“无论是边关三年，还是山上三年，我都过得不好。”
姜诚双拳慢慢握紧，双目微睁，眼眶竟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慕晴却勾唇笑开，神情柔和的不像话，让姜诚不住地恍惚今夕何年。
“可是，我希望你过得好。”
姜诚猛地抬眼。
“希望你过得好，希望王嫂过得好，希望皇祖母好，也希望皇叔父好。”
姜诚眼泪不受控的往下落，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流向地面，落进雪中，消失不见。
到底是痛的，是痛彻心扉的。
慕晴从怀里拿出手帕，递向姜诚，歪着头展出了抹温和的笑意。
“若是旁人见到了，只怕是要说我欺负你了。”
慕晴没有半分不喜，她比谁都清楚他姜雾生的情深意重，比谁都清楚他的关连爱护。忠肝义胆是他，柔和温情亦是他。
姜诚接过，紧紧地攥了攥，再抬眼之时，哪有半分刚才的失控。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
“你也没有必要愧疚，说起来，认真掐算，该是我对不住你。”
“我只是不想跟你说假话而已。”
姜诚重新跟上慕晴的步伐，话中夹杂了几分勉强，“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忍心让她受半分的委屈，却亲眼瞧见了她坠入无底的深渊。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嫂夫人很漂亮，性格也很好，虽没有感情基础，但我想你们相处的应该也很融洽。”
慕晴脚步渐渐轻快了些。
“御史大人可还有要跟我说的？”
疏离的称呼对上那双笑意弯弯的眉眼，姜诚也知晓她是在同他玩笑。
“以后再说吧。”
“到了。”
慕晴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未等开口，就听到了熟悉的讽刺。
“呦，郡主的排场大到这种程度了，不派人去请，都不见得能来见上本宫一面。”
慕晴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白了姜诚一眼，对方仿若未见，神情淡漠了些，微微行了礼，站到了慕玖霖身后。
泄了气，慕晴再转身，就见到太子殿下身后跟着一群人，大多数都是些臣子，也跟着几个女儿家，慕晴尴尬的笑了笑，拂了拂身子。
“平宁见过太子殿下。”
“别，本宫可受不起郡主这一礼，”慕玖霖故意的笑有些瘆人，“毕竟本宫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慕晴轻柔又疏离地扯了扯嘴角，摸摸鼻子，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硬着头皮，“回京不久，不幸身体抱恙，未能接见各位拜访的大人，说起来还是平宁的不是，在此向诸位大人致歉。”
慕玖霖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忿，而陈谦却没有错过太子殿下眼底的关切，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既然郡主都这么诚意的致歉了，诸位觉得本宫该不该就这么放过她。”
“这……”
周遭不少的人都是被久安王府拒之门外的，自然心中存着怨怼，只是这太子殿下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倒是让众人不知如何反应。
见无人回应，慕玖霖将视线移向陈谦，“陈翰林，你觉得呢？”
陈谦躬身一礼，视线扫过慕晴又转回到太子身上，“小臣认为，郡主前些日子既身体抱恙，闭门谢客乃是应当之举，又于今日当众向殿下致歉，想来殿下也不会想再去追究郡主的过失。”
“嗯？”慕玖霖疑惑，“你怎知本宫不想追究他的过失？”
陈谦处变不惊，只淡淡回答，“太子殿下前去王府拜访无非是想见见多年未见的侄妹，本就是关心之举，又闻郡主抱恙，自然是更为关切，如今见到郡主无恙，当然欢喜更多，怎会想再去追究郡主的过失。”
慕玖霖仰声大笑，“陈翰林果然看得准。”
慕晴眨了眨眼，探究地望向陈谦，对这位陈翰林十分的陌生。
大概也是这上京城的新贵。
慕晴又往慕玖霖身后扫了一圈，发现了不少的生面孔。想来也是，京中官员更迭，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于她而言，重新的去认识这些个官宦，总是件费心费力的事。想到此，慕晴又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要不是我唤雾生去叫你，只怕是你都记不得本宫了吧。”
慕晴展颜，“怎会，这种热闹的宴席，太子哥哥怎么会错过。”
想起了什么，慕晴又往人群中扫了扫，“怎么不见嫂嫂？”
慕玖霖摆了摆手，“年关将至，东宫忙碌，她抽不出身，索性就不来了，想来雾生也不会怪罪吧？”
姜诚颔首，“太子殿下能来已是府中难得的幸事。”
慕玖霖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事旁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扫了扫神色正常的两人，心里也算是缓了分担忧。
砸了咂嘴，慕玖霖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可惜。
慕玖霖正想说什么，就见有下人前来通传，说是宴席准备好了。
“走吧，诸位，吃饭去？”
姜雾生上前一步，“殿下请。”
身后的人同前方的两位皇亲国戚拉开了些距离，倒是给了堂兄妹二人说话的机会。
慕晴跟着慕玖霖倒是难得的有几分闲情逸致，“刚刚那位陈翰林，倒是个生面孔。”
慕玖霖往身后穿着厚重衣衫的陈谦那望了一眼，“三年前文试，父皇大殿上钦点的状元郎，当得起满腹经纶，惊世之才，颇得父皇喜爱，”说着不自觉地表现出可惜，“就是身子差了些。”
“嗯？”
慕晴往后望了望，只见陈谦确实是比旁人穿的要厚一些，却仍然耐不住他本人单薄，宽厚的大氅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看着不像啊。”
慕玖霖失声笑了笑，“怎么，你不能因为人家年轻了些，就觉得人家名不副实啊。”
“吼？”
慕晴有了兴趣，“能让太子殿下这么夸赞，看样子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慕玖霖轻揉了揉她的发，“怎么突然这么好奇朝臣了？”
慕晴耸了耸肩，“哪里是我好奇，说不准就是跟在您我身后的这群人中的某一个，就是我未来的夫君了呢。”
慕玖霖沉重的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思索良久还是开口，“鹤儿，没必要这么悲观，你也早就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这些年，我还能再悲观什么。”
慕晴自嘲的笑笑，“不过想来皇叔父应当不会草率地指婚，这个中思量，就让他老人家头疼去吧。”
“父皇那么疼你，怎么到你嘴里就像是父皇他硬要将你嫁人了呢？”
慕晴轻描淡写道，“皇兄，你觉得若是可以，我真的想下山？”
这上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一旦沾惹上，躲到哪里都躲不开，这些年活于世间，只觉疲累。上京的更迭，半分都不想牵扯，却别无他法。风气而草木动，与其静待着随风摇曳，不如她提早顺应，也好过无傍身的飘摇。
慕玖霖拧眉，“不是你三年孝期到了，才下山的？”
慕晴撇撇嘴，微微叹了口气，“是啊，皇兄不如猜猜，自己还有几天安生日子过吧。”
“啊？”
慕玖霖有些疑惑。
慕晴也不戳破，往后看了看众人的位置，确定没有旁人能听见二人对话的时候，神色庄重了些，往慕玖霖耳边凑了凑，“我只问皇兄一句话。”
“太子哥哥不妨直接给我句准话，王府的兵权，你还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