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母子相逢
见陆予不愿意上网，周恒轩也乐得自在。
他们两个人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和窗外寒风呼啸的景色形成强烈的温度差。周恒轩拉上窗帘，将夜色彻底遮了住。
他把自己在看的书放到陆予床边，后者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去接个电话。”周恒轩示意自己调成静音的手机，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你乖乖的，我马上回来。如果恶心就摁护士铃，把点滴速度再调慢一点。”
陆予点了点头：“好，你快接吧。”
“没事，家里长辈而已。”周恒轩拍拍对方的头，悠哉地走出病房。
陆予身体前倾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那还不赶紧接！”
“好。”周恒轩笑着快步走出房间，接通电话。
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陆予看着对方的背影想道。
走出病房门的那一刻，周恒轩的神情立刻冷下来。
其实电话已经断了，他只是做了一个接电话的动作而已。
手机又一次亮起，这次不是方才的电话号码，备注是“余繁”。
他接起来，悠悠地走到走廊尽头：“余繁。”
“……你怎么想的。”
“什么？”
“控评这件事我很支持，宴阳云他们也在发微博声援陆予。舆论上我觉得没必要担心了。”余繁道，“但你不让我们去见陆予是为什么。”
周恒轩面无表情道：“有什么问题？我不想让他受刺激。”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至少宴阳云可以去吧？他们是朋友。”
“他闹你，关我什么事。”
无言。
余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陆予的跟拍导演——宋豪，‘引咎辞职了’。”
周恒轩“嗯”了一声。
“说白了我很意外。”余繁说，“我从节目伊始就觉得你对陆予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拿周氏集团施压，节目组自然不可能留着他，公司也把他连夜开掉了。陆氏集团也施了压，想来宋豪在娱乐圈是混不下去了，商圈应该也够呛。”
“这是你第一次动用周氏的力量。”余繁说，“陆予到底哪里不一样，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周恒轩侧头，看着窗外的树，叶子已经被寒风卷去，只留下空荡荡的鸟巢。
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如果这次倒在舞台上的是宴阳云，你会怎么做。”
“……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余繁。”周恒轩伸出手，指腹覆上玻璃，冰凉微湿。他想起陆予打点滴时一直捂不暖的手，手掌猛地握紧，指甲盖都犯了白。
他接着道：“光是在他面前维持正常人的模样，我都快疯掉了。”
“你想说什么。”
“他只能是我的。”周恒轩嗤笑道，“谁都动不得他。”
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踢踏声，周恒轩侧眸看向来者。
那个女子皮肤冷白，眼睛颜色很浅，漂亮的杏眼让她看起来更显年轻。若非是气场，想来也没人能猜出这是一位中年妇女——陆氏集团董事之一，冷霜。
商圈闻名的女强人。
可这个女强人，今日看起来氛围温柔儒雅，口红涂得也很淡。远处站着保镖和管家，提了大大小小一大堆包裹。
冷霜盘着头发，距离周恒轩不远不近地站着，方才的脚步声也是故意发给青年影帝听的，示意她来了。
“……你想把他关起来？”余繁的声音从手机传入他的耳朵，周恒轩只说了一句“挂了”就随手把电话关了机。
他扬起得体的微笑，走近女子：“冷女士，怎么不提前给我一通电话，我可以下去接您。”
冷霜浅笑着提醒他：“这是我爱人投资的医院，小周。你的钱我会让财务原路退回去。”
“不用，是我应该的。”周恒轩说着驻足，“您不该来，还太早。”
“周恒轩。”冷霜秀眉紧蹙，眼眶红起来，“他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更有义务去照顾他。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我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
周恒轩浅笑着说：“您是瞒着陆总来的。”
冷霜顿了一下，垂下眸，长长的眼睫毛不安地扑朔着，那双眼睛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对。”
周恒轩不语。
他看着冷霜，陆予的眼睛和她的简直如出一撤，现在冷霜的眼眶红起来，又让他想起病房里的青年。
“我真的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冷霜将前后交叠的手紧了紧，说，“感谢你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没有脸面去再要求你一些什么。”
“‘陆予’——我是说抱错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改名成了陆宏群。”冷霜抬眸，坚定道，“很抱歉，我等不到和你说好的期限了。我要和他见面。”
周恒轩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未必适合见您。”
“那我也要见他。”冷霜说，“我不能在我孩子过呼吸到失去意识之后，还要等待那所谓的‘时机’。我要告诉他，他有很多人罩着，他是我们的宝贝，他所失去的一切都会回到他身边来。”
周恒轩眯了眯眼睛：“陆宏群怎么办？”
冷霜哑声说：“我会和那孩子——陆予谈，我要得到他的原谅。”
“我没有那么绝情，两个孩子我都养得起。”冷霜说，“我不缺钱，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爱能够陪伴两个孩子。宏群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
“这种情况，我知道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但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她说，“导致这件事情的源头，我也会查出来，让他得到相应的制裁。不论手段。”
见冷霜心意已决，周恒轩也不再阻拦，只是安静地看着冷霜走向病房的方向，接过保镖和管家手上的一大堆包裹。
现在是最糟糕的时机。周恒轩抱臂斜靠到墙上，默然地看着墙上安全通道警示牌的荧光。
他不会接受你的。
——因为他是穿书来的。
陆予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周恒轩回来得未免有些太慢了。
这点滴打得他确实有点恶心疲倦。
陆予合上书，看向还剩半袋的点滴，心中无奈。
病房门被敲了敲，陆予心中莫名，以为是护士，扬声喊道：“请进！”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
陆予看着冷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冷霜一看就比他年长，他本能地撩起被子坐好：“您好，请问您是？”
“哎，快把被子盖好！”冷霜急忙跑过来，把怀里的包裹都放下，“你这孩子光着脚呢！快缩回去！”
陆予见对方要强行把他的腿塞回被子里，急忙自己缩进去，一脸尴尬地说：“您是……？”
“我——”冷霜抬眸，对上陆予有些苍白的脸，对方嘴唇还很干，有一处裂开了。她看得一阵心痛。
而陆予在看到对方那浅色的眸子时，很快也有了猜想。
八成是冷霜。
他眸子沉下来，干巴巴地说：“您先请坐。我给您接杯水？”
“不用不用，快躺下吧……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靠着也行，怎么舒服怎么来。”冷霜说完，轻叹着坐到椅子上，“我有件事需要和你坦白。”
哪怕在心中做了无数次演练，她现在还是很紧张。她觉得她这辈子没有这么不安过。
“我叫冷霜，是陆氏集团的董事之一，然后在二十二年前，我、我抱错了孩子。”
“……”
“你的境遇我也都听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才好，我真的非常对不起你。”冷霜抬眸，直视青年的双眼，“我直接说结论了，孩子。我想带你回家。”
她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地覆到青年的手指上：“我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陆予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面对冷霜这件事，比想象的要更令他心情复杂。
说白了，严格意义上讲，他不是她儿子。
如果是刚穿书的时候，也许他就会跟去了。但现在他做不到。
在自我厌恶感释放过后，他做不到堂而皇之地接受原身的一切。
陆予垂眸，安静地抽回自己的手，复而抬头朝女子礼貌地笑起：“您没有什么需要补偿我的。我只希望您能好好对待另一个‘陆予’，他也是受害者。”
病房又一次回归安静。
陆予心中嘲谑地想，难怪周恒轩一直在外面进不来。
冷霜觉得自己嗓子里好像有一根刺卡着，心里也胀痛得难受：“……你会恨爸爸妈妈吗？”
陆予抿紧了嘴巴，须臾，才无奈地叹息道：“怎么会。”
他的父母又何罪之有，年纪轻轻就殒了命。
而冷霜夫妻又有什么罪，假少爷又有什么错。
不过都是命运的受害者罢了。
“这是我的名片。”冷霜轻轻地把名片放到陆予膝盖上，柔声道，“需要帮助的时候，妈妈希望你能率先想起我们来，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靠山。我们很抱歉这么晚才找到你。”
“那个孩子，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叫陆宏群。你放心，你和他我们都养得起。”冷霜说，“如果节目压力大，我们就不拍了。爸爸妈妈都能给你摆平。”
陆予摇了摇头：“这对其他嘉宾不公平。我能力有限，但也会尽量承担我造成的后果。”
“小予——”
“只是我今天想休息一下。”陆予苦笑道，“您请回吧。”
“谢谢您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