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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最难忘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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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疏镇是七日后的凌晨, 赵淮之让几个小亲信进镇内去找他们的鹰。

    其实伯牙兀氏的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的鹰没有在疏镇外的森林里等他,而是在镇内。

    伯牙兀氏的训鹰师吹过几次笛, 那鹰也只是在疏镇的上空盘旋着不出来。

    赵淮之眯着眼说:“城中有我们的暗桩?”

    显然有可能。

    但是赵淮之可以确定他、他的阿爹、阿爹的阿爹都没有在这里设下暗桩。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桩基被人做了后,有暗桩逃到了这里?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一直没有和其他暗桩联系过?

    赵淮之感觉很微妙,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旦木说你们的训鹰师少的可怜,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训鹰师?”秦涓看向赵淮之。

    赵淮之:“可以确定有, 鹰只听养大他的人的话, 还有训鹰师的话。”

    这只鹰是旦木养的, 和伯牙兀氏的训鹰师接触的也不多。

    不过这鹰犯过一次迷糊, 丢过一段时间, 不知秦涓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罗卜,旦木丢过一次鹰。

    秦涓还没有想到这里,赵淮之不答, 他也没有继续问。

    几个年纪小的亲信离开以后,他们就地扎营, 为了躲避疏镇的势力,他们在森林里隐蔽着。

    “疏镇是勒和勒他氏的家主在管制。”

    “勒和勒他?”因为没有听说过, 秦涓不禁重复了一遍。

    “女真人, 母族契丹。”赵淮之告诉他。

    有意思,在蒙古人和天狼族, 塔塔和虽仇中夹缝生存还能占据一个镇的女真人?

    这什么情况啊!

    “就没有人攻打过疏镇吗?”正在给赵淮之检查身体的军医替秦涓问了。

    赵淮之:“粮食不行、黄金没有、牛羊匮乏, 打来作甚?接济他们么?”

    “……”

    明白了。

    军医:“那家主你见过这个人吗?”

    赵淮之摇头:“不曾。”

    “疏镇有百姓四千多人, 女真、契丹居多,这里的人擅长倒买倒卖,镇

    中有一支商队, 曾经有过一些接触。”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陆豫章。

    陆豫章吓了一跳,不知这位家主突然看他作甚。

    秦涓吃完了,便说要骑七哥出去遛一遛。

    秦涓一走,赵淮之便问陆豫章。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在他抓着陆豫章上路的时候就已问过一次了,陆豫章那时说他们从铁岭那边过来,他自然是不信的。

    如今陆豫章听赵淮之又问起,心中已知那日这位家主压根没有相信他的话。

    陆豫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四处飘零,也从未想过自己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这个问题很难吗?”赵淮之美到有几分阴鸷的目看着陆豫章。

    “你是金国汉人,金国被灭的那一年你在哪。”既然如此,赵淮之配合他,一点一点的来。

    陆豫章修长而寡淡的眉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阴沉的东西……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就像是在江过往用刀划开了,给人看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由不得他不想,他知道面前的人有冷漠如冰山的外表也有一颗没有感情的心。

    一个把所有喜怒都掩藏的很好的人。不悲不喜,悲悯却又无情,这样的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

    应该是站在天下之巅的位置,俯瞰众生若棋局,即便身在这里,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一丝是为了别人。

    这样的人是无情的,他可能明知道会死多少人,却又不阻止,看着纷乱的战场,与苍白的时代,默然的如同过客一般。

    陆豫章甚至在想,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有在乎的东西?

    或许他看似很在意,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你在乎秦涓吗?”

    陆豫章在反应过来的那刹那,这句话已经问出口了。

    如期的,他看到横亘在他脖子上的长刀。

    美丽到能让他词穷的男人,纤长的睫羽若蝴蝶的翅膀一般煽动了一下,眼尾处若碾碎的桃花汁水,朱色的唇轻轻勾起,他的冷笑刺痛了陆豫章的眸。

    刹那间,陆豫章的直接告诉他这个人是真心想杀了他,

    噗通一声跪地,他颤抖的声音答道:“大理。”

    听到这二字的时候赵淮之皱了一下眉,他知道陆豫章说的可能不对,但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

    “跟我进来。”赵淮之收了刀,往骑兵们扎好的营帐走去。

    陆豫章一身冷汗已浸湿衣衫,就在刚才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如同在悬崖边上游荡了一圈又回来了。

    惊魂未定的陆豫章爬起来都颇费一番力气。

    他亦步亦趋的跟上赵淮之,进了营帐后,赵淮之让骑兵们都出去了。

    陆豫章为了保命进去后匍匐在地,他心里隐约已猜到什么,和当初他见到这个家主时一样。

    他听到那道冷冽的声音把他交代过的的一一罗列。

    “从大理来,去年冬天在铁岭度过,和七哥认得,卖给秦涓七哥的马夫也在铁岭,而你是从益离城出来的商队的账房兼郎中,又本是金国人。”

    陆豫章一个字不落的听完了,心已提到嗓子眼。

    “七哥是黑林行宫的马这一点你很清楚,那你知道黑林行宫的马现在有一批应该在谁手上吗?”

    陆豫章摇摇头。他的头贴着地面,他知道自己今日能否活命全看这个家主的心情了……

    “在宋国。”赵淮之说出这三个字。

    陆豫章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道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

    在二十年前,有一批秘密从黑林行宫运往宋国的野马。

    那个时候宋与蒙正联手灭金,这一批的马是他的阿爹,伯牙兀氏的上任家主让人运到楚山一带的。

    所以七哥是正统的黑林行宫马,却又是从大理到班城,再流落至铁岭。

    至于为什么这些马儿从楚山至大理。

    这个与他的母族应该有些关系。

    他的生父薨后,母族旧部分化,而有一批军队跟着他的母亲(这里是母亲,没有用生母)去了大理,七哥的亲人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带走的。

    而从大理至班城的那一批人是大理王子秘密派给郭饵王子九覃的。

    陆豫章和卖七哥给秦涓的马夫应该是战败后走散了。

    可是又不对。

    那个马夫

    可能是战败后走丢的,可是陆豫章的身份有疑点。

    陆豫章说他是金国汉人,说他在益离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并不像是在说谎。

    陆豫章的身份也许并不只是一个逃兵而已。

    赵淮之的眸色变得深沉,深吸一口气,这人竟然还杀不得。

    他在进营帐前是真没打算留着的。

    他和宁柏有一点很像,他也不喜欢猜,杀了的确干净。

    所以他走到面前说了一句话:“若你不能为我所用,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陆豫章何等聪明,立刻答道:“家主今日给我一条活路,陆豫章余生为您效犬马之劳。”

    少年在金国,一口流利的汉话和女真话,呆过益离城,也会畏兀话,在大理军队里学了蒙话与郭饵话。

    这样的人若杀了,的确可惜。

    赵淮之收了刀,他不知道陆豫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细作的可能性极大,只有细作才会这么培养。

    而陆豫章这种人,寡淡的眉眼,第一眼看记不住,多看几眼仍然记不住,这样的相貌符合一个细作的要求。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性子,若是他,也喜欢用这样的人。

    赵淮之紧抿着唇看着陆豫章许久。

    陆豫章微微抬起头看向他,一阵惊慌失措的折磨过后,当他终于听到这个男人饶了他的命,他才定下心来。

    陆豫章知道面前的男人冷漠无情,但也守信。

    “我交给你一件事。”

    陆豫章听到赵淮之的声音,本能的低头答道:“您说。”

    赵淮之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你去给我找去宋国的大船。”

    什么。

    陆豫章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把这么难搞的事说的云淡风轻。

    他知不知道蒙军在海上管的比陆上还严,抓到的偷渡的连王族都没放过,斩了示众。

    “我没这个本事。”陆豫章咬牙答道。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赵淮之说完就要往营帐外走。

    陆豫章转身看向他:“您都做不到为何叫我去!您比我更清楚有多难!”

    赵淮之:“我再补充一点,若是此事泄密了,我不光杀了你,还杀了从益离城出来的商队。”

    “你……”

    陆豫章看着赵淮之的背影,这个男人人长得这么美,可心却又这么狠。

    他知道他最在乎什么,所以拿他最在乎的人威胁他。

    陆豫章的手捶打着地面,他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若是他一直这个样子,不光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死掉的。

    他还不能死掉,他身上那么多的情报都还没有送出去,他的兄长和弟弟的性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

    不,他还不能死。

    仔细想想,去找回宋国的船,此事虽然难办,对他却是没有坏处的。

    若是找到回宋国的船只,这一巨大的情报,或许能拿去换兄长和弟弟平安出来。

    突然想到这个可能,陆豫章的身体兴奋的震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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