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跟读书人打交道,就是麻烦!
绕来绕去,洪承畴还真的想借兵!
哼!
借兵!
我就呵呵了!
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借了兵会还的!
早知这样,鬼才会跟他兄弟相称!
只可惜,木已成舟!
刚刚才结成兄弟,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实在说不过去啊!
“哎呀,不就几个兵嘛!
只要小弟的手上有,只要大哥有需要,托人带个话就行!
绝不含糊!”
王立嘴上一口答应下来,实际上打了个太极。
什么叫“手上有”?
我是西厂提督,手上只有锦衣卫!
满桂确实招了一万兵马,但他是大同总兵,又不归我调遣!
如果满桂同意借给你,那是你的本事!
至于即将组建的骑兵,你就不要指望了!
那不是骑兵,是锦衣卫!
就算装了铁甲,那也是“铁甲锦衣卫”!
如果你把自己阉了做太监,我不介意借你几个!
还会向朱由检上书,举荐你做“南厂”或“北厂”的提督!
只要你敢自宫,我说到做到!
所以嘛,我同意借给你,就怕你不敢要!
然而,洪承畴不知道王立的心思,正在暗自欣喜!
杨总督的招抚,不会让陕西平静多久!
不出两月,陕西的民变必会再起!
只可惜,朝廷不拨银子!
延绥巡抚又是懦弱之辈!
洪某有心报国,可惜手上无兵!
……
由于烟叶耗尽,山西的烟厂几近停产。
在烟厂做了半年多“工人”的百姓,要么迁到了四川,要么转行做了矿工。
对此,王立并不着急。
因为,“烟厂”没有什么机械设备,更没有不动产或其它的重资产;
只要有人手,只要有烟叶,烟厂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新建立。
想建在哪就建在哪,想建几个就建几个!
……
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五月。
借调而来的曹文诏,以及他麾下的一千关宁铁骑,终于抵达大同。
代王府,王立设宴款待,殷勤备至。
“曹总兵,山西的气候可不比辽东,你还能适应吧?”
“厂公多虑了!
曹某本来就是山西人,哪会不适应呢?
这里比辽东暖和多了,骑手在战马上会更加灵活,更能打胜仗!
只可惜,此处无仗可打!”
曹文诏有些不悦,有些失望,王立赶紧劝酒。
“曹总兵在辽东征战多年,早该休息一阵了!
等到战马和装备就绪,训练新兵之事,还得仰仗曹总兵了!”
“客气,客气!
曹某能升任“总兵”,全靠厂公的赏识和举荐!
不过,曹某在来的路上,听闻厂公正在挖煤铸锅,想跟蒙古人换取战马?”
“对,确有此事!
你也知道,我大明的战马产量稀少,还远远比不上蒙古的战马!
而且……蒙古人也挺好说话!
十个铁锅,或者二百斤煤炭,就能换得一匹上等良马!
遇上好说话的,还能加送几只羊!”
说到这里,王立嘿嘿一笑,扯着嗓子,朝着殿外一阵催促:“这么久了,烤全羊怎么还没送来?”
“不急,不急!”
曹文诏连连摆手,眉头一皱:“厂公,用铁锅和煤炭换取战马,实在是亏本生意啊!
这些物资运往京师或江南,可换不少银子呢!”
“这个嘛……你也知道,朝廷没拨银子,我的手上也没钱,只能用这些换取战马啊!”
“不,我只需去一趟北方,不出半月,定能搞来战马!
如果运气好,搞他个三五千匹也没问题!”
曹文诏一脸自信,王立却吓了一大跳!
这家伙口中的“搞”,分明就是“抢”!
这家伙,连蒙古人都敢惹蒙?
不想活了?
他难道不知道,蒙古骑兵可是打遍欧亚,所向无敌啊!
朝廷好不容易跟蒙古人和谈,北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再惹上蒙古人,大明岂不要两面受敌?
曹文诏看出了王立的担心,不屑一笑:“厂公,蒙古骑兵早就没了往日威风!
而且,蒙古有很多的部落!
我即将去拜访的,正是喀喇沁部!
如果顺利,如果时机得当,还可拜访察罕浩特部、浩齐特部!
所以,用煤炭和铁锅换取战马,确实不划算!”
细想之下,王立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自女真崛起之后,蒙古部族确实没了往日之勇!
十几个大小部落,已被皇太极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彻底倒向了皇太极!
就如去年年底的京师保卫战,若是没有蒙古人的支持,皇太极如何能借道南下?
所以,曹文诏的“拜访”,并不影响蒙古与大明的“和睦”!
而且,皇太极打劫了大明之后,已经撤回沈阳“享福”去了,并未在蒙古各部驻军!
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在各部驻军!
此时,正是去“拜访”的最佳时机!
就是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皇太极可以南下劫掠,咱就不能北上劫掠?
曹文诏只有一千骑兵,却是装备精良的铁骑!
这支部队,连八旗精锐的白甲兵都没怕过,会怕几个苟延残喘的蒙古部族?
而且,人家是骑兵啊!
洗劫一番,牵了牛羊马匹就走!
等皇太极反应过来,早就撤回大同了!
边防有满桂,可不像上次那般空虚!
如果死守不出,皇太极如何攻破长城?
除非他长了翅膀!
要是皇太极真敢杀来,正好向朱由检要钱要粮!
不怕他不给!
风险嘛,确实是有的!
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既曹文诏有信心,何不一试?
“好!”
王立激动得猛拍桌子:“此事,就由曹总兵全权负责,我和满桂负责接应!
战马一到,护具铁甲我给你备足!
人员的招募和训练,也由曹总兵全权负责,西厂绝不多问!”
这话一出,曹文诏已是热血沸腾!
之前求了许久,还是在皇上的劝说之下,祖大寿才忍痛施舍了一千兵马!
在来的路上,他始终忧心忡忡!
生怕王立不同意,生怕无兵可带!
生怕“太原总兵”成了光杆将军!
看来,这位西厂厂公,果然与众不同!
有雄心,有胆色!
而且,不掣肘军中之事!
如此一来,自己的建功立业,将不再是梦想!
只是……
“厂公!打造一支铁骑,不仅仅需要战马、骑手和铁甲护具!
装备和战马的损耗、战马的每日粮草所需、骑手的俸禄和升赏,绝对是天文数字!
一支一万人的铁骑,就算最保守的估计,每年也需要百万两银子!”
“曹总兵,你实在多虑了!”王立举起酒碗,面色凝重:
“你放心!哪怕锦衣卫全部欠饷,也不拖欠骑兵的一个铜板!
就算我的锦衣卫全部吃糠,也会保证骑兵全部吃肉!”
“厂公……”
曹文诏热泪盈眶,有些哽咽了!
胸中有太多感激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远在京师的朱由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又失算了!
对于王立的能力,朱由检一百个放心!
他把王立调到山西,还想把他调到陕西,都是把王立当成尖刀!
但,他对王立,始终存有提防!
他需要王立,却怕王立成为第二个魏忠贤!
他借孙承宗之手,夺了满桂的兵马;
却又给满桂一万两银子,让他镇守大同;
其目的,正是牵制并监视王立!
他同意借调曹文诏,并且给了一千铁骑,也是想牵制王立!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却忽略了一件事:
京师城外的一战,把满桂推向死路的,是自己!
救下满桂性命的,是王立!
朱由检更没料到的是,此时的曹文诏,把自己当成了王立的部曲!
其实,这是偶然,也是必然!
满桂的无奈赴死,袁崇焕的下狱,武将们全都战战兢兢!
曹文诏看得很清楚:祖大寿“引兵谋反”却没被怪罪,不是因为击退了皇太极,也不是夺回关内四城!
而是,他的手中有关宁铁骑!
这支铁骑,虽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共同打造,虽在吃朝廷的军饷,却全是辽东人!
更像是祖大寿的私兵!
曹文诏不傻!
他知道,此刻的王立,正想打造自己的私兵!
王立的贪腐,众臣早有怀疑,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他能打造一支骑兵,并且保证骑兵的军饷供应!
这就有点玄妙了!
户部,兵部,朱由检,谁能拿得出银子?
他们都拿不出来!
王立却可以!
在曹文诏看来,不论孙承宗、高第还是袁崇焕,都是朝廷任命的将军!
自己跟随祖大寿,不论效忠于孙承宗、高第还是袁崇焕,都是为朝廷效力!
王立是西厂提督,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
自己在他的麾下效力,也是效忠于朝廷!
在王立的麾下,自己没有掣肘,有兵马,有粮饷,更能实现建功立业的夙愿!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做王立的部曲,比做祖大寿的部曲更有前途!
这,不丢人!
……
通过两日的观察,曹文诏再无怀疑和不安!
这个厂公,要么在大殿里写写画画,要么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军中之事,他从不过问!
“兄长,此次北上,我还是与你同去吧!”
曹文耀连番请战,曹文诏却摇了摇头:“有变蛟和鼎蛟与我同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正好留在大同监造铁甲护具!
厂公将此事交给你办,千万别偷懒!
别辜负厂公之信任!”
“可是……此去蒙古实在凶险万分……”
“不必说了!”曹文诏打断曹文耀的话,再拍拍他的肩:
“弟弟,我也知道此去凶险!
但,咱们的出身,与别的将军不同!
咱没有进士或举人的出身,经常被人看不起!
然而,厂公没有鄙视咱们,还以巨资鼎力支持!
咱们能否建功立业,曹家能否兴旺发达,就看这一次了!
这,可能是曹家最好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咱们只能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