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回乔府的马车上,乔虹月一言不发。
刘嬷嬷同她一齐回府,抬眼见她神色不快,局促地挪了挪位置。
谁能想到呢?
陛下竟是个会体贴人的。
不仅没有厌弃乔融月,还派人给那丫头换了身打扮。
莫非,乔家的福气到头来还得是指望在一个小小的庶女身上?
刘嬷嬷想起当年洒遍府中的红光,和那日被天象吸引前来化缘的和尚。那时分明是说了,府上新生的女婴将会母仪天下。
那日乔府降生了两位小姐,和尚的判言却一早被夫人认定是大小姐虹月。
可如今,竟也是说不准了
众人各怀心思回到乔府,乔虹月下了马车径直去了堂屋见阮氏。
融月下马车时恰瞥见她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定了定。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方才宴上乔虹月她就很不高兴。
是嫌自己给她给乔府丢脸了吧
乔府堂屋。
阮氏见乔虹月撩帘进来,面色不虞,心下不由打鼓,生怕在宫里闹出了什么事。
屏退众人,阮氏拉过乔虹月在榻上坐下,语气轻柔:“怎么了?可是今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乔虹月眼睫一眨,落下一串泪来,抽噎着扑进阮氏怀里,把在宫中的事情经过哭诉了一遍。
阮氏心疼地搂紧乔虹月,立时红了眼圈,脑中混乱,额头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着,心中愈发恨起了乔融月。
这个小蹄子怎么就没一早同她那卑贱的生母一样早早去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
乔虹月掏出手绢擦脸上斑驳的泪痕,边擦边问:“母亲,你瞧着陛下是不是有意于她?”
虽然宫宴上乔融月压根不提是谁做主帮她换了身打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宫里能有这手笔的只有陛下。
那丫头头上的玉兰花簪只消打量一眼,就能瞧出水头极佳,不是凡品。
除了是陛下亲赐的,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那丫头不过是个山野出身,也配得上这些贵重的赏赐?
简直是暴殄天物!
乔虹月抖着下巴,忍不住气血上涌,扯着帕子眼泪流个不停。
“以前竟都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陛下是个断袖!若早知陛下会中意于乔融月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我倒宁愿陛下真是断袖才好!”
阮氏:“”
乔虹月顿了顿,眼巴巴地看着阮氏:“母亲,眼下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等着那丫头一步登天吗?”
阮氏扶住额头,蹙眉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留来留去留成祸患!”
乔虹月犹疑,见阮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问道:“那母亲预备如何呢?”
屋内静悄悄的,阮氏不喜日晒,窗户一早就遮得严严实实的,幽暗的空间里,只见阮氏眼眸一转,她脑中恶念转瞬即来。
转向乔虹月,阮氏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凉飕飕地道:“你说,陛下会喜欢个残花败柳吗?”
残花败柳?!
这是要毁人清白的意思?!
乔虹月惊得一时间忘了呼吸。
阮氏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涂了凤仙花蔻丹的鲜红指甲:“还记得你那个荣才表哥吗?”
荣才表哥?这关他什么事?
乔虹月诧异,点头道:“记得,前些年听说他不争气,被族里打发出去自力更生了。”
阮氏端起茶盏,里头的茶水一早冷了,皱眉抿了一口:“他呀,是个好赌的,且屡教不改,自前年被族里赶出去后一直住在京郊外的一处农庄上。你姨母虽早伤透了心,但也不能眼瞧着他饿死,只好每月里还接济着,拨了银两送去那庄子上。”
冷茶涩的很,阮氏啧啧嘴,眼里闪过狠毒的神色:“前些日子你姨母来信,问起我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你也知道你表哥如今老大不小了,你姨母寻思着也该让他成亲了。说是待他成了家,兴许能改改这一身的臭毛病。眼下我瞧着,你表哥倒不如就娶了融月算了。”
虽说是喜闻乐见的事,但乔虹月一想起赵珹冷肃的模样就怕怕的,犹豫道:“可是融月的婚事是要由陛下赐婚的,表哥如何能”
阮氏面不改色,打断乔虹月的话,幽幽道:“只管先成了事,到时候你表哥一口咬死是那小蹄子勾引的,叫她吞了黄连般有苦说不出,陛下诸事繁忙难道还能细查原委?他只能同意。”
到了那时,陛下再不待见也只能接受,木已成舟,还得一并照拂这小俩口。
融月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阮氏抚着乔虹月的背,低低道:“原先这些事不必叫你知道,毕竟你还未出阁。可一想到你以后是定要入宫的,而后宫不比家宅,你要面临的情况会更复杂,先晓得些事对你也并非什么坏处。”
乔虹月点点头。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进宫你也累了。”
眼瞧乔虹月出了屋子,阮氏唤了刘嬷嬷进来。
“明儿一早,你亲自替我去郊外的柴家庄跑一趟,给荣才递封信。就说若是事成了,我给他五百两,且保准他娶到媳妇,可以顺利回本家,不必再窝在那庄子里。”
刘嬷嬷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刘嬷嬷坐了马车,一路往城外去了。
翌日,融月破天荒醒地很早。
她坐起身,撩开床幔往窗子外头瞧了一眼,天蒙蒙透着一点亮。
也不知道现在几更了,她这样想着往空寂的屋子里打量了一圈。
目光堪堪停在屋内的雕花衣椸上。
上面挂着那套鹅黄色绣花罗纱襦裙,还有那一袭银丝轻纱。
静默着看了一会,融月放下帘子,又侧身躺回去。
从枕头下摸出一枚簪子,这是那天在宫里梳妆时宫人给她簪上的。
她握在手心里,细细看了会,雕刻精美的玉兰花,通透润泽,细腻如凝脂。
叫她想起山上所得的那块玉佩。
如果真是陛下替她又解了围,融月咬了咬嘴唇,自己真的该好好谢他。
顺便告诉他,他已经不需要报答她了。
其实若非当时被逼无奈,她从没有想过要他回报什么。
而现在,他早已经充分地帮助了她。
一日午间用过饭,融月正在廊下消食,阮氏派了位嬷嬷来积云斋传话。
来的是位眼生的嬷嬷,融月突然意识到已经有两天没见着刘嬷嬷了。
“二小姐,夫人让你准备一下,待会替她去一趟城外尔塔寺添些香油钱。”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那嬷嬷把一袋银子往一旁的小桃手上一放,便径直走远了。
融月???
小桃掂了掂袋子,“还挺沉。”
融月觉得好生奇怪,“城外的尔塔寺,小桃,你听说过吗?”
小桃摇摇头:“小姐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融月:“”
待融月领着小桃一头雾水地穿过游廊到乔府大门口,果然,门口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一见她来就撩开车帘子,融月上了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砰砰砰”地直跳。
她脑中不断回想那嬷嬷的传话——“替夫人去一趟城外尔塔寺添些香油钱。”
尔塔寺?
兴许是哪间新建成的寺庙罢
她有些心神不宁,揭开车帘往外看,马车正飞快地驶过繁忙嘈杂的街市,往前看,已远远能望见城门了。
皇宫,御书房。
殿中摆放的博山炉中龙涎香静静飘起,而后消散于无形。
赵珹正提笔批奏折,清隽的眉眼因为认真微微皱着。
忽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他下笔不停,分神抬眼望去,原来是内侍总管梁安。
赵珹复又看向桌案上的奏折,“何事?”
梁安低头恭敬行礼:“方才骆缇骑用飞鸽传了消息过来。”
赵珹恰好写完批注,搁了笔,伸手接过梁安递来的密报。
展开一看,赵珹眉头皱起。
乔府又在玩什么滑头?
京城郊外何曾有过什么尔塔寺?
他站起身来,在殿内挪了几步,略一思忖:“梁安,速速备马,叫上一支羽林卫跟朕出宫一趟。”
梁安一愣,立刻应下,转身匆匆出去了。
赵珹面色难看,这次,他倒要亲眼看看乔府又在作什么妖。
融月在马车里晃了半天,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她挑帘往外望去,马车是早就出城了,就是不知走了哪条小道,愈走愈颠簸,四下里除了高耸的竹林,一户人家都没有。
眼见一旁的小桃也被颠得几乎要吐出来了,融月挣扎着往前挪了挪,勉强扒住车帷,对车夫道:“可否慢些走,这条路颠地人颇不舒服。”
那车夫头也不回,嗤笑一声,随手丢了个水囊进车里,“小姐既难受,那就喝些水吧,会好些。”
那车夫说完又抽了马一鞭子,马车行驶的速度也愈发快了。
融月生气,却也无法,回头见小桃抱着水囊“咕噜噜”喝了两口。
融月抚着她的背,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小桃喘了口气,开口正要回答,突然眼神涣散,一下子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融月吓了一跳,立刻冲外头喊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果然停住了。
那车夫掀开帘子看了眼车厢内,皱着眉捡起掉落在车座上的水囊,一脸不快地咕囔道:“就这丫头喝了还撒掉这么多,真是可惜了。”
融月心中一紧,浑身抖了抖。
这车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车夫冲她笑得一脸邪气,他伸手一把掐住融月的脖子顺势拖出马车,一下子把她丢摔在地上。
融月痛地蜷缩起来,那车夫犹自不放过她,蹲下来紧紧掐住她的下颌,逼得她张口后,将那水囊里剩下的水一骨碌通通灌进她嘴里。
一股奇怪的甜味冲进口腔,呛得融月忍不住喷出来。
那车夫站起身来解腰带,盯着满身狼狈的融月仍觉美得惊心动魄,心中一阵意动,笑得一脸猥琐:“二表妹,你等着我”
阵阵眩晕袭来,融月眼神涣散到辨不清方向,她死死咬住嘴唇盼着能保持些清醒,十个指头死死抠住泥地借力往前爬。
虽用尽全力,到底四肢乏力,挣扎着也只挪动了几步距离。
嘴角渗出的血沿着下巴滴落在手背上,她好怕自己下一秒撑不住就晕了过去。
阿弥陀佛!信女愿一生食素,诚心供奉,只求今日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