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暗涌
姜渔没动。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对林厉鞠了个躬:“谢谢林哥。”
林厉哭笑不得:“你这个傻孩子,都说了有事随时找我,还这么客气。”
一转念:“你要是真想感谢我,不如找个时间请我吃饭,或者做饭也行。听姜平夸你好多次,说你上次给他送的饭特别好吃。他每次一炫耀我都得流口水。”
林厉毫不遮掩的夸赞让姜渔有些不好意思,应道:“好,等有机会。”
“一言为定。”林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裴烈,“裴总,今天打扰,我就先走了。”
裴烈的脸一点点沉下去:“慢走,恕不远送。”
直到林厉的车开出大门,姜渔才转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烈,本想越过他直接回房间,谁知裴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晃动,随时可能摔倒的样子。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姜渔过去扶住裴烈,手指擦过他的手腕。
滚烫。
秦远没骗他,裴烈真的发烧了。
姜渔的心揪了起来。
发烧了干嘛出来,外面风还这么大。
裴烈又重重咳嗽两声,站都站不稳,嘴唇动了动,姜渔抢先道:“先别说话,我扶你进去。”
走到门口时,秦远和黎伯迎上来。姜渔和秦远只对视一眼就迅速别过脸,松开搀扶裴烈的手。
黎伯满眼都是心疼:“小鱼少爷,你可回来了。少爷从你出门就下了楼,刚才还非要去门口等你。”
姜渔心里止不住的难过,低下头,不让几人看到他发红的眼眶:“黎伯,我……”
裴烈的又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黎伯赶紧道:“小鱼少爷回来了,少爷你现在能回卧室躺着了吧。真是的,医生嘱咐不能吹风你还偏要吹,这么大人了还不听话。”
—
裴烈靠在床头,接过黎伯递来的药片,就着水吞下,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余光却始终粘在门口的那个身影上。
黎伯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叹了口气:“少爷,你好好休息。我去让人准备晚饭,你想吃什么?”
裴烈喝了水,声音却依旧沙哑,掩不住的疲惫:“都行。”
经过姜渔身边时,黎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姜渔抬起头,目光和裴烈相触,裴烈动了动唇:“舍得回来了?”
姜渔被这话刺了一下,垂头,看着脚尖。
他并不意外裴烈知道他去了哪里,有那么多保镖跟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裴烈的掌控之中。
他也不打算进房间,站在门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来了。”
裴烈眸光暗沉,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半天没有动作。良久后才侧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信封扔在床上,不轻不重地道:“不打算解释一下?”
姜渔抬了抬眼。信封口散出的似乎是几张照片,距离远看不清,他只得走到床尾拿起来,刚看一眼就变了脸。
一张张,全是他和汤子嘉在机场的照片。
最上面的一张是两人的临别拥抱。
汤子嘉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地抱着他,侧脸埋进他的发间。
至少从这张照片看,两人的姿势很暧昧。
姜渔的手有些抖,飞快地翻看余下几张照片,强自镇定地塞回信封里:“汤子嘉是我学长,他突然出国,我去送行,仅此而已。朋友之间,有些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我觉得没问题,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抿了下唇:“裴总,你派人跟着我就算了,还拍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裴烈垂在床单上的手曲起,手背青筋跳动,声音冷了下来:“你觉得这些照片是我找人拍的?”
姜渔平静地和他对视,眼神仿佛再说:难道不是吗?
裴烈转头看向窗外,日光落了一束在他脸上。他眯了眯眼,声音却依旧冷:你难道不知道全城狗仔都在挖汤子嘉悔婚的原因?你在这个时候被拍到和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联想?”
姜渔愣了下,照片是狗仔拍的?
“我……”姜渔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我不知道机场有狗仔……但这不代表我有错。别人怎么联想是他们的事,就凭一张照片,他们难道能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汤子嘉悔婚是因为我?”
裴烈倏然转头,冷冷地看着姜渔。男孩显然是哭过,眼尾的那一抹红格外刺眼。
姜渔难以置信地张大嘴:“你不会也这么认为吧?开什么玩笑,我和他——”
裴烈冷声打断:“我怎么认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一旦公布出去,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没人会听你的解释。”
姜渔攥紧了拳,纤瘦的手上关节泛白,倔强地辩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汤子嘉只是朋友,同学。”
他胸口堵得慌,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觉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转身的时候,就听裴烈冷漠的声音再度在背后响起:“姜渔,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姜渔猛地回头。
他的身份?
他什么身份?
姜渔炸了。
他勾起嘴角冷笑:“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裴总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的行为让你丢人了,还是质疑我红杏出墙?”
裴烈沉默不言,侧头看向窗外。颈部肌肉绷直,喉结滚了滚,却什么也没说。
姜渔忍不住了:“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得和其他所有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都要保持距离?”
他停顿了下,音调高了些:“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整天只能围着你转,时刻和你假装亲密,让记者拍照,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你恩爱有加?”
裴烈的目光直降零度。
姜渔佩服自己,头疼到快炸,思路还能这么清晰:“你不用否认。我和汤子嘉的照片被狗仔拍到,你第一时间就能拦下来。你自己的照片呢,昨天在裴氏大楼门口,狗仔蹲点拍,晚上照片就发出来了。”
说到这,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抖着手迅速点了两下,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把手机屏幕对准裴烈:
“看吧,裴氏今天的股价涨了,裴总好计谋。”
姜渔懒得再跟裴烈废话,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他是真的累了:“信不信由你,但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契约精神。既然和你结婚,虽然只是协议婚姻,我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卧室陷入沉默。
姜渔闭上眼,不去看裴烈的表情,又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一会儿还得再喝一杯感冒药。
就在此时,他听见裴烈道了句:“明天有个采访。”
姜渔睁开眼:“?”
裴烈仍看着窗外,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评价今天的天气:“你准备一下。”
姜渔懵了。
他突然生出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因为裴烈的一句质问气到爆炸,慷慨激昂了半天,结果裴烈连个回应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揭了过去,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你什么意思?”姜渔问。
裴烈这才转头看他,一字一字地道:“明天你要以我新婚伴侣的身份,和我一起接受杂志采访。”
姜渔愣了两秒:“什么杂志?什么采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裴烈漠然地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配合。”
姜渔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头更是疼到快要炸裂。
就像有人拿着电锯,要把他脑子锯开。
不仅他的脑袋,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甚至他整个人,都要被锯成两半。
他再也忍受不了。
姜渔快速上前,来到裴烈的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
阳光落在他身上,在床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影。
姜渔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裴烈,你打针了?”
裴烈松松握起的手倏然收紧,声音却依旧平静:“ada会把采访提纲发给你,提前背好。”
“……”姜渔忍着爆粗口的冲动,闭了闭眼,“你不知道打针有什么后果吗?你那么努力复健,我天天给你按摩,就是为了让你的腿快点恢复。陈医生说你进展很顺利,今年一定能恢复行走。你为什么要打针?”
裴烈默了两秒:“黎伯晚上会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给你,提前试试看合不合身。”
姜渔:“……”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床头:“秦哥都跟我说了,你之所以打针是为了不耽误时间,救我……还有其他的人。裴烈,救人是警察的事,你那么积极干什么?”
阳光重新回到裴烈的脸上,在他深邃的眉目间跃动。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睫毛颤动,眼底闪现复杂的情绪:“明天还要拍照,你今天最好早点——”
姜渔突然笑了下,打断:“好,我知道。我会背稿子,试衣服,今天也早点睡。不过如果拍照的话,我是不是得挨着你坐?”
裴烈的眼睫动了动:“是。”
“好。”姜渔想了想,继续问,“我是不是还得跟你牵着手?”
这回裴烈沉默的时间稍久了些,但仍旧道了句“是”。
“我明白了。”姜渔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凑近,声音低哑了三分,“万一采访的时候要求我们当场接吻怎么办?”
裴烈的身体猛然绷紧。
姜渔舔着嘴唇,语气颇为遗憾:“可惜我没有接吻的经验。哎,也不能说没有。”
他注视裴烈,如自言自语般低喃:“我曾经和一个男人接吻,但他却说我在做梦……”
裴烈抬眼,姜渔迎上他的目光。视线里,男人的喉结滚动,明显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姜渔笑了笑,靠近,指尖生涩地顺着裴烈的睡衣领口滑下,衣服之下是男人纤长的锁骨,男人身上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的心阵阵悸动。
“裴总,你说如果我和你被要求接吻,但我又没有经验,露馅了可怎么办?”
姜渔仰起头,如献祭的处子,虔诚地看着眼前面容紧绷的男人,轻笑:“不如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