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猪
“胖叔，听我信号！”大黄的话音刚落，和尚便已冲到两人身前。
两人闪身躲开，和尚扑了个空，倒完全没理会大黄，死盯着孟唐扑去。孟唐手忙脚乱，一剪子向前扎去，又被那和尚周身的气劲给拦了下来。抬眼一看，血盆大口已朝自己咬来。
孟唐一弯腰，避过那口牙，顺势抱起和尚狠狠摔了出去，把一处猪圈砸得稀巴烂，定晴一看，圈里的猪早已被撕咬得不成模样，显然也是这疯和尚的所为。
这一摔看着重，却没伤那和尚分毫，他爬起身，没半刻停留，又朝孟唐扑了过来，依就是癫狂地笑着。
孟唐拖着肥硕的身子，一击尚可，身形却不如这和尚灵活，被他抓了个正着，只能双手掐着那和尚的脖子，死死抵着，不让他张嘴咬住自己。
“他干嘛不招你啊！”孟唐被压倒在地，满头大汁，跟和尚僵持在一块儿。
“他觉得你看起来好吃！”
孟唐苦着脸骂街，瞟见大黄举着刀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盯着那和尚。那和尚痴笑时嘴里的残渣血渍喷了孟唐一脸，他气急败坏，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叫：“你快砍啊！砍死他！”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会儿！“大黄默默数着什么，突然大喊：“杀猪！”
又是一刀，这一次，他狠狠地劈中了和尚脖颈处。顿时血流如注，溅了三人一身，那和尚也总算是松了手。
孟唐一把推开和尚，连滚带爬地躲到大黄身后，想想哪里不对，又绕到大黄身前，一把将他护了起来。
“你妈的，这下该死了吧？”孟唐有些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那疯和尚。
那和尚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却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起自己的血：“热的。嘿，嘿嘿。”
两人都愣住了，只见那和尚重新站起身，步伐有些蹒跚，但却仍旧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更令两人心中发毛的是，那和尚脸上癫狂的痴笑，一刻都未曾停止。那就么死死地盯着两人，仿佛就是看着一道美食，等着大快朵颐。
“这，这还不死？”孟唐有些慌张地护着大黄，往后退着。两人被那和尚逼到了一个草垛旁，突然，大黄听见草垛里传来微弱的抽泣声，那声音很小，听上去是在被死死捂着，不敢哭出来。
他白日里就知道，草垛里一直藏着个人，只是没想到，那孩子居然在里面藏了这么久。该是亲眼见证了这屠村的惨状，被吓得不敢动弹。
“再补一刀！”两人退无可退，大黄握紧了手中菜刀。孟唐也顾不上疼：“好！你数好了！”
就在这时，远远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造孽啊。”
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身披僧袍，方才身影还在村口若现，三两步间便到了近前，又是三两步，已至疯和尚身后，只留下来路上残影阵阵。
两人齐齐望去，孟唐吓得一抖：“又来了一个和尚！”
那疯和尚也被声音吸引，转头望去，却突然凝住了痴笑，面庞瞬间失了色，如同枯槁。
“血”他颤颤巍巍地挤出最后这一个字，神情突然很是委屈，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扑通跪倒在老和尚身前，不说话了。
那老和尚看着面前的弟子，一刀脖颈，一刀后背，已然快要油尽灯枯，重重叹了口气。他缓缓伸出手，搭在疯和尚头顶，沉沉念道：“唉，到此吧，到此吧。”
下一刻，疯和尚周身被奇异的流光溢彩笼罩，瞬息间被抽干了身子，变成一具干尸，像一片秋风卷起的残叶，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没入土里，没了呼吸。老和尚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扫视了一圈已被屠戮的村子，表情很是复杂，目光最后停在孟唐和大黄身上。
两人不知这老和尚是敌是友，只光凭方才他的身法手段，就知道如果贸然出手，只怕是十死无生。
“啧，从何说起呢。”老和尚缓缓开口，声音很是平和：“三位可否保证，此间之事，绝不对第四人透露半句？”
孟唐愣了一下，以为这老和尚说的是胡话，明明只有他和大黄两人，哪里来的第三个人。大黄听了，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那草垛，看来这老和尚刚一落地，便听出了草垛里还藏着一个人。
孟唐还没反应过来，大黄抢着说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对其它人说。”孟唐干咳了两声，也拼命点头附和着：“对对。”
突然，一个阴森冰冷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一只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大黄的肩膀：“嘿嘿，你刚刚没瞧见，这孩子可有点意思，比你那小徒弟还要好。”
两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竟然一直还有个人，孟唐的身子已然开始颤抖，他慢慢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鬼面的黑衣人，苍劲有力的手，钳着大黄的肩胛。
“等，等一下。”孟唐大喝，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鬼面和老和尚同时看着他，他有些结巴：“你们要不，吃我，吃我得了，把这孩子给放了。”
老和尚抿着嘴，轻轻摇了摇脑袋：“唉，这误会着实是深了。”
鬼面冷笑了一声：“吃他？我可舍不得。”
老和尚盯着鬼面，不言不语，突然并指为刀，正要出手，就在这时，大黄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惨烈至极，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孟唐以为大黄这回是真的怕了，也是悲从中来，对鬼面做着最后的挣扎：“你放过他，这孩子，我答应过他老子，要护着他。”
大黄哭得泣不成声，两管鼻涕从鼻子里淌了下来，也不管不顾，任其糊在脸上。孟唐看着大黄的模样，心里像刀割似的难受，但自知不敌，也忍不住滑出两行热泪。
鬼面不理孟唐的话，对着老和尚沉声念道：“你我对战，结果心知，自然是你胜半手，只是此刻有这孩子挡在身前，料你也不敢妄动。”
突然，鬼面目光不及之处，大黄的哭声还未停止，却见他猛地一脚踏在孟唐腰间，将孟唐踢至安全的地方，一个借力纵跃，右手顺势高举着菜刀，毫无征兆地向后方劈去。
“杀猪！”
孟唐摔了一屁股灰，惊讶得张大了嘴，那老和尚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讶异，那鬼面虽看不清表情，但也完全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假哭，就是为了趁自己不备，突施偷袭，微微有些猝不及防。
大黄一刀劈下，正中鬼面肩头，正当他欣喜以为一击即中之时，却传来一个沉闷的声响。
刀刃被鬼面周身的气盾，截停在一寸之处。
这一回，刀，碎了。
虽然没有伤到鬼面，但却令他松了手，朝后退了一步。大黄的偷袭不仅没使他气急败坏，反倒是阴冷地笑出了声，对那和尚说到：“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孩子可真的是有点意思。”
老和尚看了眼大黄手中的刀柄，又看了看疯和尚的伤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开口，却是问孟唐：“是这孩子砍的？”
“啊？”孟唐撑坐在地上，满身是灰。
老和尚指了指地上那具干尸：“这两刀，不是你，而是他砍的？”
孟唐本能地点了点头，又突然猛地摇头：“不，不，我，我砍的，有事，你冲我来。”
孟唐连滚带爬地起身，刚想伸手将大黄护到身后，那鬼面却突然闪到两人中间，轻轻推了他一把，孟唐肥硕的身子像是被一头蛮牛撞击一般，狠狠地摔进草垛之中。草垛被撞散开来，一个独臂的小女孩坐在其中，满脸泪痕，用手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除了孟唐，鬼面和老和尚都没有看小女孩一眼，仿佛早就知道她躲在里面，此时此刻，两人似乎只对大黄有兴趣。
方才的一击不成，大黄此时正思考着后手，那鬼面却半蹲下来，在自己身前，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老和尚在几步开外，紧紧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黄知道此人不凡，自己绝非对手，张口说到：“高人，我知道一个秘密，你不杀我，我说给你听。”
大黄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死盯着那鬼面腰腹，那是他在高院外，将那千户腰椎踢碎的穴位。
“秘密？呵，好，不急，你先再砍我一刀。”
大黄愣住了，但听鬼面的语气，并非是在说笑。“就是那招杀猪，再砍一次。”面具之下，看不见表情，语气却阴森得让人不敢靠近。
大黄慢慢举起刀柄，模样有些滑稽。“杀猪。”他挥柄落下，刀柄停在鬼面眼前。
鬼面哈哈大笑，老和尚看大黄的眼神也变得颇有深意。这时鬼面慢慢伸出手，在大黄的肩部，臂膀，上下轻轻捏了捏。孟唐见状，以为他要下杀手，慌忙爬跪到两人身侧。
“高人！高人！”孟唐言之凿凿，神情恳切：“我从不求人，这一次，我求求你，放过这孩子，我替他死，我替他死！”
大黄这次没有哭，心里反而有些平静，他见那老和尚迟迟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自知孟唐更是不敌，舒了口气，淡淡道：“胖叔，你若能活，记着答应过我的事。”
孟唐一愣，明白他的意思之后，随即破口大骂：“老子忘了！老子不记得！你们父子俩一个揍行，都他妈叫我答应，我一件，一件都没做到啊！”骂着骂着，孟唐瘫坐在地，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大黄看着鬼面，手指向身后那独臂的小女孩：“高人，能放过她吗？她只是一个玩捉迷藏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叫小草的女孩，痴痴看着眼前男孩的背影，低声抽泣着。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鬼面收回了手，开口问到。
大黄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老头子教的。”
“什么老头儿？”
“死了。”
鬼面突然阴森地笑道：“死了？被人杀死的？”
大黄沉默了一阵，答到：“算是。”
鬼面的声音变得有些兴奋，让人听起来更加不寒而栗：“嘿，我教你杀人的功夫，你杀光那些杀他的人，听起来如何。”
大黄和孟唐皆是一愣。
大黄：“学吃人的功夫？”
老和尚摇了摇头：“唉，造孽，这误会着实是深了。”
鬼面看了和尚一眼，又盯着大黄，笑道：“呵，比吃人还厉害，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