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余毒
无边广袤的平原之上，望着头顶的星空浩瀚，深知自身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如斯。
夜晚很静，没有嘈杂的人声，只有时不时的秋蝉虫鸟偶尔的两声嘶鸣。
篝火跳跃在眼前，灼烧木材的“啪啦”声音接替着虫鸣，枯木被焚烧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飘荡在鼻尖。
明日就到药宗了，洞明提出今晚先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拜会山门。也趁此机会修整一番，以免二人长途跋涉，有失体统。
就近找了条溪流，清洗了一身的疲惫和倦怠。
两个人靠着树上，安眠着，四周的结界已经布置妥当，临近药宗宗门，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妖兽。
天光乍破，晨晓暖光洒向大地的角落，经过一夜的修整，两个人的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稍作打整，二人就向着那巍巍山门而去。
洞明身上的伤势都知道是因为瑕光而起，却不知道具体的经过。那个时候洞明天资出众，远超于同门的其他弟子，两个人前行的又是没什么高风险的秘境，为什么还是会重伤成那个模样？
“师兄，你当初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洞明一直都避而不谈，今日可能是临近药宗，见到了治疗的希望，肖景问出来的时候，他难得地愿意说出来。
“秘境没什么高等级的妖兽，连中等的都少见，但不代表没有。”洞明望着远处，药宗的方向，神思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时候，“人这一辈子注定都在选择中度过，那天，我做了选择，结果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没有半分的后悔，只有庆幸。
那天，如今天一般的好天气。
洞明和瑕光二人前往晓天秘境中历练，一路上虽然波折不断，单凭借着洞明一身的好修为，都轻松度过了。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瑕光看到了平地而起地一座金屋，洞明一瞧便知道是蜃妖所化，以洞明的修为不受迷惑，但瑕光那个时候不过刚踏入修者一行，心神不定，便被轻巧的迷了过去。
蜃妖虽然低等，但是迷惑人的本事确实不低，要破戒就只能找出本体。
洞明只能陪着瑕光进入了金屋。
满室金碧辉煌，金镂玉璧，光华璀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物非凡品，洞明心知这都是些幻术，专注寻找着其中蜃妖本体。
瑕光却被一盏宝镜吸引，洞明一没留神，她就已经将宝镜拿在了手里，等到洞明转身看向她的时候，就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正是那蜃妖！
为时已晚，蜃妖的触手已经将瑕光的整个手臂包裹起来，而她神情恍惚，已然是不知天日了。
为了救她，只能吸引蜃妖上自己的身体，血脉灵气是最好的引诱，他划开自己的手掌，死死握住被蜃妖包裹的霞光的手。
起初蜃妖不为所动，小半个时辰之后，洞明面如白纸，它终于开始瑕光的身上转移。
等待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后，洞明才将他自内而外的拔除掉。
洞明没想到的是这个蜃妖不仅仅是简单的普通蜃妖，而是吞噬了无数毒物的蜃妖，妖体虽除，妖毒难除，就此留下了祸患在身体。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经脉内已然被完全侵蚀，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药石枉然。
“就那么死在那个时候或许更好。”轻飘飘的落在这么一句话，却让肖景的脑子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
死在那个时候？洞明就永远就是宗门荣耀万丈的那个天资出众的奇才。
他若是也是死在其他的地方，而不是输在别人的手上，宗门的荣耀，便不会因为他而有损，他的主线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不对，沉白要成为大陆第一人，就必须要打败他，着又让看到任务完成的希望再一次黯淡下去。
巨石上刻着遒劲有力的药宗二字，周围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灵植。
“灵剑宗弟子洞明、肖景。携家师信函，拜会药宗掌门。”
白玉的匣子和信函经由药宗弟子的手，传达给若尘长老。
见到里头的物品的时候，如同肖景所想，他怀疑是他们知道了药宗的大秘密。
拆开信封一看，这才打消了他的猜测。
信函中所言，得此灵药，放在灵剑宗可惜，想来药宗会更妥善对待，同时也希望看在这个份礼的面上，让若薇长老替洞明看一看伤势。
梦虚长老无能为力，但是修习了《药毒三经》的若薇真人，还真的有可能能救洞明。
思忖片刻之后，他一面让人将他们二人待下去好好安顿，一面去同自己的妹妹商量这个事情。
双生莲的功效远大于之前的灵植，若薇看着里头的东西，同意了。
若是能多活一段时日，多陪陪想陪的人，她也是乐意的。
肖景再一次来到灵剑宗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因为沉白也并不能得知。
她也无瑕顾忌这些，连日来承受强行提升心法等级所带来的附加反应，疼痛不止是身体，更是灵魂上的。
每次经过若薇的强行为她提攻之后，回来就是满身的汗水，全是被痛楚所浸湿的，一边忍受这样的折磨，一边还要运功让这股力量全部都被自己吸收。
好在都是有成效的，短短数日，沉白的心法已经到达了六层巅峰，临门一脚就可以了修习到真正的《药毒三经》了。
若微真人在第二天在正殿见了洞明，肖景在门外等着他。
正殿外来来往往的弟子，有不少都是认识肖景的，毕竟在药宗住了有一段时间，还住在沉白的竹屋，都在传言他和大师姐之间有些别样的情愫在。
又跟几个前来打招呼的药宗弟子寒暄了两句，正殿的大门才打开，洞明洋溢着笑容地走了出来。
若说出来的时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看到肖景的这一刻，他嘴角的笑容确实怎么都压制不住，甚至情绪外放，拍着肖景的肩膀，止不住地拉着他说
“真的，有救了！若薇真人说有救！”
“那真的是太好了。”
洞明多年夙愿一朝有望，笑地止不住，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
“师兄，我在药宗有故人，想去拜会一番。你先回去吧。”到客居的地方，肖景停了脚步，眼神望着竹屋的方向。
洞明了然，点点头，“去吧。是药宗的那位沉白师妹？”
肖景没有回答，拱手转身就走。
竹屋和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唯独不一样的就是，灵田的灵植有几分蔫儿，问题倒也不大。
结界未开，不知道沉白在不在。
思虑片刻之后，肖景放弃了进去找人的想法，专心替沉白收拾起灵田来。
其实沉白并不在竹屋，而是在石台处接受着若薇的指导。
等她回来的时候，体内的修为灵气大乱，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竹屋的时候，一眼看见了自己想躲避的人。
浑身的痛楚沉白准备转身就想走。
沉白心里却想：这是我的底盘，我跑什么？不管了，回去躺着先。
于是直接踉跄着进了院子。
袖子和裙摆都扎了起来，白色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土，听到响动的肖景抬头，就看见沉白这幅模样。
丢下手里的药锄，跑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沉白脚下一滑，本就踉跄的身子直接向前栽倒过去。
“这人一来，我哪儿哪儿都不顺了，算了，就地躺着吧。”沉白心思百转千回。
泥土和灵植的气味充盈在鼻尖，肖景来的及时，刚巧沉白就栽在了他的怀里。
“抱我，回房。”咬牙漏出这几个字，沉白实在是忍不住疼痛，说完话就咬上了肖景的手臂。
剧痛从手臂袭来，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忍心推开。将人直接抱起来，“你属狗的啊！”
嘶~好像沉白还真的是属狗的，大意了。
止不住的冷汗直冒，死死咬住肖景的手臂，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等肖景把人抱上了房间，才注意到这个人枕头边放着的是一届细竹，上面是斑斑牙痕，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又咬了多少次，才成这样的。
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任务有关。
沉白躺下第一反应是去够那只竹管，肖景却不忍心，将那东西退远了些，伸手将窗户上拿软纱给卷了起来，让她咬着这个。
“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床上的人无心回答他的问题，强忍着疼痛，内里还在运行心法。
这一次的痛楚持续了整整五个时辰，沉白几次都快晕了过去，被肖景给强行唤回了神志，她又接着运行心法，如此往复。
外面星子点点，黑幕高悬，早已经听不到人声虫鸟之音，屋里的人也归于平静只留下了浅浅的呼吸声。
看着她终于睡去，肖景悬着的心也才放下，擦拭掉她额头的汗水，替她盖好了被褥之后轻轻退出了房内。
准备回到客居的人发现灵田外站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若薇真人。
“见过若薇真人。”手臂抬起，肖景嘶了一声，自己的伤忘了处理。
若微真人将手上的一瓶药水滴在他的手臂上，疼痛瞬间消失。
“你可是心悦沉白。”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没有半分疑问。
肖景也不遮掩，点点头承认了。
或许是夜色迷人，也或许有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肖景落寞地开口，“沉白与我，并无相同的感情。”
“是吗？”若薇反问一句之后，并没有再开口，反而指尖搭在肖景漏出来的手腕上。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若微真人，倒也没有挣脱。
若薇之前初见肖景就有感觉，现在诊脉之后更加确定了。
“你体内的蛟毒，已经毒入心脉了，你可知道？”
“沉白不是说”、
话未说完就被若薇打断，“救治及时，但还是有一丝蛟毒入体，《药毒三经》的脉气护住了心脉不被蛟毒入侵，同时也让侵入心脉的那一丝停在了心脉里，慢慢蚕食。”
斟酌了一下之后，若薇为难地开口，“如果我要为你师兄祛毒，又要助沉白辅修心法，无力再为你治疗了。”
“还能有多久的时间？”肖景冷静的开口，一个计划在心内悄然形成。
估摸了一下大概的时间，现在蛟毒并无体现，只是在心脉慢慢侵蚀，等到完全侵蚀之后，爆发之时就是断命之时了。
她叹了口气，可惜少年英才，“一年多吧。”
一年多，完成主线任务倒也绰绰有余了。
肖景眼神决绝，“请若薇掌门赐药。”
“药石枉然罢了。”
秋日月光，竟然是如此的冰冷，夜风彻骨，寒意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