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一秘密(3)
秦嘉守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一滴水珠从他头发上滴下来,掉在他的背上,用令人难以忍受的缓慢速度在他的皮肤上爬行。
他根本顾不上擦掉它,抓着伍玖的手腕,只想急切地问清楚:“为什么?”
“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
“这还突然?”他循循善诱地提示她,“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两年了,同居也有一年。如果婚姻有实习期,我们已经完美地通过了考验。”
“我谈恋爱只是因为开心,不是为了结婚。”她回避着他的视线,小声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成为谁的妻子。”
秦嘉守差点脱口而出:你明明想过,当年差点就嫁给了老杨。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又忍,才最终没有说出口。她弄丢了那几年的日记本,好不容易慢慢忘了,就不要旧事重提,给她复习的机会了。
他耐心地劝:“那你从现在开始想。你看,你的嵩山武校被拆了,我从小长大的滨海路1999号也没了,我们俩现在都是孤家寡人,走到哪都只能算暂时落脚,漂来漂去,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但是如果我们结了婚,就不一样了。我有了妻子,你有了丈夫,这世上多一个可以牵挂的家里人,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小家,不是很幸福的事吗?”
伍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畅想那样的生活。想了一会儿,她还是继续拒绝:“不行,我害怕。”
“稀奇,居然还有你害怕的东西。你怕什么?”
“我也没想明白。”她迷茫地说,“可能我恐婚吧。”
“恐婚恐婚,那总得有个恐惧的理由吧。”他束手无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劝,“你想想,我们现在除了差那一张证书,和合法夫妻有什么区别?你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吗?”
伍玖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明天我们去领证,把证拿到手,就不会东想西想了。”他软磨硬泡,“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伍玖对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狠心说:“不行。”
他感到无比的挫败,万万没想到求婚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说:“结婚的事我再给你时间考虑,那另外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什么事?”
“再过两个月,等公司的交接工作收了尾,你跟着我一起出国吧。”
伍玖皱眉说:“这件事不是早就谈过了吗?你去念书,我去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没法找工作,不去。”
“我要出去两年,你既不愿意结婚,又不愿意跟我走,怎么能让我安心?过个半年,恐怕你都忘了我叫什么名字。”秦嘉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什么事都是我迁就着你,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伍玖心虚地说:“大事不是听你的吗?”
她不反驳还好,一反驳他心里那个小火苗越烧越旺:“你那叫听我的吗?那是你不在乎。集团业务分离的时候你说你不懂也就罢了,股权转赠出去一大半你也无所谓,滨海路1999号捐出去你也说随便我,你有没有想过要参与我的人生?给你的卡,你除了每个月转出自己应得的那份工资,剩下的一分钱都没有动,分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打算随时抽身走人?”
伍玖被戳中心事,沉默了。
秦嘉守很伤心,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他是与众不同的,结果到头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没什么了不起,没有什么特别的。她漫漫人生旅途里,一个可以供她解闷的过客而已。
许久之后,他艰涩地问:“那你想怎么样,我们这样不清不楚地同居一辈子?”
她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秦嘉守恨死了自己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这句话明明是她拿来搪塞老杨的话。她自己可能都忘记了,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愤怒夹杂着嫉妒,他再也没办法理智地管住自己的嘴,说出一些尖酸而掉价的话来:“你根本不是不想结婚,你是不想和我结婚。你有想嫁的人,偏偏不是我。上到八十岁,下到十八岁,多少男人对你念念不忘,我算哪一号?号码牌都领不上!”
伍玖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问:“我想嫁谁了?”
秦嘉守根本不敢提老杨的名字,憋屈得要死,一扬手把戒指扔了。
伍玖看着戒指咕噜噜地滚进了床底,轻声说:“你这样,一点都不成熟。”
他负气道:“反正你不想嫁给我,你管我成不成熟。”
吵了半天,谁也不肯让步,话赶话的还越吵越凶。伍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先停一下。满月酒你还去吗?”
秦嘉守气她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要去赴宴,说:“名不正言不顺,我算哪门子亲友?不去。”
他以为伍玖看在他给孩子准备了礼物的份上,至少会说几句软话哄他一起去,结果她一句话都没劝,一个人走了。
秦嘉守气得要当场退房走人,行李收拾完了,又烦躁地全部丢到一边。
这要是走了,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分开了,伍玖不会来找他的。
她做得出来。
他生了一会儿闷气,民宿管家打电话来问要不要续住,他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续。”他没好气地说。
隔了一会儿他的手机上有个陌生来电,显示是予省的号码。秦嘉守收敛着怒气接了。
“嘉守啊,我是你表哥,李劲,你还记得不?你外公和我爷爷是堂兄弟,我还抱过你叻,那时候你才四岁大!”陌生男子自来熟地攀亲戚说。
秦嘉守听他一开口,就大概猜到了这位远房表哥要干什么,冷淡地说:“有什么事?”
李韵的哥哥死后,李家的产业最后收归到了李韵手里,现在也一并由他继承了。他把秦家原有的房地产业务板块拆分后还到了秦家几个远房叔伯手里,让他们自负赢亏经营去,李家的亲戚于是大概也心思活络了。
但李韵的父亲单枪匹马地创业成功,和秦家早年间靠亲戚集资炒房发家的情况是不同的。李家剩下的这些亲戚,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打打秋风,对公司的发展毫无建树。
李劲说:“听说你来予省啦?啥时候到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
秦嘉守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很懊恼,知道他休假行程的只有伍玖和身边的一些工作人员,不知道谁泄了密。首先排除伍玖,要是她透露的,现在李劲就直接找到民宿来了,不至于还要费劲跟他打电话。剩下的就是帮他们订票的秘书和送他们到机场的司机,都有嫌疑,回去必须好好查查。
李劲嘿嘿直笑,说:“我自然消息灵通得很。怎么样,小秦总晚上赏光,哥请你吃饭!找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妹子,咱们去吃人体盛,这玩意现在可不多见了……”
他说得油腻又猥琐,秦嘉守虽然不清楚他说的“人体盛”是什么,但也明白不会是什么正经餐食。
“不用了。”他直接拒绝,连委婉的余地都没有留,“没别的事我挂了。”
他挂了电话,顺手就把这号码拉黑。隔了两分钟另外一个予省号码打了进来,这回换了个年纪大点的老头,接起来就自报家门:“大外孙啊,我是你外公的堂弟……”
秦嘉守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照样拉黑。
李劲发动了一家子给他打电话,锲而不舍地换号“邀请”他。
秦嘉守本来就心情不好,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干脆把手机关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他躺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床单被套都是伍玖从家里带过来用惯了的,有她熟悉的气息。
真不敢相信他们俩缠绵温存了一早上,转眼就翻了脸,吵了认识以来最大的一场架。
有时候他简直怀疑伍玖是不是只对他的身体着迷。
保洁阿姨敲了门,进来收拾房间。
有外人在,秦嘉守多少要点面子,不好意思继续颓丧着脸,正好一上午没吃东西,开始觉得肚子饿,就拿了钱包出门吃饭。
他没有走远,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小饭馆。
饭馆虽小,却很干净。全店一共八张四人桌,已经过了饭点,客人已经全部吃完走了,有个老头正在收拾桌子,抹布也是搓洗得清清爽爽的。
老头看见秦嘉守走进店里,热情招呼道:“进来看看,吃点什么?饭,面,都有,炒菜也有。”
秦嘉守要了一碗牛肉烩面,老头朝后厨吆喝:“好叻,牛肉烩面一碗。”又对秦嘉守笑着招呼,“坐吧,随便坐。”
老头收拾完桌子,解下围裙,对秦嘉守说:“我去钓会儿鱼,你坐。你的面,我儿子等会儿做好了会端上来,很快。”
秦嘉守点头,心想这是个老子收银,儿子掌勺的家庭小店。
老头从收银台后面拿出钓竿,桶子和小马扎,兴冲冲地去钓鱼了。
秦嘉守等了一会儿,后厨端上来一大盆烩面。真的是扎扎实实的一大盆,面碗大得能够洗脸。
他第一眼先注意到那惊人的分量,然后才看到了端着面碗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年轻的手,手背上的大部分皮肤都很有弹性,但两只手从虎口处,各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向手心延展,掌纹已经没有了,只有像老树根一样虬结的筋肉。
他的掌心似乎被高温烫伤过。
被油锅烫伤的?
秦嘉守抬头向厨师看去,却发现这双手的主人是个熟人。
“上到八十岁,下到十八岁”其中的一个。
周进。